何日共攜手_分節(jié)閱讀_56
二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隔壁桌子來了幾個江湖客,幾杯茶下肚,聊起江湖軼事。 其中一個男子道:“說起來,今天又是四月初七,沈老盟主的忌日。” 另一個男子嘆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誰能想到沈老盟主一世英雄俠義,居然是被自己拜把子的兄弟害到了這個下場——虧我們還叫了他那么多年的蘇盟主。” 正在喝茶的白衣男子聽到這幾句話,身子忽然一僵,將杯子擱回到桌上。 青衣男子笑著撫上他的手,握了一握。 又一個稍微沙啞些的聲音道:“而那個滿手血腥的血硯公子居然是幸存的沈家后人,居然是為了報沈家的血海深仇才隱姓埋名忍辱負重為描金谷殺人,這世上的事,真是難說——當時為了替那姓蘇的偽君子報仇,還折損了濟塵道長他們好幾個英雄,真是冤枉。聽說華山派元掌門將此事公諸天下后便一直閉關不出,也有快一年了吧。對了,你們那天都沒去參加蘇家三子的喜宴,真是可惜了。那天我在場,把血硯公子——不對,該改口叫沈小公子了——把沈小公子的樣貌看了個清清楚楚,跟過世的沈老盟主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真是驚為天人啊!” 第二個男子嗤笑道:“什么可惜,聽說那天在場的人都中了沈小公子的請魂夢生曲,個個丑態(tài)百出,僥幸揀了條命回來。不知潘老哥那天是否比別人好看些——” 第一個男子也聞聲大笑起來。 被稱作潘老哥的人似乎面子上過不去,尷尬地咳了一聲,馬上轉移話題道:“你們說那沈小公子還在不在人世?聽那天在場的人說他委身描金谷全是為了報仇,殺了蘇家兄妹后便棄暗投明,和葉少俠并肩作戰(zhàn)反過來對付描金谷,最后雙雙身受重傷下落不明,到現(xiàn)在還沒個音信,莫不是都死了吧?” 第一個男子止住笑,道:“誰知道。不過葉老前輩卻相信他們還活著。沈家血案的這件真相一公布,可說是白道武林的奇恥大辱,整個白道都士氣大衰,還好描金谷那邊不知為何最近也沒什么動靜。幾個月前有人恭請葉老前輩出山重任武林盟主,以重振白道聲威,他老人家卻說自己不問江湖事已久,于情于理,新的武林盟主都該由忍辱負重多年的沈小公子擔任才是,被纏的久了實在推不過,才答應暫時替沈小公子代任武林盟主,只要他一出現(xiàn)便交還給他。可是沈小公子畢竟是曾經的血硯公子,殺人如麻,雙手沾的血腥可不是假的,你們說,要是他真回來了,要是他真要當咱們的武林盟主,你們服是不服?” 潘老哥道:“他以前也是迫不得已吧。要是你們見過他的樣子,絕對不會把他同大魔頭這個詞聯(lián)系在一起。” 第二個男子道:“就算我們無所謂,白道中那么多門派都和他有算不清的血債,到時候會怎么樣,誰知道呢——” 白衣男子本來一直靜靜地聽著,忽然掙開青衣男子的手,將茶杯拿起一飲而盡,啪的一聲放在桌上,起身便走。 青衣男子忙道,“硯涵,等等我——”匆匆放下茶錢,跟著起身。 二人經過隔壁桌子時,潘老哥無意間抬頭看了一眼,正看見那白衣男子的臉,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卻令他大吃一驚。 他指著二人的背影,結巴道:“他、他、他沒死。。。。。。血硯公子、不、是沈小公子、他沒死!葉少俠也沒死——!” 同桌的兩人連忙順著他指的方向去看,只看到一青一白兩道背影飛快離去,在街角一轉,便再也尋不到了。 韓硯沉一言不發(fā)只是走路,葉凌云攔了幾次終于將他攔下,道:“硯涵,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要放在心上。” 韓硯沉停下來,聲音顯出幾分憤恨:“我不當武林盟主!我討厭這個東西,我恨這個東西。若不是為了它,沈家又怎么會如此?!” “好。我們不當。”葉凌云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道。 “這江湖太大,人心太累。我從前造的殺孽太多,如果他們愿意放過我,從今往后,我只想和你不問世事,安靜度日。” “好啊——那就學我爹隱退吧。總要尋個安身立命的法子,開酒館還是武場好?你喜歡做什么營生?” 韓硯沉搖頭道:“都不好。我想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咱們自給自足。” “那咱們就先游遍五湖四海,一邊玩一邊看,走到哪里你相中了,便定居下來好不好?” “好。”韓硯沉又是微微一笑。近來他笑得越來越多,常常看得葉凌云癡迷不已。 想到還是大白天,天光大明,葉凌云好容易才找回理智穩(wěn)下心神,抬頭看看天色,道:“離子時還早。不如我們再換個地方坐坐?這里是你的家鄉(xiāng),小時候有什么愛吃的?我陪你去吃。” 韓硯沉搖頭道:“不了,來日方長。先去我家吧。” 葉凌云有些詫異:“這么早?你不是一向到子時才祭拜么?” 韓硯沉看著葉凌云,道:“這些年來,每年的這一天都有人前來祭拜。。。。。。如果我沒猜錯,是你爹吧?” 他不待葉凌云回答,又道:“一年沒有音信,你爹一定很擔心。走吧,去見見他,讓他安心。”然后便一個人當先向沈家舊宅的方向走去。 “。。。。。。”葉凌云愣了片刻,看他越走越遠,忙追上他,“硯涵,等等我。謝謝你——” 韓硯沉什么也沒說,只是停下腳步回身等他,面上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 ☆、尾聲 (2221字) 不管十幾年前的沈家滅門血案如何令江湖人人自危,不管當真相被揭破的那一刻是如何震驚武林,在從來不缺少風波和是非的江湖,不論曾掀起多么大的驚濤駭浪,都很快被新的話題取代,很快淹沒于平靜。 金陵城南近郊,沈家舊園依舊門庭巍峨,正中掛著一面牌匾,寫著“俠義為先”四個大字。兩旁殘破的燈籠已被換了新的,淡紅的紗罩,提著方方正正的沈字。一枝紅杏從門旁邊的圍墻里斜伸出來,開得正好。 里面芳草青青,磚瓦整潔,雖然及不上從前的風光氣派,卻死氣盡去,春意盎然,處處顯出一片寧和蒼翠的生機。 院子里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揮著一把木劍比劃,口中哼哈有聲,平衡雖然還掌握不好,內力更是一點也沒有,招式卻已經比劃得有模有樣。 他聽到有人從門外進來,連忙轉頭去看,待看清來人時便興奮地喊道:“義父!”而后幾步跑上前,一把跳進來人的懷抱。 葉凌云笑著彎腰抱起他,贊道:“甦兒真厲害,一年沒見功夫進步了這么多!” 甦兒笑著摟著葉凌云的脖子:“義父今年給甦兒帶了什么禮物啊?” 葉凌云笑道:“甦兒想要什么禮物?說說看,義父送給你。” 甦兒搖頭道:“也沒有什么特別想要的,只要是義父和公子爹爹送的,甦兒都喜歡。” 葉凌云笑著摸摸他的頭,將他放到地上,接過旁邊韓硯沉遞過來的長長的包裹塞進他手里,道:“看看喜不喜歡。”頓了一頓,又道:“不是說了多少次不要叫他公子爹爹,直接叫爹爹或者義父就可以了,怎么還這么叫?” 甦兒一邊解包裹一邊道:“娘說的啊,娘說禮不可廢,一定要叫公子的——”待他看清包裹中裹著的是柄長劍,不禁歡呼一聲,“哇!謝謝義父!謝謝公子爹爹!”說完便要拔劍出鞘試著舞一舞。葉凌云忙制止他,“先帶著劍鞘練吧,雖然沉了點兒但是安全,這劍對你而言太過鋒利了,你還沒法駕馭。”說完看一眼一直默默無語站在旁邊的韓硯沉,含笑道:“本來想過幾年再給你的,可是你公子爹爹疼你疼得不行,定要今年就送,我也拗不過他。” 甦兒“嗯”了一聲,緊握著長劍走到韓硯沉面前,抱住他的腿,道:“謝謝公子爹爹。” 韓硯沉雖然沒說什么,嘴角卻輕輕勾起。 葉凌云彎腰問道:“你爹你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