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那么對于韋螺而言,沒有什么一時氣憤,不小心失足。 這一切一切,都是韋螺冷靜分析后的策劃。首先若不除掉桑研,會讓她人生蒙受重大損失。 再來,她的外公是拜火教左明王,身份尊貴無比。而桑研呢,也不能說一點兒人脈也沒有,總歸有個李從魚可以利用。可好似李從魚這樣子的新秀,和明王等級差著輩呢。 所以她奪了桑研的設計,使得自己成為天陣府的弟子! 她要翱翔在天,卻要將桑研踩到足下。如此一來,不但少了一個競爭者,更多了一件籌碼。 什么善惡有報,終究不過是騙小孩子的。 一個人的前程,都是通過自己努力爭取。 然而饒是如此,當年桑研的眼神,也曾讓她心虛。 可現在不了,她成長了,也強了! 第126章 李從魚也跟楚婉瀅講起這么些年桑研的人生經歷。 他和桑研本是青梅竹馬,交情甚篤。日日相對,李從魚對桑研也有那么點兒意思。 此刻李從魚未過百歲,卻已然結丹。這足以證明李從魚資質非凡,年紀輕輕已然如此,以后前程必定也是不可限量。 拜火教中,也對李從魚甚是器重。二十四位尊者之中,就屬李從魚年紀最輕。以李從魚的武力值,以后必定能扶搖而上,自然也絕不會裹足止步于尊者之位。 這么一位青年才俊,若是喜歡一個女子,想來也是那女子一個莫大的依靠。 他對桑研早便情根深種,總盼望給予桑研最好的東西。討女子歡心,最好法子便是投其所好。 那片珍貴的青靈石板,便是李從魚尋來,贈予桑研。 桑研受之,忽而對李從魚微微一笑,那笑容美極了,使得李從魚一下子甜到了心底。 他知桑研十分要強,絕不接受別人的施舍,更不愿意受別人的人情。而桑研之所以收下自己的贈予,乃是將自己當做自己人了。 可惜,他終究也是護不住她。 桑研性情內斂溫柔,整日沉溺于研究陣法,自然不會去招惹是非。 她之禍端,源于她過分的優秀。 李從魚很優秀,年少英才,出色之極。不過與類似希光的劍修一比,他也不算最最出色的天才。 然而桑研于陣法一道,卻有舉世無雙的才華,乃至于年紀輕輕,已然達到了大師境界。 這些技術型修士,大抵壽歲不永,并不能活多久。他們也許比普通人能活得長些,可兩三百年,終究也是這般隕落。 只因為他們大抵將人生的精力投放在研究上,故而沒辦法淬煉增強自己的身體。 所以這些技術型的修士,也與劍修不同,大抵早慧,年紀輕輕時候已然展露出色的才華了。 然而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太過于美好的事物總是容易被毀去。 韋螺外祖乃是拜火教明王,身份尊貴無比。她本來確定被保送,沒想到橫空出世一個桑研。桑研實力勝她太多,修士界的社會地位卻是遠遠不如。 韋螺奪她設計,毀她名聲,風風光光去了玄府。 等到李從魚得了消息,回來時候,他心愛的姑娘已然被毀了去。 也許他實在不應該外出修行那么長,一去便是十數年。這樣子的時間,在修士的人生之中,也不過彈指一揮間。然而有時候,這樣子的時間,已然使得滄海桑田。 桑研雙手多了兩道紅痕,竟被廢去雙手。可這并不是最打擊桑研的! 她是個十分倔強的女孩子,雙手缺乏敏銳后,她竟訓練自己以牙咬筆修復法陣。技術型修士許多終生未婚,卻收養有天賦的孩子,用以傳承自己的事業。 后來,她還收養了桑藍。 本來桑研是準備當她的娘的,可這小潑貨死活不肯降了輩分,故而稱呼桑研jiejie。桑研拿這妹子沒辦法,也只好姐妹相稱。 一切一切,似乎也是漸漸好起來。她的人生縱然被人踐踏,終于還是有了新的希望了。 縱然她不能被入選玄府,又被韋螺詆毀,可只要她修復了句芒法陣,也能證明自己的實力。 到時候,她便能洗刷自己所謂撒謊的污名。 偏偏那時候,她的養母也染上了重病。 養母病入膏肓之際,桑研迫不得已,想要變賣研制多年的句芒法陣。這個決定,對于桑研而言,自然也是十分的不容易。句芒法陣乃是她一生心血,最大的成就,也讓桑研寄托了全部的希望。她還想要借此恢復自己名聲,得到人生的輝煌。 可是養母云真,卻是她一輩子的恩人。云真不但將她撫養長大,而且傳授她各類制作法陣的技巧。桑研是個重情的人,又豈能不救? 然而她內心之中,卻忍不住為自己打氣:我的人生還很長,總會有別的機會的! 她已然決意,以手中的句芒法陣,換取仙藥靈丹,給養母延續性命。 而這個換取,主要是換取冠名權,使得對方能借此揚名。 然而桑研縱然是下了這么大決心,結果卻出乎她之意料—— 南疆幾位有名的陣法師,皆對她手中作品不屑一顧,甚至不愿意讓她踏入門中。 桑研已然是個廢人,還能有什么能耐?有人隱隱知曉韋螺當年算計于她,卻不會為了一個廢人,得罪一個南疆拜火教的明王。 剩下一些不識貨的修士,看都不會看桑研懷中的石板。 桑研簡直要瘋了,卻仍然清醒著,一點一點陷入絕望。 沒有朋友,沒有名聲,沒有未來—— 她身懷絕世之技,卻眼睜睜的看著養母一點點的虛弱,乃至于如風中殘燭,再不能茍住姓名。 她淚流滿面,我的人生,當真還有希望嗎? 無論再怎么努力,還是會一次次被擊敗。 李從魚說到了這兒,嗓音微微沙啞:“其實她找過我,可那時候,我在南疆進行林中之試——” 楚婉瀅輕輕的點點頭,她自然知曉什么是林中之試。修士與林中玄獸進行殊死搏殺,乃至于以叢林法則提升自己的實力。那么那個時候,桑研以紙鶴傳信,終究也無法送到李從魚的面前。 李從魚有許許多多的話兒想要說,他如此努力,雖不說全部,可很大部分就是為了桑研。 他也是出身寒微,并沒有太多的資源。若要在拜火教中受到賞識,若能庇護自己心上姑娘,那么只能用那么一些偏激手段,迅速提升自己。 可是他離自己心愛的姑娘,也是太久了。 “后來,她沒辦法了,心也死了,淚水也流了干凈。楚靈主,你知道你面前的石板,她賣了多少錢嗎?區區五兩,銀子。這等罕世之物,終究也是明珠暗投。那時候,她的養母也快要死了,臨死前最后一個愿望,就是想吃一口天香樓的桂花糕。天香樓什么都貴,一盒桂花糕居然也要一兩銀子。而我的桑研,一直過著清苦生活。” “然后,她便尋了個俗世的商人,人家把這塊記錄了絕世陣法的石板當做一件手工藝品買了回去。她淡淡對我說,難道要她去偷,去搶?又或許,這塊記在句芒陣法的青靈石板,對她而言也是再沒有什么意義了。當一個人無論多努力,都沒有用處的時候,那便會絕望。” 不知不覺,李從魚面頰已經淌落了淚水。 他緩緩的,用手指將面頰之上淚水給擦了去。 他說這么多,是盼望楚婉瀅對如今的桑研好一些,多一份寬容。 他只怕楚靈主拂袖而去,讓桑研徹底失去了人生中得到尊重的機會。 因為如今的桑研,也許和楚婉瀅想的不一樣。 兩年前她的養母云真死了后,她便再無心制作法陣,乃至于整日酗酒。 楚婉瀅心里輕輕嘆了口氣,輕輕點頭:“你放心,我知道了。” 李從魚也不覺有些悲涼的歡喜,心里面輕輕嘆了一口氣。 一個人倒霉太久了,也許當真會有運氣來不是嗎?所謂能量守恒定理,糟糕的運氣總是會過去,好運氣也會再次到來。 一切,總歸都會好起來的,不是嗎? 楚婉瀅正欲說話兒,忽而好似想到了什么,輕輕一晃頭。 她輕輕說道:“嗯,百里聶呢?” 方才還在街頭的百里聶,如今卻也是不見了蹤影,關鍵在于并沒有北離島弟子暗中跟蹤。 這樣子事情,偶爾也會發生。北離島弟子四下搜一搜,就能尋到百里聶。 總之,有鎖身鏈的存在,百里聶也不會離開楚婉瀅五里地。 楚婉瀅將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可一瞬間,她內心卻也是浮起了一股熟悉的、病態的焦躁。 她不知什么時候,添了這個毛病。每次百里聶離開了自己的視線范圍之類,就會有類似不安的情緒。 楚婉瀅知曉自己心理上一直也有一些不大健康的地方。 不過但凡是人,都是會有一些心理小問題的,本也不必太過于大驚小怪。 然而饒是如此,每次因為百里聶浮起來焦灼時,這種不大健康的情緒也使得楚婉瀅眼皮撲撲的跳。 小巷之前,百里聶的手懶洋洋的抱在胸口,眼珠子輕輕瞇起。 他瞧著攤子上的花朵,南疆雨水多,花兒也是開得格外的嬌艷。所以南疆的女郎,都愛在鬢發間插幾朵鮮花,襯托明艷的容貌。便是這里的貧家女,戴不了金銀首飾,也會在鬢發間別朵鮮花。 一時間,大街上走的妙齡女郎,皆是鬢發生香。 百里聶琢磨著,要不要買幾枝花,給楚靈主戴戴。 他知曉,這個心眼多愛懷疑人的楚靈主其實也極愛俏的。那么自己送幾枝花,哄著楚靈主戴上,必定能讓她心里面甜甜的。 百里聶琢磨著挑什么顏色。 身為北離島靈主,楚婉瀅打造的是親和力路線,賣的是寬和公平,走的是大氣溫婉路線。故而楚婉瀅一向不穿過分扎眼的服色,那紅衫也只穿過一次。那就粉紫?應當也不錯。 這么些年,他習慣于揣摩楚婉瀅的心意,探究她的喜好,將她一舉一動都竭力分析。 他琢磨得十分上心,仿佛楚婉瀅當真是他內心之中,最值得珍惜之人。 一旦沉溺下去,有時候百里聶自己也忘卻這是演戲。 乃至于,他內心當真因此生出幾分甜甜的快樂。 然而這個時候,一股子淡淡的寒氣這樣子涌來,縷縷寒氣卻也是這樣子涌來,帶來熟悉的森寒之意。 幻影刺客的冰冷味道,就這樣子讓百里聶嗅到。 而那樣子的味道,卻打碎了百里聶內心甜甜的快樂,仿佛讓他從某種甜美的游戲之中醒過來。 一瞬間,他淺淺含笑的俊美面頰微微發僵,竟不免流淌了幾分冷怒。 只不過他一向是個善于掩飾自己的人,那臉蛋上很快又恢復了熟悉的討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