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乃至于劍村方圓十里,皆成為了極危之所。 劍村之中所有金屬之物,皆開始蠢蠢欲動,化為流質可怖之物,飛速穿梭于空間之中。 許多修士,第一時間被隨身佩戴兵刃化芒刺死。 一切一切,一如昨日,重復華翠羽之前講過的故事。 直到這時候,花府女修方才如夢初醒,第一時間棄了金屬材質的法器。 此刻他們只能使用之前準備的木、土材質的法器,眼睜睜瞧著曾經隨身佩戴的佩劍,此刻化為異態兇物。 然而饒是如此,他們亦不過是茍延殘喘。尤其是木屬性的法器,在兵戈之氣沖擊下,雖然并沒有金化,卻也是迅速粉碎。 楚玉薇驅使一條百花綾護身,這件異花煉制的法器,片刻之間已然是頗多破碎。 她身邊的花府弟子幽藍已然禁不住哭起來,精神已然崩潰。 對方已然禁不住哭泣起來:“玉薇,玉薇,我們都要死了,是不是?” 幽藍是花府弟子,年紀比楚玉薇還要小,自帶了幾分的稚氣。 楚玉薇在花府人緣不怎么樣,她本來是無妄城弟子,后來被洛蕊仙子接入門,又頗得洛蕊的寵愛。如此一來,自認惹得原本門中先入門的仙子心里面不痛快。加之楚玉薇看似溫柔,骨子里終有幾分傲氣。也許正因為這樣兒,她在花府實是不如何的討人喜歡。 若說誰和她關系好些,便是面前幽藍了。 幽藍年紀小,秉性十分溫柔單純,想法也不多。她機心不多,自然也是沒有覺得有什么需要爭的。 說到底,楚玉薇來花府的時間也不長,說起交好之人,大約也只有幽藍一個。 九州平靜多年,而仙子洛蕊又是個善于護短的人,故而她這些名下女弟子也沒機會受什么委屈。 此時此刻,驟然見到了這般可怖的事情,幽藍也不覺生出了幾分恐懼之情。 此時此刻,她不免覺得,自己近乎崩潰。 眼前天空,似已然凝結成了一片金屬般的金黃之色,天與地似也彼此交融。眾人身邊任何金屬之物,皆似已然化為活物,如此流淌竄動。 幽藍牙齒輕輕的打顫,顫生:“我們要死了啦,我們一定會死。” 她是個沒主見的人,故而眼見楚玉薇沒有走,自己也便留了下來。好似幽藍這樣子的女孩子,只覺得和熟悉的人在身邊,會覺得比較有安全感。 然而事已至此,幽藍卻已然近乎絕望。 幽藍心神失守,心里一絕望,這手中木念珠也是再也都拿不穩,咚的墜落于地。 楚玉薇未曾留意到幽藍法器落地,她心中輕顫,猶自安慰:“不會的,我們不會有事。” 只不過現實打臉,她話語未落,一枚流質飛鐵快速流轉,輕而易舉刺穿了幽藍的顱骨。 女修驚恐的面色,就如此凝結在她面上,乃至于她唇角因為痙攣凝結了類似“笑”的詭異表情。 她的臉蛋,猶自如花朵兒一般的嬌嫩,可是生命已然從她身軀之中消散。乃至于,顱中神魂,盡數被攪碎。 幽藍的身軀,被這片異鐵所cao縱,仿佛仍然活著似的,懸浮于半空之中。 這副場面,實是說不盡的凄厲,道不盡的可怖。 楚玉薇長大了嘴唇,好似喘不過起來。 也許,這是她第一次面臨死亡。賀蘭青雖然殺了花眠,可她既沒看到過程,也對花眠沒有什么感情。 這么一刻,楚玉薇恍惚間,竟有一種錯覺,只覺得幽藍說不準還活著。 然而旋即,幾道流鐵飛快刺過,幽藍尸首之上頓時沾染了斑斑血跡。 她的身軀,頓時就這樣子墜落下來,好像一個破布娃娃。 楚玉薇聽到了一陣子尖銳的叫聲,她其實并沒有意識到,這樣子的聲音,乃是從自己口中發出來。 人間地獄,也不過如此。 此刻楚婉瀅等人,已然掠去了百里之遙。 他們跑得雖然快,可這件事情不看腳力,要看運氣。如果運氣不那么好,沒能跑出這般區域范圍,亦會引來兵戈之氣。 此時此刻,楚婉瀅只盼望眾人運氣好些。 然而,一股子奇異的,說不出來的感覺,也涌上了楚婉瀅的身軀。 仿佛只要是修士,身負真氣,其實也是能夠感受到地脈所產生的蠢蠢欲動力量的。 楚婉瀅沉聲:“身負金屬法器者,皆棄之。” 其實無論是玄府弟子,還是魁都弟子,來之前皆換了兵器。楚婉瀅手中之鎖神鞭,乃是一顆千年龍心草所編織,乃是木屬性。 只不過在場的劍村弟子,來時候,可不免帶了些金屬法器。 他們既然是一等一的煉器師,所鍛造的法器,本來也是世所珍惜,名貴之極。 故而有人恐懼之余,迅速解之。然而還有些人,卻也是微微遲疑,沒能立刻下決斷。 畢竟人生在世,對于身外物的貪欲,也是沒有那么容易消失的。 不過楚婉瀅這樣子的話,也不是對這些劍村煉器師說的。 她揮手示意,這些魁都弟子,紛紛動粗,解劍扔物,邊扔邊跑。 此刻畫面,也是平素不能想象,會覺得不可思議的。 平日劍村煉器師所煉制的法器,皆是十分珍貴,極是難求。然而如今,這些法器,卻也是宛如垃圾一樣,一件件的紛紛往下扔。大家非但不貪,反而還唯恐避之不及。 至于連接楚婉瀅和百里聶的熾凰鐲,雖然號稱是天外異鐵鍛造,其實并非真正的金屬。當初九州煉器師,皆去魁都瞧過。此物究竟是什么材質,大家也說不上來。不過人家既然是從天外飛過來,那么這個世界并沒有類似材料,也很合乎邏輯。 直到這個時候,古鋒仿佛終于回過神來。 他好似從一場夢里面醒過來,唇瓣動動,艱澀說道:“兵戈之氣,金禍已至?” 沒有人回答他,畢竟帶他的魁都弟子,一心逃命。 而劍村其他煉器師,個個亦是面若死灰,心中流淌縷縷的絕望。這些煉器師自己尚自心神不寧,又哪里又心思,去應古鋒的話。 畢竟這些煉器師,多年來擇群而居,身邊多是相熟的面孔,感情自然也是極深厚的。 古鋒顫聲:“不,不,我們回去,我,要回去。蕊娘還在劍村,她都還未走,怎么能留她在那兒。” 他面色一變,甚至加以要挾:“若不救下蕊娘,我絕不同你們走。” 乃至古鋒甚至有意折返。 然后幾名魁都弟子頓將古鋒攔住,不讓他去送命。 楚婉瀅眉頭輕攏,沉聲:“別讓他搗亂。” 此時此刻,回去又如何,還不是一個死? 幾名北離島弟子心神領會,頓時也不客氣。古鋒雖已然結丹,可他專職煉器,戰斗經驗并不豐厚。轉瞬間,古鋒已然被封住幾下要xue,連話兒都說不出來。 此刻楚婉瀅,也只盼早逃出金地脈之氣發作范圍。 在她心里,劍村所留之人,一多半也是不能活了。除非,有奇跡發生,又或者這次金地脈發做的時間特別短,來不及將村中之人統統殺死。 據華翠羽所言,這等地脈之氣發做,每次一刻到一個時辰不等。仿佛一個焦躁不安的病人,時不時頭熱發作,間歇性發燒。 等到金地脈平復,整片土地又會再一次平靜無波。 楚婉瀅可不敢奢望這般奇跡。 然而已然來不及了。 這一片土地,以劍村為中心,凝聚金地脈之兵戈之氣。 那等嗡嗡宛如蜜蜂振翅般的聲音,由遠及近,宛如惡魔低語。 當眾人耳邊聽到了實質嗡嗡聲時,周圍兵戈之氣,卻也是不覺再濃幾分。 驀然,一聲慘叫,回蕩在眾人耳邊。 原來一劍村煉器師,雖扔下金屬法器,驚惶之下,卻忘記自己發釵乃是鐵制。在森森兵戈之氣的侵染之下,那枚發間鐵釵,頓時也是化為了活物,宛如流質一般迅速的流竄滑動。 那道利芒,刺入對方眼睛,乃至于深入顱腦之內,使得對方神魂當即被碎。 鮮血從那人眼中流淌而出,那具尸首也頓時往下墜落。 一條性命,就如此輕而易舉被褫奪,如此輕輕巧巧便消失。 在場修士,無不頭皮發麻。他們發間大抵別的是玉釵,自然不必擔心發釵開腦。畢竟身為修士,佩戴玉釵方才是標配。可是那么一瞬間,在場之人,個個生出一種沖動,那就是想要將自己發間那枚釵給擼下來。 此刻山間那一棵棵青翠樹木,卻也是紛紛被兵戈之氣毀去,任是生長多年,皆是瞬間化為粉末。 連同這些老樹地下根系,也被此消化殆盡。 此地已然離劍村百里之遙,兵戈之氣雖遠不及劍村濃郁,可是也是十分危險。 楚婉瀅眼見于此,只能原地抵御。 魁都玄府弟子紛紛落地,飛快運轉符篆,畫地為陣。 此等飛火玄離大陣,乃是火屬性之陣,運行時需一百零八張炎氣符,端是大手筆。 楚婉瀅的神色間,也不覺透出了一股子的凝重,下意識的瞇起了眼珠子。 她輕輕端坐于陣眼,忽而吐出了一口氣,心中微沉。 也許對于楚婉瀅而言,她的緊張,并不是全是因為眼前的處境。 此刻她就端坐于陣中,然后某只魔頭,則輕輕的和楚婉瀅背靠背。 魔頭還出語安慰:“楚靈主,咱們自然也是不會有事。” 楚婉瀅的緊張,若有八分是因為眼前的處境,則終究有兩分因為百里聶。 百里聶并沒有作妖,相反,他柔順且安靜。可是這樣子的安靜,卻也是讓楚婉瀅眼皮子跳跳,心口突突。 老實說,她實是個矛盾的人。百里聶要搞事情,她自然不會舒服,可是百里聶安靜下來,楚婉瀅同樣亦是心神不寧。 楚婉瀅心里忍不住嘆了口氣,不覺緩緩說道:“平時你的話不是很多,為什么今天偏偏一句話都沒有。” 百里聶安靜得簡直像個工具人,連趁亂企圖逃走都沒有,這實在有些不大符合大魔頭的逼格。 百里聶理所當然:“無論我說了什么,隨便死了誰,豈不都和我有關系。” 正道之士,轉移矛盾時候,豈不都讓魔頭背鍋。 這個理由,確實十分的真誠。 似看出了楚婉瀅的心思,百里聶微笑:“我自然不會走,我若走了,他們豈不是要為難楚靈主,我怎么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