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對方身軀之上,頓時綻放一朵巨大的血花,乃至于胸口骨骼盡碎。 換做旁人,怕也是需要避一避,因而揮劍自防。若然如此,那雪衣劍修也不會傷得這樣兒得嚴重了。 正因為他傷得如此之重,故而陸華亦被他毫不防守的劍意所創。 一道傷口,從陸華左側肩頭劃去向身軀右側,這樣子大大的一道口子,伴隨鮮血涌出,陸華面頰也是不覺添了幾分蒼白。饒是如此,陸華渾身戰意未減,未見懼色。 只不過這時候,陸華聽到了一陣陣咯咯的聲音,心中頓生凜然之意。 那是骨骼重生發出來的咯咯聲響,只見對方胸口已生完整的白骨,再來便是蒙上了一層淺粉色的皮rou,短短片刻已然恢復得十分厲害。 修士界的修士,縱然是重塑身軀,亦是需借靈藥法器,醫修加持。 就像是封不云的斷臂,喝了藥也得再長幾天。 像這雪衣劍修這般瘋狂愈合的,簡直聞所未聞。這是何等臥槽之事,這樣子的奇葩生命力,簡直是匪夷所思。 然而正在這個時候,一柄劍,從對方后背刺入,刺穿了心臟之后,又再一次的展露在了胸前。 所謂快狠準,無疑就是形容這么樣兒的一劍。 只瞧那沒出的劍鋒,陸華已然辨出這是玄都仙首的流霜劍。 當日寧子虛成為仙首,久未露面的劍圣洛雪楓,竟將自己佩劍親手贈送道賀。那時候,寧子虛自然也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他頓時也是將這流霜劍隨身佩戴,作為對仙首的敬重。 此刻仙首一劍誅魔,下手亦是極狠,他還將玄氣灌入劍身,使得對方身軀被轟,就連心臟也是被碾壓得粉碎。 此刻寧子虛這個人頭搶得十分之好,巧妙一劍,更將這刺客這般誅滅,以顯玄都仙首的風采。 寧子虛更不覺厲聲:“區區魔人,竟然膽敢在玄都放肆?!?/br> 此刻他溫雅的面頰之上,似也已然浮起了一層怒意,彰顯他一心維護玄府的高尚情cao。 他眼角眉梢,盡數是凜然憤怒,似恨不得將這魔人就此撕碎。 眼前魔人刺客的尸首,仿佛也是令寧子虛覺得十分礙眼,不覺狠狠一甩,仍在地上。 地上一片血污,對方流淌的血液也一點點的渲染開來。 在場玄府弟子,個個也是看得十分爽氣,簡直是與有榮焉。也對,這些年來,玄府聲勢一直是穩穩得壓了魁都一頭??蛇@一次空運百里聶,希光大出風頭,而玄府卻黯然無光。橫掃九州的天玄修士黯然無光,在這件事情上成為小透明。甚至連天玄修士一位統領,也被魔人暗算去皮,以此冒充。 玄府多年來習慣性艷壓,自然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再者各地修士,又通過訊冊,對希光進行慘無人道的吹捧,自然更令玄府弟子內心不滿。 然而此刻,魁都修士個個不濟,紛紛被這雪衣劍修搞掉。反倒是寧子虛,一劍就穩住了局面。 再者傳聞中仙人之境的少主希光,不也是作壁上觀,并沒有什么用處。 魁都弟子也個個不滿,內心暗罵寧子虛關鍵時候搶人頭。陸華拼著受傷,以傷換傷,關鍵時候寧子虛卻跳出來殺敵。這位寧仙首,當真也是摘得好果子吃啊。 再者希光本來身軀就已然染疾,并不怎么樣好。今日為了救人,希光已然拔了兩次天狂劍。 希家少主,自然也需要修養,不屑搶人頭。 陸華卻無瑕思索這么些粉粉黑黑,他稍稍調息,忽而想到了什么,面色大變:“不可大意,此魔身軀修復力可謂異于常人,不可不防!” 寧子虛故意做出了一副天真蠢鈍的樣子,十分矜持的刻意蠢逼樣說道:“陸靈主不必擔心,此人心臟已然碎去,還能如何?” 一副我很相信自己,領導權威不容易質疑的樣兒。 當然寧子虛并沒有這樣子的蠢,他當然亦是故意為之。自己手中這個刺客,究竟有多少的能量,寧子虛也十分清楚。 這個雪衣劍修,也許并沒有踏入什么仙人之境,可是卻有一種很特別的能力。那就是他無論受多重的傷,也是都能自行愈合,而且愈合速度極快。這樣子的特質,使得這個刺客在戰斗之中也是近乎無敵! 寧子虛是個工于心計的人,眾目睽睽之下,如何殺司無意滅口,又讓這一切變得順理成章。 這一切的一切,在寧子虛腦海里盤算了許多遍。那么,他就要創造一個絕佳的刺殺機會! 他將雪衣劍修甩出,此刻雪衣劍修離司無意也不過丈余,魁都大修皆放松了警惕。擋在司無意和雪衣劍修跟前的,也不過是些炮灰般的結丹期弟子。 如此種種,正如他心意,順他算計! 寧子虛話語未落,只見地上刺客忽而已然再次起身,仿佛印證陸華的判斷,其生命力極強悍! 這使得寧子虛一顆心也是不覺提到了嗓子眼,和許多次異樣,這一次,他這位玄府仙首又要再一次安然無恙了。 然而這個時候,偏生一道明銳的劍光,亦是如此的掠來。 本來安靜的站在一邊的希光,在場面即將失控時候,忽而就這樣子的掠出。 他就像是一個安靜的守護者,平時沉默而缺乏存在感,并不爭搶什么風頭??申P鍵時候,希光就會挺身而出,將這些邪魔盡數除之。 而這樣子的男子,總是很容易給予別人一種安全感。 這時今日,天狂劍第三次出鞘。 陸華觀之,心里忽而不免有些嘆息。天狂劍出,這刺客再多邪異,自然也是不懼。只不過事到如今,希光這殘血之軀,只怕也是會再創傷痕。 滔滔劍氣,如此掠出,如此席卷而來,仿佛一道格外瑰麗的長虹。 而這般令人驚艷的劍光,也是人族修士多年未曾見過的奇景。上一位踏足此境的,還是人族劍圣洛雪楓。只不過這位大修,自打道魔大戰之后,便已然是銷聲匿跡,再未見什么蹤影。甚至有人猜測,這位人族第一強者已然殞身,尸骨化為天地間,九州再尋不得他半點劍意。 今日這般劍光再臨,終究還是襯托得寧子虛什么也不是。 那雪衣劍修亦被沒入這樣子的光華之中,被滔滔劍光吞噬。乃至于他之身軀,就像是一片輕盈的羽毛,就這樣兒輕輕的飛舞而落。當他落在了地上之時,渾身上下添了許多道劍氣。這樣子的劍氣,不斷的撕裂加深對方的傷,宛如活物一般,迅速在對方身軀之中蔓延破壞??v然對方有不斷修復身軀的異能,然而他的身軀又被這樣子的劍氣不斷撕裂再創。 這個世界的劍氣,本來就可以是長期存活的。就如陸華身軀之中,當年六梵天主輕輕一點留下的劍氣,猶自是屬于陸華的頑疾,縱然是過去了千年,也是未必治療得好。 如今這雪衣劍修,顯然也是被此等類似手段折磨。那些灌入他身軀之中劍氣,如此蔓延張狂,似要生生吞噬對方。當然在場修士,亦無人對他進行什么同情。此人身軀既然是如此奇異,那么以此毀之,本來也是順理成章。 若不如此相待,那么這個雪衣劍修,也許就會再一次行兇。 寧子虛手中鈴鐺輕輕一顫,驀然化為千萬片的碎片。此鈴和雪衣劍修顱內三枚粗針遙遙聯系,能控其行為。如今此鈴已碎,寧子虛便再無掣肘之舉。此人本來便是寧子虛一件十分有用的棋子,然而這枚棋子,如今卻也已經是徹徹底底的廢了去。 再廢一臂,寧子虛的心尖兒不覺微微一顫,只覺得本來死死攥緊在手中之物,如流沙一般飛快的從指縫流逝。 此鈴已碎,鍋當然是希光的。希光劍氣縱橫,注入雪衣劍修身軀之中,不斷損傷對方身軀。此鈴本與雪衣劍修遙遙呼應,受此感應,竟而因此而碎。 這就是仙人之境! 希光宛若真正仙人,高高在上,如雪如霧。 伴隨一連串清越劍吟,希光已然還劍入鞘,長刃輕巧藏于鞘中。 寧子虛和在場修士保持情緒上的一致性,面頰流轉幾分欣喜解恨之色。然而他的心,也是涼到底。 偏生在寧子虛心情最不好的時候,耳邊卻想起一道悅耳的女子嗓音:“此魔雖然殺之不死,想來也不過用了什么邪法異術。這個世界上,是沒有會當真殺不死的。將他抬去魁都,好好的研究一番,必定能研制出殺他之法?!?/br> 楚婉瀅說出來的話,總是最不入耳的。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向著寧子虛內心踐踏。 她快言快語,已然順勢給這位雪衣劍修蓋了魁都的章戳。 只不過此人既然是希光所制,那么旁人也沒什么言語的余地。 方才這雪衣劍修威勢,眾人皆見。連玄府仙首,魁都靈主,聯手也攔他不住。這般絕世兇徒,縱然被希光制服,旁人也是不敢接近。 然后此刻一道婀娜的身影,卻已然到了對方跟前。 楚婉瀅凝視眼前身影,瞳孔深處,流轉一縷涼意。這個雪衣劍修,便是當初的刺客。楚婉瀅夢里面,總是夢見當日種種。那誅心一劍,伴隨而來便是裂魂之疼。只不過她是個心性堅毅的人,此刻她已然能冷靜以待,甚至察覺到此事一樁十分可疑之處。 地上的雪衣劍修身軀輕輕顫抖,似乎每一寸肌膚皆在掙扎。他一雙詭異的白瞳,似乎泛起了一層奇異的戰意,不到最后也絕不會罷休。若不是希光劍氣連綿不絕在他身軀中流轉,也許他已然化為殺人的武器。 他就像是蓄勢待發的火山,稍稍給予一點機會,就能爆發出令人震撼的熾熱,充滿了可怕的危險。然而此時此刻,楚婉瀅卻輕輕在他身側跪坐下來,探出了自己的手掌。 寧子虛如墜冰窖,他眼睜睜的瞧著,楚婉瀅伸手取出對方顱內金針。 待眾人窺見楚婉瀅手指間閃爍的點點金光,皆不覺流露出震驚之色。 此等兇物,沒想到居然是別人的活傀儡。更有人不覺聯想篇幅,此刻魁都將這只兇殘生物回收,莫非有利用之意? 若他是個人族修士,自然也駭然聽聞,法理不容。可此等魔物,若魁都不要臉,也不是不可能。 聽聞這楚靈主身軀孱弱,莫不是打著這樣子的主意? 楚婉瀅可不知曉旁人的心思,她取出了手帕,將這取出來的三枚金針輕輕包起來,準備以后再做研究。 而這三枚金針去除之后,那雪衣劍修忽而失去了全部的戾氣。 他一下子沉靜下來,由憤怒的火,化為了沉靜的水。那一雙白瞳,仿佛也沒那般空洞,似稍具神采。 楚婉瀅:“你這些年被人cao縱殺人,究竟是誰的命令。你如此受制于人,想來也不會是心甘情愿?!?/br> 千年之前,又是誰讓你殺了“我”。 這個秘密,其實楚婉瀅的心尖兒也是隱隱有幾分端倪。她心里其實十分憤怒,更恨透了原書中的女主視角。原書里,在楚玉薇眼中,楚婉瀅是愛寧子虛入骨故而甘愿擋劍,而當年之事也不過是一場意外。 可她終究還是被原書套路了。 不是意外,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若然人族和魔族簽訂了和平協議,那么寧子虛還有什么機會報仇呢?他自然需要一個契機,讓這樁仇恨繼續,這場戰爭繼續。至于因為這樣子,要死多少人,寧子虛本來也是不會在乎的。 那么這樁事情,自然也是要有一個最好的契機。那么當時風頭正盛,人緣頗佳的東海公主楚婉瀅,就是最好的選擇。 這個刺客,此刻行刺司無意,不就是為了替寧子虛遮掩那樁丑陋的陰謀。 寧子虛心中一涼,下意識攥緊了手掌,一縷痛楚就這樣子的傳來。 如若讓此人吐露只言片語,他這位玄府仙首,便成為眾矢之的。 不過,寧子虛也沒那般容易認命。他心念轉動,對方只是區區魔人,任何言辭,也不過是詆毀侮辱。 魔人狡詐,說出什么樣話,也不足采信。 那雪衣劍修卻并未吐露半個字,容色怔怔,亦不知曉在思索什么。他雙瞳雖然已然不似之前那般無神,卻仿佛有著某種恍惚。 楚婉瀅的倩影,這樣子映入對方瞳孔。這個女人,是千年前雪衣劍修要擊殺的目標,對方怔怔了盯住楚婉瀅,好半天,唇瓣動動:“殺,殺了楚婉瀅?!?/br> 那樣子的嗓音,透入了楚婉瀅的耳中,驀然間一股子的疼痛,又如此卷來。 楚婉瀅強自忍耐這樣子的痛楚,緩緩站起身,輕輕的拍去了膝上的塵土。 這個人,也問不出什么。若不是對方驚人的恢復力,也許就此殺了他,是最好的選擇。 不知怎的,楚婉瀅觸及那雙瞳孔,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之意。 也許,是因為上一任楚婉瀅,終究是死在了這個雪衣劍修的手中。 寧子虛心頭稍松,卻猶自繃緊了身軀。 他咬緊了牙關,瞧著魁都修士摒棄驚懼,將雪衣劍修壓下去??碱H多手段,也許說不準能審出些什么。 當然如今這些,并不是當務之急。 楚婉瀅沒有停止一刻搞事情,她已然輕輕的仰起頭,脆生生的說道:“司無意,事到如今,你已然成為棄子。你出陰山,又是為了什么?” 旁人以為,楚婉瀅口中所言,乃是魔人對司無意的舍棄。唯獨寧子虛心中有數,此女這般言語,乃是示意司無意,刺客分明是自己招來的。 楚婉瀅,很有可能知曉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