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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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迷糊了,無意識的。” 阮風掏出自己的枕頭,一并扔在床上,說:“今晚咱倆睡一屋。” 瞿燕庭答應:“……那當然了。” “戒指也是陸文哥送的?”阮風托起瞿燕庭的手,摸了摸,戒圈不松不緊,“為什么是無名指?” 瞿燕庭說:“本來是中指,尺寸做小了。” “陸文哥為什么送你戒指?” “鐲子難度太大。” “這是重點嗎?!” “不是嗎?” “你專門為了他過來的嗎?” “我……”瞿燕庭被問暈了,“你哪來那么多問題?趕緊鋪床。” 阮風像一種警惕的小動物,趁四下無人,離近小聲問:“最后一個問題。哥,陸文哥知道你是gay嗎?” 瞿燕庭犯困地坐到床尾,手指插入發絲里,他沒有明確表達過性取向,但事態發展至今,似乎也用不著特意說明了。 阮風道:“哥,不要和直男太親密。” 瞿燕庭撲哧笑了:“哦。” “你別不當回事!”阮風提醒他,“萬一陷進去,受傷的只有你!” 有人敲門,瞿燕庭逃命似的跑去開。門外,陸文穿戴整齊,過來看看是否需要幫忙。兩個人相視一眼,不尷不尬地站在門框兩邊。 陸文看行李不多,問:“小阮,你接下來會待多久?” 阮風回答:“我算是救場子,錄夠兩期的時長就走。” 瞿燕庭說:“然后有什么安排?” “進組,正好有部電影開機。”這間臥室靳巖予住過,阮風道,“對了哥,曾導之前拍的那部電影,不是有靳巖予么。” 瞿燕庭“嗯”一聲:“怎么了?” “受影響唄,本來用流量就招了挺多不滿,這事一出,在電影上映前更有的說了。靳巖予坑了節目組還是其次,得罪曾震才比較可怕。” 陸文感嘆道:“太作了,都混上曾導的電影了,他還要什么自行車。” “就是。”阮風點點頭,“曾震第一次用流量明星,也不明白看上靳巖予哪了。” 瞿燕庭抱臂倚著門框,扭過頭,對著走廊呼吸清晨濕寒的空氣,他一言未發地等陸文和阮風聊完,才說:“小風,先去問候曹師傅吧。” 院子里滿是攝制組的人,陸文陪阮風下樓,進堂屋見曹蘭虛。有靳巖予作前車之鑒,曹蘭虛謹慎地打量阮風,生怕又來一個混賬東西。 不過阮風又禮貌又機靈,三兩句便哄得老頭繃不住面孔。 問候完,攝制組一起對流程,上午去曹蘭虛的銀飾鋪子,下午和其他嘉賓匯合,在古鎮的非遺博物館錄制。 瞿燕庭換好了衣服,樓下人多,在房間用暖壺的水洗臉刷牙,彎腰審視陸文的箱子,想找那瓶面霜抹一點。 陸文推門進來,樂了:“干嘛呢,海關開箱啊。” 瞿燕庭直起腰,看出陸文化了淡淡的妝,說:“要出發錄制了?” “嗯,上來拿充電寶。”陸文扒拉出面霜,擰開,“今天通告挺滿的,估計要天黑才回來,曹師傅也跟著,所以你一個人在家。” 瞿燕庭道:“我等會兒出去逛逛。” 陸文說:“收集資料是吧,哎,這是不是叫’采風’啊?” 瞿燕庭點頭:“你還知道采風?” “廢話。”陸文得意地說,“別小瞧人,除了你會創作,我還有朋友是作家呢。” 到時間出發了,陸文拿好東西下樓,一幫人涌出大門。 半小時后,瞿燕庭裝著相機和云臺,也出門了。年初一到處都熱鬧,還有廟會,大半天拍了不少素材。 下午返回家里,瞿燕庭對著電腦整理,實地采集結合紙質資料,這一趟收獲頗豐。 五點鐘左右,瞿燕庭忙完打開手機通訊錄,翻到王茗雨的號碼。每年春節他會去家里拜年,一般是初三,今年人在外地不太確定。 瞿燕庭撥出號碼,沒多久接通了。 “燕庭?”王茗雨的語調很放松。 瞿燕庭先道:“師父,新年快樂。” “又老一歲,快樂不起來了。” 王茗雨鮮少開玩笑,大約心情不錯。以瞿燕庭的了解,應該是劇本寫得順利,問:“師父,過年沒休息兩天?” “不用,筆耕不輟。”王茗雨檢查他,“你怎么樣,工作室放假了?” 瞿燕庭答:“嗯,基金會給了我資料,我在鄉下采風呢。” 王茗雨拖長“哦”了聲,問:“幾號能回來?” 瞿燕庭聽出語氣變化,反問:“師父有事?” 王茗雨說:“我請了一些行內的朋友來家里小聚,定在初三,正好你過來見一見。” 雖然王茗雨說得輕描淡寫,但瞿燕庭心下明了。那些行內的朋友都來自體制內的編劇圈,是在各大研討會講話、能影響獎項評審、手握大量出版發行和投資資源的業內頂端。 而請來家里,日子又定在初三,王茗雨顯然要把瞿燕庭引薦給他們。這行需要資歷,資歷需要慢慢地熬,瞿燕庭沒想到他在三十五歲之前能有這樣的機會。 王茗雨說:“我已經一一通知,保姆阿姨把菜單都擬好了。” 瞿燕庭貼住椅背,捏了捏秀挺的山根,說白了,王茗雨在為他鋪路,還是一條光明大好的路。但是,他沒有意料中的欣喜。 “燕庭,”王茗雨說,“提早為自己打算打算。” 瞿燕庭沉吟片刻,回道:“師父,初三我會早點到的。” 定下來,又閑聊了幾句,瞿燕庭尋找機會,趁勢問起曾震:“師父,在家聚會的話,會不會影響老師休息?” 王茗雨說:“他這兩天不在家。” 瞿燕庭緩慢地搓捻指腹:“老師在忙什么?” “電影拍完,本來要去度假。”王茗雨換了冷冷的調子,“他養的那個小鮮rou出了狀況,度假取消,有的忙。” 瞿燕庭故作好奇:“這能怎么忙?” 王茗雨說:“口碑栽了就救口碑,做公益去了。” 瞿燕庭道:“老師不生氣嗎?” 王茗雨輕蔑地說:“怎么不氣?要不是為了電影,他才不管那個小玩意兒的死活,本來就是個贗品,長得像——” 手機里戛然而止,王茗雨抹掉尾句,幻化成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嘆。半晌,她道:“好了,你這兩天就回來吧,咱們初三見。” 瞿燕庭說:“嗯,師父再見。” 天擦黑,房間里陰暗下來,瞿燕庭沒起身開燈,掛線后在椅子上枯坐了一會兒。直到樓下大門響,他回神走出了臥室。 手臂搭住欄桿,瞿燕庭躬身望著進門的一老二少,問:“錄一天節目累不累?” “累死了。”阮風叫苦,“我想吃砂鍋。” 瞿燕庭挽袖下樓:“曹師傅想吃什么,我來煮。” 曹蘭虛說:“有口熱湯就成。” 老頭進屋,阮風去墻角逗狗,屋檐下只剩著陸文。身后就是小廚房,瞿燕庭經過他,半句關心也不給,道:“進來打下手。” “憑什么啊?”陸文嚷嚷著,跟了進去。 瞿燕庭說:“一個是我親弟弟,一個是老年人,那我就使喚你唄。” 陸文反駁:“那我還是,還是……”一時語塞,他真的啥也不是。到灶臺邊聞見一股甜香,把盤子上蓋的布掀開,里面放著兩塊糕點。 瞿燕庭動手洗菜,說:“先墊墊肚子。” 陸文咬了一口,不知是否太餓的緣故,比他想象中好吃得多:“還有嗎?我拿給小阮和曹師傅嘗嘗。” “就兩塊。”瞿燕庭道,“我逛集市買的,那個老奶奶每天就做一小筐。” 陸文捏著糕一頓,明白了,挨過去找事:“我既不是親弟弟,也不是老年人,為什么單留給我吃啊?” 瞿燕庭答:“同情你傻。” 陸文慣會煩人:“那你再多同情點,我扛得住。” 鍋里的清水逐漸沸騰,瞿燕庭把切好的菜倒下去焯,沒留神距離,被濺在手背上的水珠燙得一縮。 “你小心點!”陸文立刻捉住他沖冷水,“疼不疼?” 瞿燕庭沒事,會煮飯的人誰沒被燙過、切過手,冰涼的水柱打在手背上,他的聲音不太明顯:“陸文,我明天要回去了。” 陸文微怔:“是躲我么?” “怎么會。”瞿燕庭解釋,“春節本來就聚會多,算是工作應酬,我推不開。” 陸文放心地舒口氣,說:“那好吧,反正我初四也會回家。你可別忘了,三天時間考慮,多一天都要收利息的。” 瞿燕庭的門齒刮了下嘴唇,還沒忘陸文預支初吻初夜的胡言亂語,恐怕這個利息也不是正經事,卻抑不住問:“什么利息?” 陸文安排得妥妥當當:“多一天,加一首片尾曲給我唱。多兩天,讓我再主演你一部戲。多一禮拜就牛逼了,我要拍電影。” “……”瞿燕庭表錯情,氣得把水龍頭關掉,“你是喜歡我還是想讓我包養你?” “哈!你還好意思說!”陸文指著剩下那塊糕,“別人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你是先給個甜棗然后捅我一刀,要命的行不行!” 瞿燕庭冤死:“我捅你哪了?” “捅我心肝了!”陸文嚷道,“你要走,你真以為我舍得啊!” 瞿燕庭霎時噤了聲,他從來沒試過和一個男人這樣幼稚、黏糊,像喝了一大口蜂蜜,連心眼子都被灌滿密封。 陸文也默然,撩起毛衣下擺裹住瞿燕庭濕漉漉的手,給他擦,索性什么面子也不要了:“捅就捅吧,別捅腰子就行。” 瞿燕庭低笑,他說不出rou麻的、旖旎的,問:“你新房子那邊開過火嗎?” 陸文搖頭:“沒有。” “那,”瞿燕庭道,“有機會的話,我去給你煮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