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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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那兒。” 陸文聽話地坐,驚愕消失,腔子里只剩下nongnong的窘澀,翻涌到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自帶鴛鴦鍋特效。 瞿燕庭問:“現在相信了么?” 陸文的頸椎仿佛斷了,頭要垂到地上:“相信了。” 瞿燕庭開始算賬:“在此之前,你以為我和小風是什么關系?” 陸文緘默,四下跟著沉寂無聲,他惶恐地直起頸椎,對上瞿燕庭湖水似的一雙眼,無聲的壓迫勝過一切逼問。 “我以為,”他扛不住了,“你是他的……金主。” 瞿燕庭的腰肢擔在抱枕上,很放松,一顰一蹙透著疏懶:“你還懂什么是金主?” 陸文低頭任嘲,合理懷疑這件事過去后,從此瞿燕庭的心里,他的腦子還不如一盤豬腦有內容。 瞿燕庭沒心思擠牙膏:“自己說。” 坦白從寬,陸文攥緊了膝蓋,一狠心一咬牙:“我以為你看上我了,想潛我!” “陪你輸液那一晚,我去測血壓,心率那么快都是因為你,你給我嚇的!” “你給我發520,我活這么大第一次收這個數,當然會激動。” “阮風托我給你帶葡萄,我也很痛苦啊,那葡萄你吃著可口,但我拿著燙手!” “晚上去你房間,我嚇他媽死,怕你威逼利誘,又怕你霸王硬上弓。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不小心打開投影儀,居然把你惹毛了!” 一幕幕畫面閃回,陸文將這些天堵在胸腔的糾結全部傾瀉,能招的全招了,從頸椎折斷到下巴微抬,荒蕪的心緒中漸漸釀出一絲委屈。 他受的刺激難道不大嗎? 誰讓阮風當初進門時摟摟抱抱,誰讓瞿燕庭笑得溫柔親昵,誰讓這兄弟倆大半夜見面? 陸文可憐巴巴地:“我是有不對,可完全都是我的錯嗎?你對我好,總不是我的幻想吧?阮風都知道那樣編感人,也不怪我會想歪!” 瞿燕庭太陽xue脹疼:“還成我的錯了?” “至少你誤導我了!”陸文嚷道,“好幾輛房車,你只坐我的。拍車禍戲,你摸我的臉。游泳那晚,你還揉我的頭,我沒腦子都是你給揉沒的!我給你塞的紙條,你一直留著,康乃馨都蔫兒成那死樣了,你現在還插著!” 瞿燕庭氣得眼窩發燙:“你要耍無賴是不是?” “我說的都是事實!”陸文梗著脖子,“在出租車上,你說我和阮風很像,你知道這一句話帶給我多大困擾嗎!” 瞿燕庭忍無可忍:“那是因為我把你當弟弟!” 陸文剎那間啞火。 怔怔地,脹滿情緒的心臟仿佛被扎了一針,一下子空了,癟了。瞿燕庭拿他當弟弟,那所有的舉動都變得合理了。 他什么話也說不出,像顆漏氣的皮球。 良久,陸文放棄一切辯駁,認栽了,毫無掙扎地道歉:“瞿老師,對不起。” 瞿燕庭彎起食指,用指關節頂了頂眉心,認識陸文的這段日子,一輩子的烏龍都加速搞完了。 他不想再為一場荒唐勞心,說:“我和小風的關系,希望你能保密。” “我會的。”陸文承諾。 墻上的鐘將近零點,瞿燕庭涌起一股疲倦,放出赦令:“回去吧。” 陸文終于能脫逃,動作卻緩慢如機械。一切是誤會,瞿燕庭和阮風不是那種關系,瞿燕庭也不想潛他,甚至拿他當弟弟看待。 可是,他為什么覺不出一絲安慰? 發生這一遭,瞿燕庭還會理他嗎? 陸文不禁停下來,希冀不敵忐忑,但不敢再憋著話,要問個清楚:“瞿老師,我們還能像之前那樣相處嗎?” 瞿燕庭答得很輕:“恐怕不能。” 陸文點點頭,拖著步子離開,走到玄關,高大的背影再次停住,決然地殺了個回馬槍。 他沖到瞿燕庭面前,在對方的膝旁蹲下,里子面子都丟沒了,還有什么所謂,他仰著臉:“我再也不干這種腦殘事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瞿燕庭去拉他:“你先起來。” “我……這是我的極限了,”陸文有些慌,“我干不出更傻逼的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瞿燕庭短暫的失語,這個蹲在這兒求他的人,也是守在洗手間門外保護他的人。今夜的驚和惱,全部軟化成一灘拘不起的無奈。 瞿燕庭挽住陸文的手臂,拉著他一同站起來,沙發前的空間很小,挨得那樣近。 他說:“是因為,我要走了。” 陸文張張嘴,虛無的空氣彌漫在唇齒間。他早就忘記了,瞿燕庭只是跟組,忙完自然會離開。 他找不到挽留的資格。 他也不清楚怎么走回的6207。 夜深了,瞿燕庭關掉所有的燈,摸黑躺上床,蜷曲膝蓋,后背緊靠著床頭。他覺得累,但折騰一晚沒多少睡意。 瞿燕庭將手機調成靜音,發現微信有一條未讀。是于南幫他訂好機票,發來的航班信息,以及回去后安排好的一些工作。 他看了一會兒,沒回復,退出來。 于南下面是陸文,幼稚的卡通頭像,昵稱即為本名。瞿燕庭點開,修改備注,把人家好端端的名字改成“二百五”。 他的朋友圈有分組,親疏遠近,行業圈子,林林總總分得很細,指腹懸了片刻,卻無法決定該把陸文分在哪一類。 瞿燕庭略過這一步,點開陸文的相冊。 靚照不少,又帥又臭屁精,大多是幾個月前發的,開機以來陸文忙得沒發過照片。 不過純文字內容蠻豐富的。 瞿燕庭下滑一截,停在第一條,日期是進組的那一天,陸文發了一句話:從未如此欣賞保時捷。 看時間,應該是在車上發的。 第二晚開機宴鬧了大笑話,凌晨,陸文屏蔽親爹發了一條反思:今天說了一句陸戰擎聽見會令我喪命的話。 瞿燕庭講戲那天,陸文飽受打擊,晚上在朋友圈問:我的海外飯在嗎? 撞見阮風夜會瞿燕庭,陸文只能獨自感慨:我cao!怕自己忍不住說漏嘴,加括號備注:這條禁止評論。 今天吹牛利用解放碑了。 大夜好累,就分享一首歌吧。 說出來大家也許不信,我的片酬比某當紅小鮮rou還高。 事發突然,偷了酒店一枝花。 暈,原來柿子止咳是微信文章說的,這種人都能考上研究生,我上一本也不奇怪了。 陸戰擎能不能不要突然打電話,嚇死自己親兒子有什么好處! 截止到這一條,沒有了,瞿燕庭算了算日期,那一晚陸文陪他去醫院,產生誤會,之后這段時間陸文一直沉默。 他失笑,屁事兒都要寫一條,這幾天大概真的很憋屈。 瞿燕庭從個人相冊退出來,“朋友圈”顯示陸文的頭像,他點開刷新,看到陸文幾秒前剛剛發布的一句話。 “我真的應該吃點豬腦,” 撲哧,瞿燕庭忍不住樂了。 許是職業病,他發現句尾用的是逗號,有些難受,便半玩笑半指點地評論道:改成句號,重發一遍。 靜音的手機沒有聲響,只提示框在頂部閃爍一下。 瞿燕庭返回聊天列表,陸文的頭像占據最上方,顯示一條未讀,他好奇地打開。 陸文發來:因為我把后半句刪了。 瞿燕庭問:后半句是什么? 隔了很久,輸入提醒顯示又消失,在屏幕即將黑掉的時候,陸文回復他:那你可不可以晚點走。 瞿燕庭握著手機,在微弱的光里怔忪。 幾道墻相隔的6207,陸文輾轉反側,在憋死自己之前發了那樣一句話,發之前刪掉了后半句。他沒料到瞿燕庭會評論,腦袋一熱便吐露出口。 撤回已經來不及,陸文敲自己一拳,假裝找補: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再盯一場我的戲。 漫長的十幾秒流過。 瞿燕庭發來:好。 回復完,瞿燕庭重新點開于南的頭像,編輯了一句:航班推遲,安排的所有工作先放一放。 第37章 保時捷靠邊熄火, 隔小區兩條街, 斑駁樹影照在滄桑的水泥路上,有相似的景色。瞿燕庭瞧一眼窗外, 問:“這是哪?” 司機大哥回頭:“片場, 今天在這兒拍。” 瞿燕庭心一軟答應了陸文來盯戲, 沒關注拍攝通告。下車,登五六階, 入口和普通店面差不多, 邊上豎著窄窄的牌子,字跡已經模糊。 這是一個小菜市場, 年頭久, 蔬果rou蛋副食品, 擁擠繁雜但五臟俱全。瞿燕庭走進去,混合的聲音和氣味撲面而來。 a組在第二列盡頭處,正準備。 瞿燕庭經過一個個攤位,鞋跟踩在水洗過的格紋磚上, 吱吱響, 越接近盡頭, 步子越慢,他聞見一股nongnong的魚腥味。 “燕庭!”任樹看見他,大步迎過來,“這地方寒磣,你怎么來了!” 瞿燕庭沒表明原因,說:“我明天上午的航班, 還沒告訴你。” “你不早說,我就怕你這樣!”任樹急得擼一把頭發茬,“我調場次,晚上我給你送行,明早我送你去機場。” 瞿燕庭搖搖頭:“你該干嗎就干嗎,忙你的。” 言語間,瞿燕庭越過任樹的肩膀掃向人群,最外圈是干雜活兒的,里面依次是攝影組,照明師,一身紅的化妝老師踮著腳,在給男主角補妝。 粉撲拍在臉上,軟軟的,陸文的目光也一并柔和,瞿燕庭一出現他就看見了,沒移開視線。 昨晚不經大腦地發那樣一條消息,沒想到瞿燕庭會答應,今早一翻拍攝通告,陸文把腸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