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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跨界演員在線閱讀 - 第30節

第30節

    陸文頃刻愣住。

    瞿燕庭將傘面壓低,抵擋住飄風暴雨,也擋住他和陸文的面孔。頭頂是水花在傘面炸開的噼啪聲,他傾身向前,輕輕地像吐露一個秘密:“其實葉杉看到了那輛面包車。”

    陸文呼吸一滯:“什么……”

    瞿燕庭說:“葉杉故意把葉小武推向了死亡。”

    他寫得非常隱晦,在劇本中幾乎看不出來,拍攝時也沒有直觀的鏡頭表現這一點。

    瞿燕庭退開,抬高了傘。

    兩分鐘后,結尾鏡頭拍攝第三條。

    葉小武渾身血跡,躺在馬路上,耳廓被路面的積水淹沒,額頭處致命的傷口不斷涌出鮮血。

    他微張著唇齒,手指岔開在地面上掙扎,想要抓住什么,卻只能攪起一層渾濁的漣漪。雙目鼓瞪至極限,一眨不眨,雨絲如銀針墜落,刺得他眼角一片猩紅。

    恐懼,痛苦,都不敵難以置信。

    葉小武的死亡,成為葉杉終生的秘密。

    往后余生的愧疚是真,生出的夢魘是真,但在葉杉推出葉小武的那一刻,一剎那的恨與惡也是真的。

    攝影機拉近,面部特寫定格。

    三、二、一,終鏡頭的秒數走完,瞿燕庭沉聲喊道:“停——過!”

    陸文痛得閉上眼睛,雨水是臟的,摻雜血漿,一起灌進了他的眼眶里。他爬起來,被孫小劍和李大鵬一左一右地扶住。

    演員和服化可以收工了,孫小劍心疼地說:“終于拍完了,媽呀,先摔了好幾遍,又在地上滾,我旁觀都覺得累死了。”

    李大鵬道:“一直在雨里泡著,凍壞了吧。”

    陸文根本看不見路,兩腿灌了鉛,深一腳淺一腳地走。

    回到房車上,一下子暖和了。陸文把雙眼沖洗干凈,臉和頭發也擦干。

    他筋疲力盡地癱在床上,孫小劍一件一件地幫他脫下鞋襪和衣褲。保鮮膜都打結了,捆在身上,只能用剪刀剪開。

    脫得只剩一條內褲,陸文呈“大”字型躺著,俗稱“挺尸。”

    李大鵬擰了條熱毛巾,說:“別感冒了,我給你擦一遍。”

    陸文一片大海帶似的晾在床上,熱毛巾擦過,知覺慢慢復蘇。他的思緒卻未緩過來,仍停留在葉杉和葉小武的世界。

    孫小劍端來熱茶,扶他起來喝了一口。

    熱流澆灌,陸文稍稍清醒。他暫時不想了,惦記起其他人,說:“忙一通宵辛苦了,給大家訂點熱湯熱粥,我請客。”

    “祖宗。”孫小劍說,“凌晨四點我去哪給你訂?”

    陸文一聲嘆息,重新躺下,體力透支后進入放空狀態。

    李大鵬給他蓋上毯子,說:“回酒店我給你煮點吃的。”

    孫小劍驚訝道:“你會煮飯啊?”

    “會啊,我們當助理的什么都會。”李大鵬笑說,“其實我提前買了生姜紅糖,還有老母雞,回去了我給陸老師煮一碗姜湯,再燉只藥膳雞煲。”

    “可以啊你。”孫小劍說,“你是劇組助理,只是給我們幫忙的,做這么多怪不好意思的。”

    李大鵬倒是實在:“分內事,再說領導吩咐了,我哪敢怠慢。”

    “謝謝你啊鵬哥。”陸文趴在枕頭上,飲水思源,連那位領導也一并感謝,“也謝謝任導對我的照顧。”

    李大鵬一臉茫然:“等會兒,和任導有什么關系?”

    陸文問:“不是任導吩咐的嗎?”

    “不是啊,當初小張安排我做你的生活助理,千叮萬囑要我仔細點。他說親口關照的人——”

    陸文抬起頭。

    李大鵬回答:“是瞿編啊。”

    第27章

    陸文詐尸般坐起來, 眼眶殘紅未消, 瞪圓了對著李大鵬:“你說什么?給我安排生活助理,是瞿老師的意思?”

    “對啊。”李大鵬道, “小張跟我這么說的。”

    毯子從肩頭滑落, 陸文光溜溜地晾著膀子, 打起愣。孫小劍在一旁張著嘴,也相當意外的模樣。

    “我去收拾收拾, 把臟衣服裝起來, 明天還給服道老師。”李大鵬拿上毛巾和水杯,去小客廳了, 屏扇也拉起來。

    陸文和孫小劍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陸文焦躁地抓抓短發, 所以瞿燕庭給他講戲的那個下午, 還給他安排了助理。他一直在享受瞿燕庭對他的關照,卻渾然不覺。

    孫小劍說:“瞿編這么做,說明他很欣賞你,咱們一開始的目標實現了?”

    陸文滑入被窩里, 翻身面朝墻。欣賞與否他不清楚, 他只記得自己沖撞瞿燕庭無數次, 現在胸口發脹,盛著滿滿的愧疚。

    冷不防,車身駛過減速帶,顛了一下。

    陸文這才注意到,扭頭問:“怎么回事?車動了?”

    孫小劍說:“累傻了吧,不動怎么回酒店?”

    陸文急道:“可瞿老師還沒上車呢!”

    除卻藝人和服化組, 其他人還未收工。車禍拍完,需要再拍一組無人的景物鏡頭。

    清晨時分,是光線變化的節點之一,要重新判斷現場光。瞿燕庭坐在防雨棚下,搭著二郎腿,紙筆墊在腿上畫新的示意圖。

    他抬頭觀測街道,設計每個位置的布光。余光中段猛朝這邊跑過來,他低下頭,緊張地轉動一圈筆桿。

    “瞿編,”段猛鉆入棚下,“機器又防護了一遍,沒問題。”

    瞿燕庭簡短地:“嗯,辛苦。”

    雨太大,段猛沒有離開的意思,就守在一旁:“瞿編,你這架勢很有寫生的感覺。本來就學過畫畫,還是念導演系的時候學的?”

    瞿燕庭本來學過,不專業,學導演少不了畫分鏡,又籠統地學了學。但他歸功于啟蒙者,說:“小時候跟我爸學的。”

    段猛道:“令尊肯定是個文化人,不會是畫家吧?”

    瞿燕庭抿唇淺笑,眼底卻靜若無瀾,是成年人慣有的敷衍方式。

    標好最后一筆,他直接說:“a攝上大搖臂,開工。”

    回到酒店。

    陸文泡了個熱水澡,從頭到腳清洗干凈。他連手指頭都懶得動,老僧入定地往妝臺前一坐,喊孫小劍進來伺候。

    “先吹頭吧。”

    孫小劍擼起袖子,繞到陸文背后吹頭發,吹干后陸文低下頸椎。

    “干嗎?”

    “擦脖子。”

    男人經常穿襯衫,挺括的衣領下,露出的后頸就是男人的第二張臉,必須保養得當。陸文垂著頭,孫小劍幫他擦身體晶露,動作輕柔,怕糙手擦紅他的皮膚。

    陸文不經意間想到瞿燕庭摸他的臉,也想到他扣著瞿燕庭的手掌。

    握筆打字的一雙手,應當是過慣好日子的,然而觸感分明,他感受到瞿燕庭的手上結著一層舊繭。

    陸文回臥室躺下,連軸轉的一天一夜,一沾大床,四肢百骸徹底放松了。

    床頭燈上粘著一張便簽,出門前寫的,羅列著一串項目:水浴、霧式熱療、全身按摩,并預定了私人影院。

    孫小劍問:“你都訂了?還去不去啊?”

    “去個屁。”陸文懶如死狗,“現在天塌了,我也不離開這個床。”

    孫小劍可惜道:“那多浪費啊。”

    陸文一慣大方,說:“你想去的話就去吧,陪一晚也夠累的,叫上鵬哥,還想做什么項目掛我房號就行。”

    李大鵬煮好了姜湯,端來一碗。

    陸文一口氣喝干凈,里外都暖和了,他讓孫小劍和李大鵬都回去休息。

    整間套房安靜下來,陸文拱了片刻,又困又累卻睡不著。窗外的高空,陰沉中透著一點天亮的白光,是雨中的黎明。

    其他組收工沒有?

    拍攝順不順利?

    瞿燕庭搭哪輛車回來?

    陸文越發睡不著,嗡,手機短促振動,孫小劍發來消息:睡了嗎?

    手腕壓在枕頭上,陸文回:干嗎?

    孫小劍:上微博,阮風關注你了,回關一下。

    陸文有一陣子沒上線,狐疑地打開微博,嚇了一跳。新增幾萬關注者,他粗略掃了掃,基本全是阮風的粉絲。

    平時每條微博就一百來條評論,現在評論欄有近千條未讀。陸文點開一瞅,阮風的粉絲給他留言,大意是:帥哥,好好照顧我家阮阮,比心。

    有毛病吧。

    劇組的演員互關很正常,陸文握著手機,卻遲遲按不下關注鍵。他發了一會兒呆,最終退出了微博。

    孫小劍的消息追過來:回關了嗎?

    陸文撒謊:忘記登錄密碼了。

    窗外雨勢不定,偶然刮過一脈強風,叫囂著掀開行人的雨傘。

    陸文難以入睡,裹著睡袍轉移到客廳沙發,半小時后,當走廊隱約有腳步聲,他立刻爬了起來。

    瞿燕庭收工歸來,蹉跎一個雨夜,渾身上下早已濕透了。外套抓在手里,潮濕的煙紫色的毛衣顏色變深,絨毛上覆蓋著細密的水珠。

    他累極了,腳步慢沉,走到6206垂首刷卡,烏黑濕涼的發絲落在前額,抬頭時被他輕輕地攏向腦后。

    瞿燕庭進門,反身關門,在漸窄的縫隙中解開一顆襯衫紐扣。

    門關上,徒留門把手表面淡淡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