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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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杉在原地不知所措,沒擦干的水珠捂在手心,和汗水融合在一起。 葉母失去耐性,翻開最近寫的一頁,念出上面的一行字:“凌晨三點,mama,罵了我。葉杉,我罵你了嗎?你寫的是什么意思?” 葉杉慌張地搖搖頭:“媽,我亂寫的,什么都不是!” 葉母并不理會他,翻到前一頁:“大前天,凌晨四點五十七,mama,打我耳光。” 七號,凌晨兩點,我被鎖在門外,mama不理會我。 三號,凌晨四點半,mama帶小武一個人回老家,我找不到他們。 葉母一頁一頁地向前翻,一句一句地念:“二十九號,凌晨三點半,我夢見中考那天……” 這些全部是葉杉的夢,記不清從何時起,葉杉的夢越來越頻繁。每個醒來的夜半,他難以再入睡,便爬起來,記錄下夢里的內容。 葉杉哀求葉母不要念了,他伸手奪筆記本,被葉母奮力揮開。 葉母的呼吸微微急促:“你一直做噩夢?” 葉杉的雙眼已經紅了,他否認道:“不是……” 可惜葉母并不相信,盯著他問:“葉杉,你半夜驚醒,都是因為這些噩夢?可你場場噩夢都是夢見我,都是夢見你的親媽?” 葉杉落下眼淚,葉母質問他:“夢見我罵你、打你、我不讓你回家?我帶小武走,我不要你了,是不是?” “葉杉,你是不是有妄想癥?是不是有精神病?!” 葉母又看了那些字句一眼,揚起手,將筆記本狠狠地砸在葉杉胸前,她哽咽道:“我沒日沒夜地忙活,拉扯你們兄弟倆。真好啊,到頭來成了你夢里的惡人了!” 葉杉后退一步,筆記本掉在腳邊。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葉母抬高音量,“今天咱們就說說清楚,你對我有多不滿意?你心里頭攢了多少委屈!” 葉杉咬住嘴唇壓抑哭聲,眼淚一股一股地流下來,說不出一句話。 葉母的鬢邊落下一縷頭發,看上去狼狽又憔悴,她按著胸口,恨聲道:“好,你不說,我幫你說。” 葉杉哭著乞求:“媽……我錯了……” 然而葉母已經說出口:“你覺得我對你不好,我不重視你,是不是?你去魚攤幫忙,你干這干那,我卻更疼小武,你心里頭不高興,是不是?!” “你最委屈的,是我逼你和小武換準考證,讓你替他考,讓你念不了重點高中,是不是葉杉?!” 葉杉拼命否認,再也抑不住哭聲:“不是,不是的……” “那是什么?”葉母眼眶含淚,“我是你媽,我讓你做噩夢了。” “媽……” “好,有本事夢見你爸去!” 頃刻間,葉杉的表情變得怔忡,他雙膝發軟,撲通在葉母的面前跪下。 葉母的聲音終于低下來,像回憶一件舊聞,也像在葉杉的頭上落下一把尖刀:“要不是你八歲那年鬧著去看電影,你爸著急趕回來接你……也不會在路上出了事。” 近景鏡頭里,陸文呆滯了三秒鐘。 瞿燕庭的目光離開屏幕,望向陸文跪在地上的后影。那一把寬肩收緊,隨呼吸而顫抖,后背躬成一道淺弧線,顯得那么無助,那么卑微。 他看見陸文抓住“母親”的衣角,泣不成聲地說:“媽……我知道你怨恨我。” 所以用盡一切努力,只為了討對方的歡心,想得到和弟弟一樣的母子間的親近。那些頻繁的夢境,放大和映射的根本不是委屈,而是經年累月因內疚形成的恐懼。 葉母輕聲否認:“葉杉,你是我兒子,我不會怨恨你。” 可她在成為一個母親之前,先是一個深愛丈夫的妻子。在漫長又辛酸的歲月里,她體味的是另一份痛苦。 “我看見你……總會想起你爸爸。” 陶美帆推開了陸文的手。 陸文眼皮通紅,眨了眨,緩緩癱坐在地上。他垂下頭,撿起筆記本,眼淚啪嗒啪嗒地落在紙張上面。 刺啦,他撕下一頁。 低泣,痛哭,嚎啕。 一張張記錄,每一個從噩夢醒來的凌晨,被全部銷毀。 現場的一切似乎都停止運轉,只有陸文撕心裂肺的哭聲,他攥著滿手紙碎,嘶啞地描摹一聲“對不起”,卻唇齒打顫,沒有發出丁點聲響。 瞿燕庭微微放空,沉浸又抽離這一切,分不清那里是陸文還是葉杉,亦或是誰? 他喘不上氣來,起身悄悄離開了房間。 門關上的同時,畫面定格,這一場戲拍完了。 工作人員涌進來,任樹立刻起身,大步走向兩位演員,一邊走一邊鼓了鼓掌。攝影師閃到一旁:“我都快哭了。” 陶美帆擦拭眼尾,笑問:“任導,怎么樣啊?” 任樹連連點頭:“太滿意了,真的,我太滿意了。” 陶美帆道:“這場戲確實演得過癮,小陸一點都不怯。” 陸文仍坐在地上,他不及老前輩資歷深,無法快速從角色中脫離,哭得太陽xue突突地疼,剛止住眼淚。 任樹拽他:“快起來吧!小陸,我還擔心你接不住陶老師的戲,沒想到拍得這么順。情緒和肢體都很到位,細膩,表現相當不錯。” 陸文頂著一張花臉,雙眼紅腫,活像個悲傷的熊瞎子。 陶美帆開玩笑:“快讓我兒子緩緩,去洗把臉。” 陸文暈頭轉向地去浴室洗臉,冷水一潑,還了魂,完成入戲、再出戲的過程,剩下一陣悵然若失的空虛。 屋里人多,他想一個人靜靜。 陸文下了樓,往人少的地方走,他以為自己漫無目的,實則帶著葉杉的情感,不知不覺便走向了葡萄藤。 劇本中,在北方老家也有一架,是葉父生前所種,來重慶后葉杉種了這一架。 陸文走過去,走到近前頓住了,沒料到里面有人。 葡萄藤下,瞿燕庭孤身坐在那兒。他側著臉,枕著手臂,不顧臟凈地趴在桌沿兒上,燈泡的光打在突出的眉骨和鼻梁間,像月光落在山峰,雙眼隱沒于暗處。 陸文意外地愣著,他以為瞿燕庭走了,原來待在這兒,卻不知道瞿燕庭為什么待在這兒。 被他驚動,瞿燕庭直起了身體,那雙眼沒有零星的波瀾,但有溫度,大概比深夜的風更冷一點。 相顧片刻,陸文先開口:“我沒有演砸。” 瞿燕庭有些沙啞地說:“你演得很好。” 這是認識以來瞿燕庭第一次夸獎他。 陸文不驚喜,不得意。導演表揚他,陶老師也表揚他,導演激動地鼓掌,陶老師笑著說過癮。 他凝視著瞿燕庭,沉聲問:“那你為什么不開心?” 第22章 瞿燕庭將雙臂撤離桌面,衣袖上沾了灰,他抬起小臂輕拍,一下一下地把手也弄臟了。借著動作,他佯裝沒有聽見陸文的問題。 饒是陸文的神經比故宮的華表還粗,也看出瞿燕庭在回避。他沒追問,走進葡萄藤下,遞上一包擦臉的柔膚濕巾。 瞿燕庭接住,抽出一張擦拭雙手。陸文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腰部懸空,肩胛靠住椅背,呈一種疲倦的癱坐姿勢。 破椅子不舒服,瞿燕庭道:“還有一場戲,去休息一會兒吧。” 陸文說:“在休了。” 其實身體的疲憊不算什么,主要是心靈的虛空,陸文時不時摸一下臉,雖然拍完了,但總覺得眼角有熱淚滑過。 瞿燕庭了解這種情況,演員完全進入角色的狀態,情緒大起大落,之后需要時間抽離,每個人的程度都不一樣。 他念導演系時,曾學過導演和演員的溝通之道。某種意義上,導演像演員的心理醫生,在拍攝的前中后,隨時對演員的狀態進行調整和干預。 瞿燕庭不確定陸文愿不愿意傾訴,先拋出一個問題試探:“任樹說,這是你第一次正兒八經地拍哭戲?” 陸文“嗯”一聲,染著濃重的鼻音:“不止是拍戲,我活到現在,第一次這樣哭。” 那神情不似說謊,瞿燕庭道:“說明你過得不錯。” 陸文承認這一點:“所以我拍之前特別沒信心,怕演不好。挨不挨罵倒無所謂,主要是大伙通宵陪著,我難為情。” “現在順利拍完了。”瞿燕庭用表揚調動陸文的情緒,“你演得很好。” 陸文果然沒忍住,美不滋兒地說:“人家任導都鼓掌了。” 瞿燕庭失笑,加強力度:“你演得很好,出乎意料地好。” 陸文心滿意足地咧開嘴,兀自笑了。片刻后笑容一點點凝結,他閉上嘴巴,覷著桌面上那層灰塵陷入沉默。 半晌,他坦白:“其實我作弊了。” 瞿燕庭不解:“什么?” 陸文說:“提到過世的父親,當時,我想起我媽了。” 瞿燕庭記得,陸文說過在單親家庭長大,通過去世的葉父想到自己的母親,說明陸文的mama也已經不在了。 他以己度人,或是修養使然,總歸不會去追問。 而陸文說出口痛快許多,無意識地進入傾訴狀態:“我媽生我的時候難產。我沒見過她,只看過她的照片,當時……反正就想起她了。” “你沒有作弊。”瞿燕庭溫柔地說,“是你mama在幫助你。” 陸文的神情下一瞬很茫惚,在體味瞿燕庭的話,陡地,仿佛心里的結被解開了,他徹底放松下來。 陸文還沒忘瞿燕庭獨自坐在這兒的光景,他繞回去,想知道瞿燕庭是不是心里也有個結。 “你剛才心情不好?” “沒有。” “怎么沒有,你可以告訴我啊。” “憑什么?” “我都告訴你了。” “你主動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