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江月特意把自己書包空出來,放鏟刀小鋤頭跟剪刀之類的工具,外婆平時買菜的大布袋也被她翻出來,專門讓林磊拎著,用來放新鮮刨出來的藥材。 江月腦子里模糊記得,那個生意人收購的藥材不下于五六種,江月卻只記得兩三種。 一個是開著黃色小傘花的柴胡,根和全草都能賺錢,另一個是車前草,根莖粗短葉片薄,全草可用藥,平時比較常見,只不過經(jīng)常被當做野草,很少有人知道它的藥用價值。 第三個江月記不太清了,希望上山之后能碰到,說不定藥草看多了,不自覺就回憶起來了。 林磊腿上還有傷,所以江月打算只讓他在后面跟著,記住這幾個藥草的模樣,拎拎東西記記位置,其他事交給她就行。 臥龍山雖然眼看在陸水鎮(zhèn)后方,可真要上山,還要往前走一段路。 江月速度放的慢,走十來分鐘還會故意原地休息會兒,生怕林磊受傷的小腿會承受不住。 察覺到女孩的小心思,林磊抬臂拍了拍的她單薄的小肩膀,繼續(xù)往前:“我的腿傷沒你想的那么嚴重,還沒手臂上的燙傷疼,快上山吧,趁早上還不太熱。” 少年腿長步子大,很快把女孩甩在身后。 江月小跑跟上他,將信將疑:“真沒事嗎,千萬別逞強,我包里帶了午飯,我們今天有一天的時間挖藥材,不著急。” 林磊抬手捏了個長度:“傷口兩厘米不到,只是皮rou傷面積大,所以當時才會流那么多血,要不是被狗咬,放平時我都是自然愈合。” 江月咽了口吐沫,兩厘米是傷,皮rou傷也是傷啊,自然愈合著方法也太變態(tài)了吧…… 正暗自腹誹著,走在前面的少年突然詢問:“市里有商人會來鎮(zhèn)上收購藥材,這個消息你是聽誰說的?高老師?” 這個問題太一針見血了,江月小心臟都不自覺漏跳了兩拍。 嫩黃色的漁夫帽下,小姑娘的眼神飄忽,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紗布口罩:“不不是啊,昨天不小心聽到盛國強的爺爺跟人偷偷摸摸商量這件事,我想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就趕緊過來找你了!” 林磊蹙眉:“盛有為?” 小姑娘嫩黃色的漁夫帽上下點了點,跟個小鵪鶉似的。 林磊不說話了,就這么安靜往前走,似乎在思考著什么,腿上綁紗布的竟然比她這個雙腿正常的走的還快,江月要小跑著才能勉強跟上。 快上山的時候,江月剛要說些什么,前面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 “是它自己跑的,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這聲音有些熟悉,洪亮又中氣十足,聽起來像盛國強。 “你要不解開鐵鏈子,它自己怎么跑?!”旁邊人的聲音里少了份稚嫩,比他更有氣勢,而且怒氣沖沖。 盛國強不服氣:“我都把身上帶的火腿腸全給它了,它偷人家臘腸吃,還咬了人,我能有什么辦法!” 劉大壯這次真火了:“什么叫你能有什么辦法?二壯可是你要耍威風才牽出去的,你當時手里不還拿著鐵鏈子,見它跑不會追嗎?你還能再蠢點嗎……” 男生還想繼續(xù)說,被一個聲音厚重的中年男人從中打斷:“行了大壯,不許這么說你表弟,不就是一只狗嗎,改天爸爸再給你買一只。” 劉大壯氣的臉色漲紅,他瞪了盛國強一眼,硬是將這口氣憋了回去。 中年男人看了眼身后被人抬著的二壯尸體,眼神閃爍了下:“二壯死了也好,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咬了人,再養(yǎng)下去估計整條街都會不滿,不過好在被咬的不是高老師孫女,是那個娘不要爹不管的混小子,不然這件事就麻煩了。” 林磊跟盛國強他們中間隔著濃密的灌木叢跟兩棵大樹,所以迎面走來的幾個人完全沒發(fā)現(xiàn)他們的存在。 聽到這些話后,江月能很明顯感受到身旁人隱忍的怒氣,周圍氣壓也冰冷起來。 少年垂在身側(cè)雙手緊握成拳,棉麻布袋子被狠狠攥出褶皺,如果怒氣能燃燒,怕是這個布袋子早就化成灰燼了。 江月咬著后牙槽,憤然上前走到路中央。 女孩語氣絲毫不慫,強硬指責道:“你們什么意思,咬到別人就不用負責了?” 第8章 該兇還是要兇 大概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碰到江月,幾個人都愣住了,不過劉在華到底是在社會上混跡多年的老油條,很快便反應過來。 他笑呵呵看向江月,眼角的魚尾紋擠在一起,看起來油膩又扎眼:“這不是高老師的小孫女嗎,大熱天的天氣裹這么嚴實,跑荒山上干嘛來了?” 江月憤憤瞪著他,恨不得臉給他灼個大窟窿出來。 不過女孩帶著個寬大的漁夫帽,臉也被口罩捂的嚴嚴實實,從劉在華那個角度,就像個行走的小黃帽,半點殺傷力也沒感覺到。 劉在華也確實沒把小孩子放眼里,寒暄過后,他朝后面抬抬手,示意兩個人抬著二壯的尸體繼續(xù)往前。 江月細白的手指攥緊書包帶子,提高音量:“是你們家狗先咬的人,最起碼要陪林磊打疫苗的錢。” 盛國強今天本就心情煩躁,聽她說要賠錢,橫著一身肥rou往前逼近,瞪眼:“一個丑八怪還敢跟我們要錢,是高老師的孫女又怎么樣,我又不怕她,等開學了打哭你信不信!” 話音未落,一抹高高瘦瘦的身形突然擋在女孩面前。 林磊一手攥著麻布袋,一手拎著鐵鍬。 少年眉眼銳利,在這悶熱的空氣里,整個人似冰塊,嘶嘶冒著寒氣。 看到林磊突然出現(xiàn),盛國強向來不太靈光的腦子竟然開了竅,他磨了磨牙:“我說這個丑八怪今天膽子怎么這么大,原來是你在背后慫恿,你想訛錢?” 江月氣不過,她直視盛國強的眼睛,理直氣壯:“你本來就該賠錢,要不是你把狗繩解開,它會發(fā)瘋咬我們?” 她這句話說的巧妙,直接把劉在華跟劉大壯的責任洗脫,所有錯誤全推給盛國強一個人。 向來橫行的小霸王劉大壯竟沒說話,劉在華眼底也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 盛國強反應慢腦子不好使在幸福街是出了名的,只不過介于他爺爺?shù)墓偻瑳]人敢當面開玩笑,都是背后偷偷討論。 聽江月這么說,盛國強表情愈發(fā)兇狠蠻橫:“就放狗咬你們怎么了,要錢沒有,想被打一頓,我隨時能滿足你們!” 為了防止盛國強亂來,林磊站在江月面前沒動彈,只是手中的鐵鍬攥的更緊了。 盛國強似是真準備干一架,左瞅右看著想找家伙,被劉在華一巴掌拍腦門上,壓低聲音威脅:“鬧什么,再鬧我回去就告訴你爸。” 盛國強雖被爺爺寵的沒邊,卻特別害怕他爸,每次做錯事見到他爸跟老鼠見到貓似的。 小事耳提面命,大事跪兩個小時家庭作業(yè)還免不了一頓暴揍,誰來說情都沒用,所以在他爸爸盛名遠面前,盛國強就是個大氣不敢出的慫包。 一聽劉在華說要告訴他爸,盛國強瞬間慫了,眼神都跟著泛了慌。 他胖胖的雙手合十,自覺懺悔:“別啊姑父我錯了,我也沒要真打,只是想拿出架勢來嚇唬嚇唬他們。” 劉在華瞥了他一眼,沉聲道:“回家。” 說罷,一行人繞過站在路中央的江月跟林磊,抬著二壯的尸體徑直離開了。 江月有驚無險地長松了口,她剛剛只是看不慣他們這么猖狂,要真打起來,她跟林磊怎么可能是這幫人的對手。 注意到女孩的小動作,林磊俊眉微挑,拎著東西繼續(xù)往前走:“既然這么害怕,剛剛為什么還要站出來?” 江月攥著書包帶子跟在他身后,一本正經(jīng)掰扯:“被人欺負了,千萬不能忍氣吞聲,你越不說話,別人越覺得軟弱,下次還欺負你,就算沒有能力反擊,該兇還是要兇,該叫還得叫,讓別人知道你是塊硬骨頭,沒那么好啃。” 聽到這番言論,少年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著她,眸底閃過一絲微妙的異樣:“小小年紀的,也沒經(jīng)過什么風浪,說起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女孩水盈盈的大眼睛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本想轉(zhuǎn)移話題,目光觸到林磊身后的植株后突然頓住,秀氣的眉眼染上一層驚喜。 林磊身后那株植物長的濃密旺盛,高至腿部,開著密集的黃色小花,呈傘狀,應該就是她要找的柴胡了。 應該是種子落得均勻,柴胡叢前前后后連成片,挖上一兩個小時沒問題。 江月眼睛一亮,從林磊手中拿過鐵鍬:“太棒了,這么快就找到了,按照這個覆蓋率,整個臥龍山一定很多。” 林磊對她說的過幾天有商人來鎮(zhèn)上收購中藥材這件事始終半信半疑,這種事以前從沒發(fā)生過。 而且盛有為這種老狐貍跟別人談話,這小丫頭又怎么可能聽到? 不過看她滿腔熱情,干的又起勁,似乎真能靠這些賺到錢,讓他不再為每天的溫飽擔心。 林磊心底早已熄滅落灰的木柴也被點著,重新燃起對生活的期望。 他從布袋子拿出鋤頭,跟著小姑娘一起刨根挖土。 江月看到后趕忙制止:“不行你不能動,你腿上的傷還沒好,萬一發(fā)炎了怎么辦?” 林磊掃了眼她被汗水打濕的紗布口罩:“不能動的是你,你不還涂著藥嗎?” 江月掘土的動作一僵,她下意識摸了摸臉上的口罩,幸好還在…… 她記得前世,因為過敏開始爛臉后,別說是幸福街,就連附近幾條街的孩子看到她都躲得遠遠的,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好像她身上真帶著什么能傳染的病毒。 現(xiàn)在想想,能面色正常,認認真真跟她說幾句話的,好像也就林磊一個。 不過那時的江月自卑,懦弱,又膽小,像只會窩在自己殼里不敢抬頭看世界的小烏龜。 那時的林磊眉眼冷漠,又刺又戾,江月一看到他父親林天明就瑟瑟發(fā)抖,看到他更是如遇大敵。 林磊似乎也知道江月怕他,每次高老師讓他去家里吃飯,都盡量降低存在感,不與她靠的太近。 直到外婆去世,江月因高考不利進了一所三流大學,看清人世冷暖,明白有些親情不過如紙般纖薄易爛。 林磊步入商場,年紀輕輕就成了遠近聞名的商業(yè)大佬,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成功后不忘恩師,以外婆的名義捐贈不少希望小學,江月才徹底看懂他年少時的隱忍和冷戾。 山上蚊蟲多,蟬聲更燥人。 少年卻像是不知道熱,埋頭挖的認真,汗水順著鬢角滑下,細長的脖頸明晃晃似水洗過一般。 他手掌很大,手指骨節(jié)分明,干起活來很利索,而且速度又快。 反觀自己,慢悠悠跟個小烏龜似的,完全拉低工作效率,好在她書包里帶足了干糧,可以讓林磊多吃點,補充體力下午繼續(xù)努力。 到了下午,有兩片烏云在他們頭頂徘徊了好一陣。 雖然說夏天下雨涼快,但現(xiàn)在太不是時機,江月在心底默默祈禱了好大會兒,這才把烏云趕走。 江月體力不好,平時也沒做過重活,現(xiàn)在又戴著口罩影響呼吸,干一會兒歇一會兒才能緩過來。 好在今天算不上悶熱,時不時有微風拂來,能暫時幫人緩解疲勞。 江月從柴胡植株上揪了簇小黃花,放在指尖把玩。 冷不丁,女孩突然深嘆了口氣,感慨:“勞動人民賺點錢真不容易,干活好累,還是學習好,坐在那兒動動腦子就行。” 林磊正埋頭撅著柴胡根,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驚的愣了半秒,那張萬年冰臉微微松動。 “你是女孩子,力氣小,沒怎么干過活不適應這種勞動量,能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容易了,后面的交給我就行。” 江月有心無力,這副身子板太瘦弱有些撐不住,便也不勉強自己。 她托著下巴坐在石頭上,一臉費解:“上山碰到盛國強他們的時候你看到?jīng)],昨天咬你的那個大狗好像死了,太突然了,我還以為是自己眼睛出問題了……” 林磊應了聲:“嗯,是死了。” 小姑娘郁悶望天:“怎么會突然死了呢,還死在這臥龍山上,突然覺得好恐怖……” 作者有話要說: 林大佬.傲嬌jpg:介紹一下,這是我媳婦,你們做夢也得不到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