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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一緩步走到他的面前,抬起眼,他口吻十分冷靜:“你早知道周錫盯上我了?” 李玟并沒有遲疑:“是。” 陳一又問:“什么時候知道的?” “他一個月前回來之后,一直在踩點和跟蹤你和你弟弟,我們的人看見了,就向我報告了。” 陳一看著他:“那你為什么不說?” 李玟神情依舊是淡淡的:“因為沒有做出實質性的傷害行為,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暗中保護您的保鏢不止一個,他做不了什么。所以我也擅作主張,并沒有向少爺報告。” 陳一問:“你早猜到周錫可能會對夏向陽動手?” 李玟說:“我的職責只有保護你,至于你的弟弟,并不在我職責范圍之內。” 他生得極其完美,是那種近乎冰冷的完美,臉上任何一個弧度的起伏都是恰到好處的,不似真人。 李玟的眼珠很黑,澄澈得像塊玻璃鏡子,清晰地倒映出陳一的臉。 他望著陳一,臉上毫無波瀾。 陳一走過去,給了李玟一拳。 這一拳極重,李玟的臉霎時青了一塊。 李玟卻不反抗,他被打倒在地,過了一會兒才踉踉蹌蹌站了起來,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漬。 “您的憤怒,說實話,我不太能理解。” “我只是按照吩咐完成我分內的事情,您卻因為我沒有做到職責范圍之外的事情而生氣。” “這很沒有道理。” 從頭至尾,他的口吻都是很冷靜的,李玟不能理解陳一的情緒,甚至大部分的時間,李玟沒有自己的情緒。 他永遠都是那副毫無波瀾的樣子,這并不是遮掩,而是他真的無法體會和理解。 陳一的怒火毫無意義。 他清楚,但不代表可以克制,可以忍受。 周遭有些人聽見了動靜,已經從病房里探出頭來,好奇地張望著。 陳一的神情很平靜,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剛剛動手打人了:“你可以滾了。” 李玟也并不生氣,他點了點頭,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臉上的傷口。 “那我先走了,您記得要好好休息。” 第73章 傷痕 “啪”。 響亮的一耳光,滿座皆驚。 姜興偏過頭來,他肌膚很白,常年不見日光那種蒼白,很病態,便顯得那巴掌印分外明顯,通紅的,清晰可見。 “畜生,你這個畜生!他是你哥哥啊!你怎么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姜天樂渾身戰栗,他一夜間蒼老許多,身子都佝僂下去,鬢發銀白,他怨毒地盯著姜興,恨不得撲上去啖其rou,飲其血。 “三叔。”姜興從懷里掏出手帕,將嘴角溢出的那點血仔細擦了:“我知道堂哥的去世對你打擊很大,警方已經介入調查了,相信很快就可以將兇手緝拿歸案,您不用擔心。” 姜天樂更加激動了,他揮舞著手里的拐杖:“你就是兇手!誰不知道小云死了對你好處最大!你敢摸著你自己的良心發誓,小云的死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嗎?” “你敢說嗎?” 四周是死一樣的寂靜。 眾人的目光有些叵測,姜云之死一事已經在圈子里傳開了,不少人暗自揣測其中的內情。 風言風語,議論紛紛。 其中也有人陰謀論,覺得此事肯定跟姜興脫不了關系。 不過很快便被人反駁了,因為姜興為人處世溫和,又面面俱到,他時常臉上是帶著笑意的,看上去十分和氣溫軟的樣子,慣來有“阮公子”的綽號。 意味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空有個君子的外表,卻沒有君子的硬骨,是條任由自己父親拿捏的軟腳蝦。 許多人都看起了熱鬧,今天是姜立出殯的日子,而他的三弟姜天樂卻跑來自己哥哥的葬禮上大吵大鬧。 姜立一死,姜家倒了半邊天,眼下這姜云也死了,就剩下個酒囊飯袋還胡攪難纏的三叔,還有一個沒點脾氣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姜興。 樹倒猢猻散,姜家立足已久,其家底豐厚自是不必說明,現在只剩了個草包繼承人,可真就是一塊煮熟了的鴨子擺在酒桌上,任人宰割,誰見著不覺得嘴饞,想撕下兩塊rou來? 姜興抬起眼,他看著姜天樂,有點無可奈何了:“您可別犯糊涂,這是刑事案件,如果我真參與其中,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里嗎?” “放屁!”姜天樂狠狠啐了一口,他咬緊了牙關:“小云好好的,怎么會突然一個人跑到澳門去,他從來沒有在公眾面前露過面,那些綁匪又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 “除了有內賊,故意泄露了消息,勾結綁匪,還能是什么?” 許多人都看著,他們并沒有動作,畢竟他們自覺置身事外,都在默然觀望。 就仿佛這真是一場好戲,眾人身著華服,坐在觀眾席上,他們認真地思索,謹慎小心地作出判斷,以有些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試圖通過姜興將如何應對這次風波來側面推測出他價值幾何。 這實在顯得很漠然,很不近人情。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姜立生前人緣太差,故而連他的葬禮都是一片死寂的。 眾人連最基本的沉重都沒有好好表演,他們臉上神情各不相同,眼角眉梢卻寫滿了同樣的倦怠與漫不經心,只有在看見姜天樂突然闖入其中他們神情才漸漸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