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說：“盡人事，聽天命唄。拼死也要拉秦澤那個(gè)小兔崽子下水。”

    姜興聞言，半晌沒有動作，過了會兒，才撣了撣煙灰：“秦家那邊我已經(jīng)幫你打過招呼了，秦澤估計(jì)沒個(gè)十天半個(gè)月出不了門。”

    “不過這種人，不永絕后患，麻煩將會是無窮無盡的。”

    “你打算怎么辦？”

    這的確是個(gè)麻煩。陳一想了會兒，突然很認(rèn)真地開口：“你能借我點(diǎn)錢嗎？”

    “做什么？”

    “我去雇個(gè)人捅死那小子。”

    姜興：“……”

    陳一還分析得頭頭是道：“簡單，快捷，方便，干凈，永不留后患。”

    姜興也笑：“對啊，一旦暴露了你就等著牢底坐穿。”

    陳一：“……”

    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與姜興聊起天來有多熟稔自然。姜興倒是察覺到了，望著毫無所知的陳一，眼眸略微閃動了一下。

    陳一注意到姜興被辣得厲害，眼睫上都沾了汗，映著烏黑的眼眸愈發(fā)顯得晶瑩剔透，下意識地站起身伸手替他去擦。

    沒想到姜興也抬手去擦。

    兩個(gè)人的指尖就這么不期然地碰到了一塊。

    陳一愣住了，退也不是，進(jìn)也不是。

    他對上姜興的眼眸，若無其事地咳了咳，收回手來：“剛剛看見你睫毛上有東西。”

    姜興沒有開口，陳一更是心虛得不敢開口，只是在心中嘀咕，氣氛怎么這么奇怪。

    良久，姜興才開口，他摁滅了手中的煙，似笑非笑的。

    “嚇得跟兔子似的。”

    “先前不還口口聲聲要跟我做炮友嗎？”

    陳一：“……”

    “虎狼之詞，虎狼之詞啊。”陳一訕笑：“我不就這么隨口一說，您也隨耳一聽，別理我。”

    姜興忽然壓低了聲音：“如果我是認(rèn)真的呢？”

    陳一簡直寒毛倒豎，一臉驚悚，從牙縫中擠出來幾個(gè)字：“您瘋了？”

    姜興便笑了起來，這是很真實(shí)的笑，不若先前的笑容，像張妥帖不出錯(cuò)的面具。

    而是開懷大笑，甚至笑得前俯后仰。

    “夏北光，你真是太有自知之明了。”

    陳一沉默了會兒，面無表情。

    “您說話未免也太傷人了。”

    姜興則說：“你說的話和你的臉一樣，很有趣。”

    陳一：“可以停下對我外貌的攻擊嗎？”

    他忽然覺出點(diǎn)不妙來，語氣詭異：“姜少，您該不會臉盲吧？”

    姜興說：“我能分辨清楚每個(gè)人的臉。”

    陳一說：“那您就是審美觀有問題，我這張臉好看到我自己都想跟自己來一發(fā)。”

    姜興：“……”

    “你口味很特別。”

    他過了半晌，才這樣說。

    陳一得意：“承讓承讓。”

    陳一問他：“那您覺得什么臉才好看？”

    姜興的回答幾乎是脫口而出：“大眼睛，長睫毛，有酒窩，高鼻梁，笑起來很甜，很乖，天真爛漫。”

    陳一不假思索：“那這不就是我嗎？大眼睛，長睫毛，有酒窩，高鼻梁，天真爛漫，都對上了啊。”

    姜興：“……”

    過了一會兒，察覺到氣氛的凝滯，陳一也沉默了：“對不起，我錯(cuò)了。”

    …………

    兩人吃完飯，姜興將陳一送到金碧華炆會所門口。

    “我?guī)土四氵@么大的忙，真沒點(diǎn)表示？”

    姜興站在街道上，口吻淡淡。

    陳一想了會兒，抓住了姜興的手。

    在姜興的注視下，陳一掏出了幾個(gè)叮當(dāng)響的硬幣，塞進(jìn)了他的手里，一臉真誠：“這是我全部家當(dāng)了。”

    姜興：“……”

    “哦還有。”陳一摸到自己口袋里的棒棒糖，也一并塞進(jìn)了姜興的手里：“請你吃糖，橘子味的。”

    他笑得眉眼彎彎，露出唇畔的一個(gè)小酒窩，活潑爛漫。

    像是一簇迎著朝陽盛開的花。

    姜興看了他一會兒，慢慢地收回了手：“下次記得換個(gè)口味，我喜歡吃草莓味的。”

    陳一認(rèn)真地點(diǎn)點(diǎn)頭：“記得了。”

    “這是我的手機(jī)號碼，有事沒事都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很閑的。”

    陳一從衣兜里掏出一只筆，扯下了青年的黑手套。

    姜興蹙起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已經(jīng)飛速地在他的掌心寫下了一串號碼。

    “怎么，生氣了？”陳一挑眼看了看他，發(fā)現(xiàn)青年臉色隱隱有些不虞。

    真是麻煩，陳一心想，這總是莫名其妙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他低頭在姜興布滿紅色淤痕的手背落下一個(gè)吻：“不用擔(dān)心，您的手指依舊非常漂亮。”

    陳一說完之后又揮揮手，語調(diào)輕盈：“那我就先走啦，拜拜，謝謝您請我吃飯。”

    直到陳一走遠(yuǎn)了，姜興才低頭看向自己被親吻的右手。

    或許陳一本人已經(jīng)不記得了，從前他也曾如此躬著身子，輕吻著小姜興纏滿繃帶的手指：“不用擔(dān)心，傷痕是英雄的勛章。”

    小姜興看著他烏黑的眼眸隱約有淚水浮動，顯出一種真實(shí)的悲慟，有些疑惑。

    “你為什么要哭？”

    小陳一說：“因?yàn)槟憧雌饋砗芴邸！?/br>
    姜興慢慢戴上手套，他抽出了一根煙。

    繚繞的霧氣攀上他的眉間，姜興的眼眸就在若隱若現(xiàn)的猩紅火星之中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