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所有的期許,怎么變得越來越遙遠? 乙酉年春闈案重審,初審的時候熱熱鬧鬧,結案的時候卻快得無聲無息。 顧御史當堂承認□□,被擬判流刑。顧彾被革除功名永不錄用,其妾秀姨娘因嫉施毒殺死葉瑤仙,也被擬流刑,寶鈔胡同煊煊赫赫的顧家頓時四分五裂 萊州的童老太太拼著性命大鬧一場,終于為冤死的兒子和前兒媳討回了公道。帶著長孫和兩千兩賠償高高興興的返回老家。至于葉瑤仙另生的那個小崽子,誰知道是不是童家的種,丟他在京城自生自滅就好了。 但童老太太精明一世卻糊涂一時,不知道自己成了別人眼里的肥羊。出京城不久,這對祖孫就遇到了一伙蒙面的強盜,一頓拳打腳踢之后貼身收藏的兩千兩銀票就被搜刮了出來。 所幸那些地痞流氓壞事還未做絕,給童老太太留下了幾身換洗衣裳和散碎銀子。有路過的行商看他們實在可憐,就好心捎帶了一路。沒想到童老太太又驚又嚇,還沒回到老家就病死了。 童士賁和葉瑤仙生的大兒子無依無靠,就認了那位行商為父,改換姓名被他人收養。等萊州的顧朝山夫妻得知確切消息,又寫信告知京城的顧衡時,那孩子早已不知所終…… 顧衡坐在小雪初霽的窗前搖了搖頭,臉上浮起一絲涼薄的笑容。心想這世上有些人看著聰明,其實盡做一些愚笨糊涂的事兒。童士賁是這樣,葉瑤仙也是這樣,機關算盡最后倒殞了性命。 第二五九章 二門 一輛青帷桐木頂的馬車在什錦胡同端王府側門緩緩停了下來, 顧衡伸手扶過來笑道:“我和王爺說會兒話, 聽說還安排了酒水, 大概要耽擱兩三個時辰。你接了詡哥后算起來時辰應該差不多, 到時候咱們一起家去?!?/br> 穿了一身艾綠蜀葵紋錦衣的顧瑛笑盈盈的跳下馬車,“其實認真算起來詡哥在咱家住的久些,那天我聽他和囡囡聊天,說日后游學天下,別的倒也罷了就是想念家里東墻下的葡萄樹。我尋思了半天,才明白他口里的家原來說的是咱家?!?/br> 顧衡微微俯身,極其自然地幫媳婦兒把裙子上的一道褶子抹平,心想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興頭上來時還喜歡蹦蹦跳跳。他也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順著話頭答道:“那小子除了性子綿軟些, 秉性倒是極為忠厚念舊!” 顧衡的心思縝密擅猜忌籌謀,所以反倒極為喜愛心地純善的人。端王府小世子要不是這樣一眼望到底的性子,也不會入了他的法眼。 顧瑛失笑搖頭, 女兒和丈夫骨子里都是極為霸道。詡哥自打第一天進了顧家, 父女倆就明里暗里欺負人家上癮了。幸得詡哥從來不擺他王府世子的架子,認認真真的視顧衡為良師, 視顧囡囡為手足。 男子不能進內院, 夫妻倆在二門分開各自行事。 自從俞王妃大前年去世后, 顧瑛已經很少來端王府。因為已經入冬, 常住顧府的小世子要帶一些厚衣裳, 所以她才跟過來看看。其實想想也是多余, 世子身邊指不定有多少貼身的婆子丫頭,哪里需要她來插手? 哪曉得在花廳里枯坐了兩盞茶的時辰都沒有人出來招呼一聲,顧瑛皺著眉頭隨手抓了一個人問道:“可否幫我進去通稟一聲,世子什么時候出來?” 腳步匆匆的仆婦有些不耐煩,但也大概知道顧瑛的身份,草草福了一禮道:“前院有酒宴,都是王府頂頂重要的客人。李側妃病著,范庶妃就作主調了內院一部分人手過去幫忙。大家都忙得腳不著地,這時候只怕無人幫夫人進去通稟?!?/br> 顧瑛挑了一下眉毛,李側妃病著,范庶妃主事,前院開宴人手不足竟然還要調內院的人過去幫忙? 正在說話間,王府世子蘇詡急匆匆地走了過來,雙頰緋紅略有些局促地行禮道:“勞煩夫人久等,因為我院子里掌管器物的管事嬤嬤不在,有很多東西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這才耽誤了時辰……” 顧瑛見這孩子羞愧的臉都要埋在胸口里了,身上的衣服雖然穿在整齊,但是懸掛在腰上的玉佩系帶卻是歪的。心里哪里還有不明白的,就嘆了口氣道:“自己的事都要自己做,管事嬤嬤不能跟你一輩子,總不能離了她們就不過日子了?!?/br> 詡哥的臉色慢慢恢復過來,自個重新把荷包玉佩整整齊齊系好,又把剛剛收拾好的兩個大包裹緊緊提在手上。 顧瑛在家里從來不嬌慣孩子,雖然知道包裹沉重但也不打算上前幫忙,一邊陪他慢慢的走一邊慢慢說話。知道他早上起來喝了半碗粥,吃了兩塊點心,讀了一會兒書后就開始收拾要帶到顧家去的冬衣。 詡哥拜了顧衡為師,每半旬回王府一趟,在他心里巾帽胡同更像是他的家。畢竟年紀小,詡哥想到即將見到趣致的顧家姐弟,心底的落寞一會兒就變得飛揚。 準備出二門的時候,兩個青衣婆子攔住了顧瑛的去路,滿臉笑容卻態度強硬地要搜查詡哥手里的包裹。振振有詞地說庶妃娘娘吩咐了,今日客多來往人員復雜,所攜帶之物必須要一一查看。 詡哥半天回不過神兒,片刻后臉就脹得通紅。 顧瑛也擰著眉頭驚詫得不行,這才多久沒有到王府來,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來了?她指著地上的兩個包裹慢慢問道:“這是你們王府世子親手從內院拿出來的東西,也得讓你們一一過目才能放行?” 那兩個婆子互視一眼,直了直背脊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既然庶妃娘娘吩咐下來,咱們這些當奴才的就得照章執行。夫人大度,既然是世子殿下的師娘更應該以身作則,您看是不是這個理?” 就有人在旁邊幫襯,“這兩位嬤嬤是庶妃娘娘身邊最得用的老人,就是怕出亂子才特地把她們派到二門守著。” 顧瑛側頭看了一眼詡哥。 見這孩子窘迫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就知道這樣的腌臜氣平日里他生受了不少。想想也是,王妃娘娘早早就去了,大郡主為母守孝還在顯應寺里忙著清修沒回來,端王這個當爹的再手眼通天也管不到內院來。 她往后退了半步,牽著詡哥溫軟的小手微微一笑。這才轉頭認真而慎重道:“我看不是這個理兒,世子殿下年歲再小也是這府里的主子,你們再是庶妃娘娘面前得用的老人也是奴才,沒的主子出門還要讓奴才過目的道理?!?/br> 兩個婆子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詡哥的眼睛頓時亮了,顧瑛的心腸頓時軟的不行。心想著丁點兒大的孩子在自己面前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沒想到在自己家里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卻從來不吱聲。 顧瑛用指尖撫了一下詡哥的頭發,根本沒有理會旁邊看熱鬧的人,閑散的拉著家常,“再過幾天就要冬至了,我們老家最喜歡在冬至這天吃羊rou。我特地托人養了幾只,到時候咱們家圍著炭爐涮羊rou火鍋?!?/br> 詡哥眼角余光看著那幾個蠢蠢欲動的仆婦,膽子也慢慢大了起來。語氣輕快地答話,“囡囡說顧家有一種秘方子,能讓牛rou羊rou吃起來沒有一點膻味兒?” 顧瑛同樣瞄著人,嘴里漫不經心的答道:“哪里有什么秘方子,就是在剛入冬的時候提前讓莊上的人給羊吃干透了的青蒿草。只要手腳快些,那羊rou又鮮又嫩,吃在嘴里還有一股嫩甜香?!?/br> 就這樣閑扯了幾句,老遠就見影壁后急匆匆過來一個人,正是華妝麗服的范庶妃,未語笑聲先到,“竟不知故人什么時候到了府里,怎么沒有人知會我一聲?” 救兵這么快就來了,倒是小瞧了這位庶妃娘娘。 顧瑛微微福禮,“我謹遵王爺的吩咐,預備接世子到巾帽胡同讀書。不想遇到兩位門神死攔著不放,還非要搜查世子的包裹。我正在想這到底是誰立下的規矩,縱得這些奴才個個都可以當主子的家? 范庶妃咯咯地笑了兩聲,神色間帶了一種少見的意識氣風發,“如今是我總管府里的大小事,難免看顧得有些緊。前些日子有個手腳不干凈的丫頭,偷偷拿了一對壁瓶出去販賣。雖然值不了幾個錢,但總是敗壞了風氣。世子殿下既然行得正坐得直,又何懼這些奴才看一眼?” 顧瑛愣了一下,知道這位范庶妃今天跟自己是懟上了。 她把詡哥冰涼的小手握得更緊,淡淡道:“庶妃娘娘把世子身邊的人都調開,讓這么小的一個孩子自己收拾過冬的衣裳。如今又攔在二門前不準人出去,到底是有何居心?” 范庶妃看了一眼被顧瑛差不多遮住半邊身子的小世子,不屑地昂頭道:“王府分內院外院,出了這道門的事我管不著。但王爺既然將二門里慎重托付于我,那么我就要給他當好這個家?!?/br> 那兩個婆子機靈無比,聽到范庶妃的話后膽子壯了許多,涎著笑臉慢騰騰的摸過來準備翻撿地上的包裹。 顧瑛意態閑適地往前站了一步,恰恰牽著小世子擋住了那兩個包裹,看了看范庶妃道:“合著娘娘今日不是來當王爺的家,是來下我的臉呢。這包里若是有違禁之物,我給娘娘你三拜九叩。若是里面沒有違禁之物,那娘娘千萬就要給我個像樣的說法。” 聲氣平平板板,話語里卻透著一股針鋒相對的森寒。 范庶妃左右看了一眼,見好幾個人已經遠遠退避到二門外,只有那兩個婆子還老老實實的等著自己的命令。掂量斟酌了好一會兒,又看了一眼長得像豆芽菜一樣瘦弱的小世子,低低恨道:“未來的前程誰都說不準,顧夫人何必急著這么早……押注?” 詡哥人雖小卻已經聽得懂些隱晦話了,眼眶下意識地縮了縮,手心里也慢慢沁出了汗。 顧瑛眼睛瞇了起來,知道這位肯定有什么倚仗才敢如此明目張膽,干脆答道:“庶妃娘娘莫不是糊涂了,是你手底下的人扯著我不放,你現在又來扯什么前程,是不是覺得我像軟腳蝦特別好欺負?” 范庶妃見她眼睛陡地瞇了起來,被她眼里的冷然盯得微微發寒,知道這是個混起來敢不顧臉面的人。 且見聲音一聲比一聲大,心頭氣惱索性態度也強硬起來,“我照章辦事,顧夫人別仗著你夫君是我家王爺面前的紅人就翹尾巴,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兩個婆子頓時象有了主心骨,躍躍欲試地摩拳擦掌。 顧瑛一抬腳就將一個立功心切的婆子踹了個四腳朝天,將詡哥和包裹齊齊護在身后高聲諷道:“拿著雞毛當令箭,連世子爺的包裹都敢翻檢。難怪你進王府十來年都還只是個庶妃,這份吃相忒難看,只容人氣度這一條就離俞王妃差了十萬八千里。” 自從將詡哥接進巾帽胡同看護,顧瑛知道遲遲早早有這么一天。反正已經撕破臉了,干脆再埋汰幾句圖個心里暢快。 ※※※※※※※※※※※※※※※※※※※※ 怎么人越玩越懶呢?感謝在20200226 21:08:50~20200227 22:49: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今夕且何兮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二六零章 涇渭 正在前院專心待客的端王聽到總管魏大智的悄聲稟告后皺了皺眉。 在座的都是跟隨端王多年的心腹, 一瞧主人的臉色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卻聰明地左言他顧, 對于不該知道不能知道的事情就不要瞎打聽。 顧衡眼神里閃過一絲憂慮, 笑著和旁邊的人對飲了一杯酒。眼角余光卻看著魏大智吩咐了幾句,那遞話之人就急沖沖地離開,看那方向似乎是往內院去的。 都察院四品僉都御史齊為民掃過來一眼,故意感嘆了一聲轉移話題,“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歲月不饒人,腦子就是沒有年輕的時候轉得快。看看顧兄的春秋筆法,周敏之這棵大樹就這么無聲無息的倒了,那邊……的小魚小蝦如今急得雙眼一抹黑。” 顧衡臉上帶著笑沒有說話。 坐在右首的康先生動作舒緩的放下筷子, 轉頭看著兩人笑道:“我不過回了一趟老家,京城的格局就變了許多, 這里頭難不成還有濟川的手筆?” 濟川是顧衡的字,此間康先生的年歲最大又曾經是顧衡的老師,所以也沒誰覺得不妥。但齊為民多年在地方為官, 極善于察言觀色心思如塵, 卻從中聽出了一絲不悅。 端王溫和的看著一干器重僚屬,“都不要妄自菲薄, 你們都是朝廷的棟梁。周敏之剛愎自用目中無人, 得到如今惡果是遲早的事。顧衡不過是因緣際會幫著查實了幾件事, 不能把周某人的倒臺全部歸屬在他的身上, 這話傳出去難免有人說他輕狂?!?/br> 齊為民眼神動了動, 攤手一笑道:“這里也沒有外人, 都是一心一意追隨王爺的。我只是覺得小顧大人往日里文采出眾,卻沒想到他拿捏人心也是一把好手。那位濟南鄉下的童姓老婆子,竟然成了扳倒周敏之的一把鋼刀……” 這一仗的確干得漂亮,一環緊扣一環摧枯拉朽竟讓對方無還手之力。以小搏大的火候把控尤為精妙,可說是朝斗的典范。端王半挑著眉梢朝顧衡無聲笑了一下,緩緩搖頭倒沒有再阻止。 康先生高坐不動,眼睛卻有些艷羨地看著堂上諸人輪番給顧衡勸酒,耳朵盡力捕捉著眾人口中的每一個字。 這就是當年一時倦怠痞懶沒有尋得正經官身的下場,此時他無比后悔當初為何畏難不涉官場!如今無論自己怎樣努力,與這些生機勃勃的年輕官吏總有些隔閡,甚至連得到的消息都有些滯后。 這回名義上是返回老家,但實際上他卻是帶著端王的庶長子蘇謖長途跋涉一路拜訪了幾位當世大儒。 所幸沒有白跑,一位濟州的白沙先生極其喜歡蘇謖的聰明好學,已經答應將他收為關門弟子。而這位白沙先生的師傅就是鼎鼎大名的陳寒山,那位可是真正的帝師,是天下文章的至高泰斗。 蘇謖雖然在出身上有瑕疵,可是只要位列寒山先生與白沙先生門下,無異是在自己身上加大籌碼。眼下朝堂上的局勢已經漸漸明朗,日后……說不得或可在這上頭一爭高下。 顧衡不自謙也未自傲,看著眾人泰然解釋了一句,“周尚書自視過高,魚與熊掌俱想兼得。舞弊的禍事暴露出來后,又想把責任推在死人頭上。如此貪占虛名之人,也怨不得別人找他討要說法?!?/br> 康先生一向多思,加上一向關注王府里和顧衡的動向,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升騰起一股近乎嫉恨的感慨——有這個人在端王身邊,恐怕別的人再能干再出彩都沒有出頭之日。 齊為民狀似無意地又贊嘆了幾句,還向康先生敬了幾杯酒。絮絮叨叨地說什么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顧衡如此年輕有如此作為,真是羞煞旁人…… 一旁坐著的戶部清吏司郎中方熬同扯了扯他的衣角悄聲道:“我怎么覺著你有些針對顧衡,康老頭那副樣子明顯不希望這弟子更受王爺待見,你卻老往前拱火……” 齊為民見周圍無人注意,稍稍緩了口氣道:“周敏之倒了臺,王爺要加顯現于人前。誰知道咱們這里有多少人盯著,要是讓別人知道端王殿下手底下的人早早就擰成了一股繩,只怕很多人就更要睡不著了。” 說到最后,大拇指還朝頭頂指了指。 方熬同張大了嘴巴左看看右看看,半晌才嘆了一口氣,“老齊,我的心眼兒的確不如你……” 齊為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壓著嗓門輕聲自嘲道:“我的的確確看顧衡不怎么順眼,那小子年紀輕輕已經成了大理寺的少卿??催@樣子,他明年的官階肯定就比我高了。青年才俊又受重用,眼看仕途一片光明,叫咱們這些老朽之人情何以堪?” 方熬同在萊州做了幾年縣令,可以說是看著顧衡一步步青云直上的,說起來情誼要深厚一些。聽了這話心總算落了下來,抿了一口酒笑道:“這康先生一向清高自許……雖然是顧衡的師傅,但我總覺得兩個人相處之時總有些別別扭扭的?!?/br> 小宴漸進入高潮,各自交好之人圍做一團拼酒。 齊為民冷眼看著康先生沉默不語地在僻靜角落里獨自飲酒,直到顧衡主動前去敬酒才矜持地舉杯,師徒二人都一派和樂力圖粉飾太平,終于微微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顧衡敬完酒后順勢坐下,陪著一起看水軒中的琴師cao琴。 康先生悠然自得的聽了一會兒后道:“你若是還當我為師,就撇開世事好生做學問,就是少摻雜些陰詭事也好。我雖然不知前段事的具體經過,但想來也是相當兇險。你僥幸取勝,可知會平白樹敵幾許?” 顧衡垂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與周尚書早就勢同水火,他若是逮到同樣的機會肯定也會置我與死地。就是沒有私人恩怨一味置身事外,怎對得起殿下對我的厚恩?” ——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 康先生意味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聲音也有些發緊,“你這招四兩撥千斤的手法都是用得極妙,竟然用一個鄉下老婆子就把堂堂一位尚書掀翻,這份鋒芒畢露若是落在圣人的眼里就是招禍之本。王爺性子日趨穩重,咱們就要幫著他提前把事情盡量考慮周詳。” 康先生精神雖然還好但是已經老多了,上一次見面時原本烏黑的鬢角已經花白,眼角溝壑深深地劃拉在額角邊緣。兩道蜿蜒向下的皺紋緊緊壓著嘴角,仿佛時時壓抑著怒氣。 周圍人都在專心聽琴,少有人注意這個僻靜角落。顧衡默然半晌聲音細微,“就是因為要思慮周詳,您才提議讓剛及笄的大郡主和親北元,讓俞王妃年紀輕輕就自絕于世,讓這世上多了個沒娘的失怙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