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顧衡在南門根兒的磨刀胡同剛一下馬車, 就見自家門口站著一個衣飾整潔神情干練的仆婦。 看見人來了她也不閃不避, 打量了兩眼微微欠身道:“我家夫人想請顧大人過去說兩句話, 只耽誤你半個時辰。如您不去的話,日后必定會后悔!“ 這話倒是格外稀奇, 顧衡就挑了挑挺直濃密的眉梢。 這是誰家出來的仆婦,說她有禮吧,言語里帶著一股趾高氣昂的氣勢。說她無禮吧,偏偏還知道老老實實地在門口守著。顧衡今日乏了, 索性連理都懶得理會,直直就往自家屋子走去。 那仆婦沒料到顧衡這般硬氣,傻了一會兒眼后連忙追上, 急急道:“我家夫人說知道你meimei顧瑛的真正身世……” 顧衡停住了腳步,稍稍微側了頭,卻還是一副拔腳就要走的模樣。 仆婦這會兒終于知道自己以自己的臉面拿捏不住這種人, 忙收了先前的倨傲小覷之心, 恭敬施了一禮, “我家夫人在前面的茶樓等候, 顧主事前去一看便知分曉。” 這仆婦模樣的人既然叫自己的職名,那她的主家必定是官面上的人物。顧衡面上不顯分毫心思急轉,猜測一直期盼的事情也許今天就有了眉目。 這間街頭盡角的茶樓在京城沒什么名號,往來的都是住在附近的平民百姓。顧衡推開門, 靠里坐著一個身穿石青色繡菖蒲紋掐牙邊褙子的中年婦人抬起頭來, 略有些矜持有禮地頷首一笑, “顧主事, 真是緣慳一見吶!” 顧衡記性極好,立刻認出這個婦人在從前見過兩回。 頭回是春闈剛剛放榜,自己一心想在京城大展拳腳,卯著勁兒想干一樁新營生,如出籠的鳥雀興致勃勃地帶著顧瑛滿街轉悠。結果因為找鋪面不順,就在崇文門東邊估衣街上的茶莊歇腳。 就在那處茶莊里,自己和鄭績正在商談事情的時候,出去凈手的顧瑛說遇到了一位奇怪的夫人。那位夫人氣度雍容穿戴得體,說顧瑛跟她的一位什么親戚長得很相像。顧衡聽了心中就覺一動,但當時事情太過紛煩忙碌,轉身就把這件事體忘在了后腦勺。 此時再想起這件事,顧衡心中警惕大作,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安坐如素。 中年婦人將他上上下下認真打量幾眼后,默默點頭道:“我夫家姓俞,是現任國子監四品祭酒。我娘家姓郭,你可以稱我為郭夫人。其實早在數月前我就在暗中關注你。不為別的,是因為你的妹子顧瑛很可能就是我的嫡親外甥女兒。” 事到臨頭,心頭略有些慌亂的顧衡反而鎮定下來,只是衣袖下的雙手在無人得見處緩緩攥緊。 他沒有想到,這位所謂的郭夫人一上來就直截了當地直奔正題。據他所知,這位郭夫人不但是是國子監祭酒俞宏友的妻室,她的長女還是端王的正妃,而俞王妃半個月前剛剛在西郊別莊生下嫡世子。 這樣的人家出身也算清貴體面,怎么會容許有自家血緣的女孩兒流落在他鄉多年而不管不問? 郭夫人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慮,苦笑一聲緩緩道:“說起來這是郭家的一樁陳年舊事,更確切的說是一樁不好與外人道的丑事。當年我父親郭泰任滇南四品提調,我母親帶著幼弟幼妹輾轉跟在任上。他們倆是一對龍鳳胎,性子天真爛漫從小受盡寵愛。” 胡同盡處有一株半開的梅花樹,似有似無的幽香在冰雪肅殺的催促下漸漸濃烈起來,似乎掩沒了茶盞里清淡的茶香。 “建和八年,在江蘇通州老宅的祖母病重彌留,想在去世之前看一眼從未見過的小孫子和小孫女兒。我母親就帶著我的幼弟和幼妹乖船返鄉。結果在路途上突遇小股流竄的海匪,隨侍的仆人和丫頭婆子死傷慘重。幸遇廣州衛的巡邏官兵經過,一船人才得以活命。 最后清點人數時,卻發現我的幼妹郭元芳不見了蹤影。我母親又駭又懼,不知道我幼妹是生是死。又事關女兒家比命都金貴的清譽,根本不敢向外聲張和求助。只得留了幾個極信重的仆從在當地繼續尋找,自己帶了剩余的人返鄉。” 郭夫人說到這里已經是淚如雨下,拿帕子使勁兒擦拭了一下通紅眼角,方才的矜持冷靜傾刻間就蕩然無存。 良久才繼續道:“留在當地的仆從倒是盡心盡力,前前后后整整尋找了一個月,都沒有找到我幼妹的下落,那時候我們大家都以為她已經在那場混亂當中不幸殞亡,只是一時半會兒沒有找見尸首罷了。” 顧衡面上并未見如何動容,心里卻在快速斟酌郭夫人的話中真假。 “那時候家中一片愁云慘霧,卻顧及著面子一個字都不敢往外吐露。我母親為了這件事常常郁結于心,不過兩三年后就過世了。她臨終前拉著我的手斬釘截鐵地念叨,說我幼妹多半還活在世上……” 顧衡終于猜到她要說什么了。 郭夫人從旁邊拿過一個紫檀透雕靈芝紋的小匣子,緩緩打開后。大紅緞面上是一對做工精致的小銀碗,碗上鐫刻精美異常,是四朵鑲嵌了五色寶石的無憂花…… 顧衡不必細看,在萊州老家時他曾數次的摩娑過這對銀碗,對上面的紋路異常熟悉。 郭夫人面容哀戚難過,“我對母親的話一直將信將疑,但每年還是派幾個仆從到那邊去打聽一下消息。就這樣一晃就過去了十六年,我就以為那多半是我母親臨終時的癔想。直到那回我一眼看到你的meimei顧瑛姑娘……” 茶葉在guntang的水中上下浮沉,那水很快就涼了,剛剛舒展開的細長茶葉也很快沉寂下來。 “我父親在滇南任了二十多年的官職,那邊可以說是他的第二故鄉。我幼弟幼妹出生后,他特地到滇南的筇竹寺求了兩對佛碗回來。這一對是我幼弟身邊珍藏,自他成年后從未示于人前。 那回無意當中見過你meimei的模樣之后,我就覺得冥冥當中有一種緣分,就一直派人在暗處留心你家的消息。那孩子很能干很貼心,性子也爽利干凈,你們待她和至親之人沒什么兩樣。 她雖然沒有父母,但從小到大也沒受過什么大委屈。我還知道你的祖母曾經帶著一式一樣的銀碗,到京中幾處銀樓去探詢過消息……” 顧衡便微微笑了起來,“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有這樣東西也不代表什么……” 郭夫人身子前傾,極認真地道:“顧瑛姑娘跟我幼妹有五分相似,左邊臉頰也有一個小小的酒窩,一笑起來讓人連心都能融化掉。我比meimei大整整十歲,及笄后才返回老家待嫁。我母親身子不好,這對小的可以說是我一手帶大,就是只留給我一個背影也認得出來。” 郭夫人心情激蕩眼淚直流,聲音似乎也變得尖利,“……曾經有一個年輕女子也拿著這么一個銀碗到我面前,當時我怎么看怎么懷疑。直到遇見顧瑛姑娘,我才知道有些人有些嫡血之親,無論多久多遠都隔絕不了。” 拿著另一只銀碗的年輕姑娘——多半就是在萊州縣殺人潛逃的錢月梅,沒想到卻是她先遇到了顧瑛原本的血親。 過了最初的慌亂,顧衡反而鎮定下來,瞇著眼睛直指問題的核心,“從春闈到現在已經小一年過去了,想必你已經將我妹子的真正身世打聽得清清楚楚。只不過你今天冷不丁地過來捅破這件事,是要認我妹子回郭家嗎?” 郭夫人再次苦笑,“十六年前的禍事一出時,我祖父就做主把這件事隱瞞下來,說郭家百年清譽不能毀在一個女子的身上。沒過半個月就以路途勞累引起舊疾亡故的名義,在祖祠東邊的小坡上給我幼妹立下一座空墳塚……” 顧衡神情越發冷肅,“既然這樣你又何必舊事重提,引得各方不快呢?” 郭夫人緩緩道:“這些年我生兒育女,才逐漸理解我母親當年的牽腸掛肚。我斷定……幼妹當年遇到了什么不堪的事情,才不愿回轉家鄉。但她既然選擇隱姓埋名地生下女兒,那就自然有她的道理。郭家礙于名聲不愿意認這個女孩,我卻想認下這個外甥女!” 顧衡愣了一下,但他從來不介意與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 就微笑問道:“我妹子……不過是鄉間一孤女,說實在話有沒有血緣之親對于她來說,以往的十幾年和今后的幾十年也沒什么區別。如今她是榮昌布莊的大東家,即便靠著自己也能過活。” 郭夫人把臉上的失態收拾齊整,“我派人到你的老家打聽過,你的祖母張老太太對這孩子很好,這孩子從小到大沒有受過什么苦處。我雖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流落到你家去的,但平安喜樂必定是她母親生前所愿!” 顧衡頭頸向后一靠,吞住了喉嚨眼兒里的癢意,冷然道:“我妹子現在就很平安喜樂。” 郭夫人不急不躁,舉起茶壺親自給顧衡續了一盞茶水,“這孩子……身份上總有些硬傷,日后必然影響說親。我想和她認個干親,咱們兩家日后也好走動些。這樣一來她身后有我們這些正經姻親撐腰,京里稍體面些的人家就不敢小覷她了!” 顧衡似笑非笑,端起茶盞一飲而盡,“這么大一塊rou餡兒餅當頭砸下來,肯定不是白白交換的吧?” 郭夫人面色微帶黯淡,神情也變得略略勉強,“可憐天下父母心,日后你到了我這個歲數就曉得我的難處了。我的女兒不甚聰明,卻總以為自己聰明絕頂。她骨子里還有一點像我的丈夫,最是清高迂腐目下無塵,偏偏遇事時又執拗無比。” 桌上的茶水沒有人動,窗外又無聲無息地鋪了一層菲薄細雪。那一層一層的梅香鋪天蓋地,卻裹挾著刺骨冰霜冷冽寒心。 郭夫人滿臉的無奈苦澀,“如今她剛剛生下小世子,但是王府里早有范庶妃生下的庶長子,那孩子今年已經七八歲了。說實話,一個處置不當端王府里頭就要引起內耗,到時候徒惹京中人笑話,我總想為她做點兒什么……” 她直直凝視過來,“端王殿下器重你,將來你和我女兒互為援手,這路怎么都要走得穩當些。日后我一定視瑛姑為親女,但凡我家水蓮有的,也必定會有她一份。你若說是交換便是交換吧,其實這是雙贏……” 到了此時顧衡才真正嘆服,這位郭夫人確確實實是一個明白人。 一上來就開門見山,把自己的難處苦處全部一一道來。即便是利用,也覺得她是情可原意有可憫。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一個為了自家孩子的母親,瘋狂之下更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都做得出來。 ——所以絕不能輕舉妄動。 顧衡從屋檐那片細雪上收回目光,只覺一盆冰水從腦門兒上直澆下來,剎那間就寒到腳底心,讓他從未有過的清醒和驚痛。 他站起身低頭拱手一禮,“夫人為了俞王妃未雨綢繆致此,實在是讓人敬佩。但我現在只是一介七品散官,在端王殿下面前也說不起什么話。不過日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夫人盡管差遣……” 這已經是一句極重的承諾了 ,郭夫人雖沒有聽到自己最想聽的話,卻心滿意足而歸。 ※※※※※※※※※※※※※※※※※※※※ 女主的身世漸漸大白…… shg 第一二三章 晚歸 冬天的天時極短, 回到家時屋子里里里外外已是一片暗黑。 守門的錢師傅幫著開了門, 低聲稟了兩三件雜事。一是顧衡的同年, 如今的上蔡縣縣令王希久派人送來書信,那人在不遠的客棧歇了, 應該是要等到回信才肯走。二是萊州老家那邊也來了人,說族長顧九叔興許年前就要到京…… 張老太太依舊秉承在老家的節儉,所以只有灶間點著一盞油燈。顧瑛似睡非睡地拄腮靠在桌邊,頭一點一點的, 顯得十分趣致可愛。 年輕女郎聽見動靜抬起頭來,揉著惺忪的杏眼笑道:“哥哥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可是衙門里有什么要緊的事兒?” 廚房狹小, 灶間的火苗閃動跳燿,將屋子映得暖暖融融的。鐵鍋里大概蒸著玉米飯和臘rou片,一股子甜香混合著rou食和新鮮菜蔬的香氣, 就像從前一樣實實在在地包裹住他疲憊倦怠的軀體。 顧衡再次微笑起來, 這個傻丫頭像大夢里的姑娘一樣, 無論生死時時站在自己的身邊。但是這一次他沒有轉身離去, 而是牢牢地攥緊了這個傻丫頭的手。 夜晚的小廚房傳來極輕的喟嘆:“我的瑛姑,過完年就又長了一歲呢……” 顧瑛的臉面一時漲得通紅,伏在哥哥寬闊結實的胸膛上,卻怎么也舍不得離開。本來臨近年關, 這些日子大家各自忙著手頭的事兒, 一個人恨不得分成幾個人用, 累得回到家時只想倒頭大睡。所以一家人雖然在一處屋檐下住著, 卻連個說話的空閑都沒有。 顧衡沒有松開手,拉著她坐在灶前,就著明明暗暗的火光開始吃遲到的晚飯。 自家人的吃食沒那么講究,白米飯里摻雜了少許玉米面,泛著馥腴柏木煙薰味的臘rou肥瘦相間,被切得薄薄的羅列在雪白的米飯上。暗紅色的托盤上還放了一碟青豆炒咸菜絲,一碟干筍拌雞絲,一碟蘿卜丁炒雞蛋碎…… 顧衡埋頭刨了大半碗,這才覺得饑腸轆轆的腸胃好受了些。又舀了半勺米飯,把剩下的菜一股腦拌進去,這才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 顧瑛心疼得不行,生怕他噎著,連忙倒了一盞熱茶過來,“哥哥不是去西郊陪那位王爺說話,怎么人家連晚飯都沒有供一頓,就這么風里雪里地趕了半天路?” 顧衡面上帶笑,看了她一眼道:“也不盡是,今天我回來的早,在外頭碰見個從前認識的人,就跟人家在茶樓里說了會兒話。沒想到一抬眼天就黑了。茶樓里只供應一些茶水和細茶點,我再怎么不講理也不能讓店家給我備一副席面不是!” 顧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杏仁大眼彎成了月牙。 “幸好我還在灶上給你留了飯,要不然你這時候回來只能餓肚子了。祖母今天還和我商量來著,要不要雇一個灶上婆子回來。說我一天忙著鋪子里的生意,待在家里的時日少。你日后從衙門里上值回來,看家里冷鍋冷灶的,怕心里不舒坦。” 這大半年榮昌布莊的生意蒸蒸日上,顧瑛作為大東家當然要以身作則,每天開店前第一個到,關店后最后一個走。這樣做的好處就是,店里面聘請的伙計不管老的少的沒有一個敢偷懶。 顧衡自然不愿意這個當妹子的辛苦,可誰說女人只能圍著鍋臺灶邊兒孩子尿布轉?若是能大把地掙銀子,女人也有底氣能挺直了腰桿兒說話。沒見著這些日子以來,顧瑛臉上的神色光彩照人,走路說話都添了一種干脆利落的氣勢。 就連偶爾上門的鄭績都贊不絕口,說這丫頭天生就是個做生意的料。若是就這么關進后宅里做個只能在后院盤桓的當家太太,實在是太過可惜。 其實顧衡暗地里琢磨過這件事,如今自己只是個七品的閑散小官兒,顧瑛即便嫁進門還是可以繼續掌管榮昌布莊。 等這三年的觀政期滿了,自己就到吏部活動一下求一個外放的知縣。那時候的榮昌布莊多半已經做大,最好每個省份都開一家店面。顧瑛這個名份上大東家就可以成為真正的大東家,每個月帶著仆從到處走走看看,順便盤盤貨審審帳…… 不知為什么顧衡用不著問出口,就知道顧瑛肯定喜歡這種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生活。 他挾了一塊冒著油珠兒的臘rou塞進嘴里大嚼,嗡聲嗡氣地道:“我早就說過,這個宅子里里外外都是你做主。你要是覺得雇一個灶上婆子比較好,那自然就是好。再說現如今你掙的銀子肯定比我多……” 顧瑛心中涌起nongnong暖意,大著膽子挨過來道:“哥哥,日后我會掙很多很多的銀子,你只管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兒。看中了什么孤本珍本,喜歡什么古琴古董,用不著跟祖母說,悄悄知會我一聲就成!” 雖然已經是夜深人靜,顧衡卻還是心花怒放大笑出聲,慌得顧瑛一把捂住他的嘴。 纖長的手掌迥異于尋常閨秀,掌心粗礪干燥,指尖有細細的薄繭。那是因為在萊州時常年做繡活cao持家務所制,后來又跟著張老太太潛心學針灸,這雙手便再也沒有細膩過。 顧衡鬼使神差一般,在女郎的掌心處忽地落下一吻。本來氣定神閑的顧瑛便像被燙著一樣,慌亂地站起來,神情有些局促難安,一時間羞的連眼睛都不敢抬。 顧衡心滿意足的望著,那黯淡油燈下的人兒仿佛自會發著光。 因為是布莊的大東家常見外客,女郎一頭烏鴉黑發梳了個半翻髻,頭上插了一對嵌珍珠粒的銀簪子,并兩小朵拇指大小的絹花。上著木蘭青雙繡緞襖,下著藤青曳羅靡子長裙。整個裝扮又雅潔又別致,還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爽利。 顧瑛見坐在對面的人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就是抿著嘴不說話。心里頭便像漫了一層糖蜜,一時之間竟然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 “瑛姑,” 顧衡看著年輕女郎溫聲道,“我跟祖母商量了一下,準備來年三月就把咱們的親事辦了。咱們到京城這么久了你的生身父母都沒什么音訊,我一時也沒想到什么好辦法。中士這么大,成親以后只有慢慢找尋。” 這大半年里,顧瑛刻意改變自己往日略有些靦腆的性子,但猛然聽到這句話還是羞紅了臉,聲音也變得細不可聞,“……我怎么沒聽祖母念叨過?” 顧衡連眼睛都不眨,坦坦蕩蕩地說著謊話,“這件事在萊州老家時就商量好了,你是新嫁娘,他老人家怎么好跟你商量這些事。莫怕,到時候我只請一些極相熟的人家過來吃酒。也許……免不了有一些雜音,你裝作聽不見就是了。” 顧瑛低頭想了想,堅定搖頭道:“我不怕,這輩子我只想和哥哥在一起……” 顧衡就眉眼彎彎地往前湊了湊,“這可怎么好,你喚了我十幾年的哥哥,日后若是正徑成了親,還是改不了嘴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