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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陛下喊您回家_分節閱讀_111

    在他來之前,昭樂曾經舉著那把楚政送給他的刀,用決絕的態度面對自己的親人。

    在午后的書房,樹影斑駁地落在地面上,像是一雙雙無力的手在渴求什么。昭樂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那些枯枝的影子,無力且孤單。對面的親人們神態各異,但是他們的渴求卻是相似的。

    昭樂的聲音在顫抖著:“我早已經說過!你們不能這樣做!這樣做會為大齊帶來戰爭!”

    “不!不會的!”元孝往前踏了一步。“我們只要你扣下楚王,用他將父王換回來。這樣并不會傷害到他,他不會出兵來攻打我們的。阿羽說過,我國國力與楚國相比雖仍有懸殊,卻也已經不可小視。當父王回來后,必定民心大振,在那樣的情況下,楚王必定不會貿然出征!”

    昭樂搖搖頭:“你們不明白的。”

    衛姬道:“不明白?我的確不明白你為何要維護我國的仇人!你莫要忘記,是誰生了你!又是誰給了你齊國的太子之位!這一切都是陛下給你的,而非楚王!莫非你在貪戀這個位子么?”

    “我從沒有忘記父王!”昭樂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我一直都在設法迎回父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齊,為了父王!”

    “昭樂,我們只是想用楚王換回你的父王,這并不會傷害到誰,同樣也不會引來戰爭。你應該相信母親的話。”密夫人走上前,慈愛地注視著面前的昭樂。

    不會傷害到誰?昭樂無力地搖著頭,扣下楚王確實不會傷害到誰,但如果是姜昭樂扣下楚政,那么就注定會傷害到楚政。他寧可與楚政相遇于戰場,也不愿利用楚政對他的信任,令楚政對他感到失望。

    家國也好,天下也罷,終歸不是獨屬于他的。楚政的情誼與這些相比,則顯得彌足珍貴,只有楚政是屬于他的。

    “母親,我不會那樣做的。”昭樂堅定地說。“您說過要我做一名君子,身為君子怎可做此小人行徑!”

    “母親也教過你:君子之心,當如明鏡,不染微塵。”密夫人的聲音低柔。“你的心不可以被權力而蒙蔽。”

    昭樂驚訝地看向密夫人,不可置信地眼神令密夫人心疼,然而她不能退縮。

    迎回陛下,不止是華夫人和衛姬的愿望,同樣也是她的愿望。

    昭樂想,所謂當局者迷,大概就是母親他們這樣吧?由于迫切地希望能夠迎回父王,竟然開始懷疑他。

    他垂下頭反思自己,究竟有沒有被權力所蒙蔽呢?

    大概是有的吧,他在心中嘆息著。

    面對親人們的咄咄相逼,昭樂的腦海中出現了混亂的場景。父母的相聚,以及楚政的怨恨,那是他想象中的場景,他扣留楚政后必將出現的場景。

    這些混亂的場景快要將他逼瘋了,他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件他從未想過的事。

    昭樂轉身抽出桌上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句話完全不該是也不像是他說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誰若要害他必先殺了我!今日有姜昭樂在,必讓楚政安然出境!”

    “罷了,昭樂說的也在理,我們不要再逼他了。”華夫人拉住密夫人的手,帶著衛姬和元孝走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回頭別有深意地看了昭樂一眼。

    ☆、第四章 即使是陷阱,仍要繼續前行 (2251字)

    對于這場完全是昭樂安排,并處于他的掌控下的會面,楚政心里還是有幾分不安的。但是,他不后悔沒有帶上項梁一起來。這并不是因為項梁會打攪到他與昭樂的獨處,而是因為他清楚地記得那一日的書房外,昭樂曾因項梁變了臉色。

    到頭來還只是個孩子,這是楚政對昭樂的看法。

    然而,在他沒有見識到之前,他永遠不會想到,昭樂在對待除他之外的人時,是怎樣的不動聲色。

    若說方才楚政的不安只是乍起的火苗,那么在昭樂遣散所有宮人后,他的不安已經隱隱有了燎原之勢。當身入火中后,則可發現,在強烈的不安中,還偷偷藏著些許欣喜,如石頭一般頑固的留在火中。

    他是喜歡昭樂的。

    這件事早在很多年前楚政就已經認定了。

    作為一個男人來講,他對喜歡的人渴求碰觸并不可恥,同樣也無需隱瞞,即便眼前的這個人是一條會咬人的小毒蛇。

    他來到昭樂身邊,居高臨下地望著坐在桌后的昭樂:“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知道。”昭樂的表情很平靜,他在等待楚政接下來的話。

    “我很舍不得你。”楚政一邊說著,一邊繞過桌子坐到昭樂旁邊。他伸手去握昭樂的手,見他沒有躲閃便膽子大了些,拉著昭樂往自己懷里靠。昭樂的順從令他心驚,他猜不到下一步會是什么,也許是一把刀,也許是一柄匕首,都說不準。但他還是不愿放手,他還是用手臂把昭樂圈在了胸前。他低頭嗅著鼻間的發香,心里有些無奈,更多的是不舍:“明日一別,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夠再次相見。”

    昭樂沒有回答他,從微蹙的眉頭可以看出,他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何時才能再次相見?

    他忽然想起了聘聘。

    聘聘曾經對他說:“哥哥,他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喜歡他,就要把他留在我身邊。”

    她說的是展悠然,天正九年大道島上戰敗的吳國將軍,如今只是一個亡國的俘虜。他很倔強,一直不肯屈服,在知道吳國已亡后,曾多次尋死。這樣倔的展悠然,不知是何時得了聘聘的青目,自此求死更是無路。

    昭樂曾不止一次和聘聘談到展悠然這件事,他說的話聘聘完全聽不進去。

    聘聘說:“我心里有了他便再容不下別人了!我已是亡國之女,不必再像兩位哥哥所說還要顧及公主的身份!不,即便我還是梁國的公主,我也一樣喜歡他。他恨我不讓他盡忠又如何?他能夠在我身邊,我已知足!”

    昭樂想,若是能將楚政永遠地留在自己身邊,自己會不會像聘聘一樣知足快樂呢?

    “在想什么?”楚政親親他的頭頂,語調中帶著些許戲謔。“舍不得我走?”

    “是。”昭樂誠實地回答他。

    楚政啞然,他驚訝地發現,在長期選擇虛假的境況下,這份真實竟令他如此畏懼。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說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來沖淡他內心的恐懼。他低頭去親昭樂的額頭,昭樂的溫度在他唇間輾轉:“也許很快就會再見了,如果你愿意的話。”

    楚政這話什么意思?昭樂心頭一緊,猜測著楚政是否已經知道了什么。想要開口詢問,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抿了抿唇,低低地‘恩’了一聲,以上揚的調子來表示他的疑惑。

    “你不會不知道晉王病重。”楚政的語氣篤定,他認定了昭樂是知道這件事的。

    事實上,昭樂的確知道晉王病重這件事,但他并沒有想過要參與。

    楚政的右手還攬在昭樂肩上,左手像是閑不住一樣,捉住昭樂的手來回捏弄。在這樣曖昧的時候談論政事,他還是第一回:“晉王病后,晉國之內的王儲之爭已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相信不管是誰成為儲君,晉國之內也免不了要有一場內亂。而你與晉作為姻親之國,勢必會被牽扯進去;我作為齊晉的盟國,同樣不能袖手旁觀。”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晉國的戰場上見面么?”昭樂蹙起眉。

    他不是楚政,他沒有楚政對戰爭的熱情,比起戰爭,他更加渴望和熱愛戰后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