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_分節(jié)閱讀_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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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讓我在這里保護軍師。”百里陵辯解道。 蘇漓不耐煩地推開他手中的皮盾,向身后的士卒沉聲道:“擂鼓,三聲之內把所有的巨石拋上城去。” 嘩啦啦的雨聲里戰(zhàn)鼓聲也不顯得過于突兀,“咚咚咚”連著三聲回響,幾輛大拋車盡數(shù)把裝填的巨石向著城頭投了過去,隱約傳來一些沙石墜落的聲音,城墻卻顯然并未坍塌。 百里陵抹了把滿臉的雨水,嘟囔道:“居然把城砌得這么牢固,到現(xiàn)在連外城都砸不塌。” “這座城地下都灌了鐵漿,城墻自然也是堅固異常,想要弄塌著實要費一番功夫。不過我們這一輪猛攻卻并不是為了毀去城門,只是震懾人心罷了。” 蘇漓唇角泛出一抹冷冷的笑意,“你想想,若是有朝一日建墨城被圍,所有皇親大臣,平民百姓都被困在一座孤城里,外面殺聲震天砲石翻滾,那該是何等的惶恐絕望。” 百里陵被他說得背脊都發(fā)寒起來:“我們如今兵強馬壯,怎會讓人攻到都城前去。” 蘇漓翻了個白眼:“我不過是打個比方,好讓你知道伽摩人現(xiàn)在的心境罷了。” 百里陵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問:“既然已快被逼上絕路,他們?yōu)楹尾粭壋浅鎏幽兀俊?/br> “棄城?”蘇漓笑了一聲,“極西城外城只有三處城門,內城不過一個城門,正正經經的烏龜殼子,打進去難,想逃出來也不容易。” 他說到這,忽然住了口,伸手搭著少年的胳膊向前一步,側著耳朵道:“這會兒城上的箭勢比方才弱多了,似乎少了一小半的人,是不是?” 百里陵一手舉著皮盾給他擋雨,一面回過身,聽那箭矢落到棚車上的聲音果然稀疏了許多,忙點頭道:“的確弱了。” “一定是尹將軍那邊攻上城了,所以急調正門的守卒去救援,”蘇漓點了點頭,終于露出些喜色,“極西城的外城快守不住了。” 百里陵一聽,立刻掃去了疲憊,從鞍后拔出劍道:“那我們也要加緊攻勢,可別輸了尹將軍才好。” 他這邊話音未落,那邊一疊的傳令聲已從風雨中而來:“將軍有令——上攻城錘——” 起先得令的卻是弓弩營,三隊弓弩手連番向城上射了一輪箭雨,幾乎將偌大的城頭扎成了刺猬,這時遠遠一隊等候多時的士卒才抬著巨大的攻城錘壓了上去,一直推到了極西城門下。 百里陵在馬上擰起了眉頭,沖口而出:“攻城錘有什么用!上次我們帶了那么厲害的頭車,還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 “這城門精鑄而成,用這攻城錘撞個三兩下根本撞不開,我估摸著要撞上一夜才能稍稍撞開一道縫隙。”蘇漓不緊不慢地說道。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不遠處城下的一片廝殺聲里隱約傳來數(shù)聲慘厲的尖叫,那是被燒熱的鐵汁潑中的士卒所發(fā)出的聲音,十分駭人。 “城上開始倒鐵汁沸油了,”百里陵勒緊了韁繩,惹得坐騎不停的打轉,他憤憤道,“難道在砸開城門之前,我們就要不停地派兵士上去送死么!” 蘇漓見他急得亂轉,忍不住譏諷道:“就算我們那么蠢,伽摩人也沒有那么蠢。你以為里面的人真的都束手就擒,乖乖等著我們撞到天亮沖進去砍了他們么。” “那……”百里陵怔怔地想等他說下去,卻聽見混亂中一片金鐵馬嘶,腳下的土地也在微微顫抖,這一切分明是上次伽摩重騎殺出來時的樣子。 “看看他們是怎么垂死掙扎的,”蘇漓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有人出城了,去看著你叔叔。” “看著他?”百里陵臉上有些許迷茫。 “你見過他在戰(zhàn)場上殺敵的樣子么,他今天殺氣格外地重啊,”蘇漓輕輕擦拭著鬢發(fā)上滴落的水珠,“你看他今天騎的并不是逐日,而是曲將軍的炭火馬。” 百里陵愣愣地看著他,這才意識到方才蘇漓凝望的并不是軍中陣容,也不是戰(zhàn)事變故,只是叔叔而已。 第36章 在黑夜里沖出城門的鐵甲重騎像是破籠而出的巨大猛獸,頃刻間就把cao縱著攻城錘和架云梯的幾隊士卒沖散碾碎。百里陵騎著馬沖上前去,立刻被撲鼻的血腥味熏得幾欲嘔吐,耳邊充斥著連綿不絕的馬蹄聲和呼喊聲,讓人不由得焦躁了起來。 恍惚間有人在他身后大喊:“少將軍!快逃!” 沖破車械的小股騎兵正往這個方向碾過來,這已是百里陵第二次看見這批人馬了,他們依舊從頭到腳裹著厚實的鋼甲,馬匹高大而強壯,絲毫沒有在大雨中顯得拖泥帶水,風一樣向他襲來。當疾風吹到面前時,百里陵才隱約聞到了死亡的氣息,那馬蹄前的幾個炎軍步卒同時伸出長戟,觸到騎士鎧甲上的時候卻像是滑過一層冷硬的油,戟頭被肋下的鋼甲絞得粉碎,士卒也接連被砍殺在了鐵蹄之下。 百里陵用力抽出長刀,手心里潮濕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然而刀鋒卻遲遲揮不下去,面前根本是一只披了鋼甲的怪物,從脖頸到手腕或是小腿,沒有一處暴露在外,難以下手。在他遲疑的時候,那個馬上的騎士被一股力量猛地掃下了馬去,百里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黑暗里恍惚辨認出那是被拖曳城墻的巨大鉤鎖擊中,所以連同鋼甲整個被擊碎了。這時,有個熟悉的聲音冷冷道:“百里陵,回來。” 發(fā)出這聲低喚的人立馬站在運軍械的輜車后面,重盔下的眉眼看不清楚,雨水順著甲胄淅瀝瀝地往下滴著,身上似乎并沒有蘇漓所說的殺氣。百里陵知道前方那些重騎戰(zhàn)士一旦沖到面前必然不會放過自己,而此時轉身將背脊留給敵人更是十分愚蠢的行為,但出于對軍令的遵從,他還是匆匆撥轉了馬向百里霂靠了過去,后頸上一片颼颼的涼意。 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百里陵幾乎能聽見敵人的刀鋒刺破雨幕插向自己背心的聲音,就在這時,那些散落在四周的輜車忽然動了起來。在雨聲的掩蓋下分明有鐵鏈的扯動聲,百里陵心中靈光一現(xiàn),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坐騎已搶先一步躍了起來,在此同時四周響起了大片的鐵索撞擊聲,緊接著就是轟然的巨響,龐然的鐵甲被掀翻在地,無數(shù)馬嘶聲接連響起。百里陵怔怔地轉過身,借著大車旁搖擺的牛角燈看向泥濘而混亂的戰(zhàn)場,方才馳騁的鐵甲騎兵早已摔落大半,披著重甲的騎士們根本爬不起來,而那些頃刻間擊敗這些戰(zhàn)車的東西只是戰(zhàn)場上縱橫的幾道巨大鐵索而已。 “這……這是什么時候布下的?”他吃驚地問道,“我們軍備里好像沒有這么粗大的鐵索吧。” 百里霂策馬上前,平淡地說道:“這是蕭翼的東西,他當初用這個在賀蘭郡放倒了我一千騎兵,現(xiàn)在用來對付伽摩人正好。” 百里陵終于想起他剛剛在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是什么了,第一次他同曲舜來極西城迎戰(zhàn)這批重騎時,曲舜曾懊悔不曾布鐵索陣在城前,說若是大將軍在此必然能事先準備。而如今倒不知是百里霂果然如曲舜所說事先想到了這個對策,還是他在那戰(zhàn)之后聽了曲舜的諫言,不論如何,這一場交戰(zhàn)中無時無刻不帶著曲舜的影子,就好像他仍在這戰(zhàn)場上與大伙并肩作戰(zhàn)一樣。 在他出神地想著這些時候,殘余的重騎和伽摩的增援人馬又撲了上來,少年只來得及看見百里霂揮出那桿銀色長槍,隨即一股腥熱的血就濺上了自己的側臉。百里霂啪地收回槍,用槍桿在侄子肩膀上掃了一記:“在戰(zhàn)場上不要發(fā)呆,小心丟了小命。” “我……”百里陵抹了把臉,萬萬不敢在這時提起曲舜的名字,只好愣愣地轉過頭問道,“叔叔,現(xiàn)在又有騎兵過來,為什么不用鐵索了?” “這鐵索貴在出其不意,等敵人有了防備就不能再用了。”百里霂搖了搖頭,“他們很快會把固定鐵索的輜車毀去,有這廢話的功夫,不如上前多殺幾個敵人。” 他說完,便自己撥馬先往城下去了,百里陵因為惦著先前蘇漓所說的話,頗有些擔心,也立刻跟了上去。經過半宿的激戰(zhàn),雨已漸漸地小了,天邊甚至有了一絲曙光,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最先動作起來的是隊伍里的那支北涼騎兵,除了領頭的烏木合之外,其余士卒大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他們的戰(zhàn)馬沒有伽摩戰(zhàn)馬高大,一旦陷入對方的騎兵里,就幾乎找不到了。 追上叔叔的時候,已經到了離極西城門咫尺之處,前方騎在馬上的那個男人,正雙手揮劍斬下?lián)渖蟻淼馁つ︱T兵和步卒,鮮血濺上炭火馬火紅的鬃毛,除了濃腥味什么也沒留下。百里陵看著那個面無表情不斷殺戮的男人,不知怎的,總覺得遙遠而陌生,他想同他說上句話,卻是嗓子眼直發(fā)干。在格開一名揮長槍的伽摩騎兵后,百里陵忽然聽到軍械運作的聲音,一小隊人推著先前被棄到一旁的攻城錘,正要去砸那堵厚實的城門。 百里霂一側身甩去劍鋒的鮮血看向了這邊,他臉頰的線條繃得很緊,連傳令官也不召,一揚馬鞭,縱聲喝道:“誰讓你們攻城門了,都給我上城墻!” 在這混亂的廝殺聲里,這一聲卻有如金石迸裂,驚得一干炎軍立刻放下了沉重的巨錘,紛紛向高聳的極西城墻攀登。百里陵并不能領會這一聲軍令的含義,畢竟他還記得在出戰(zhàn)前的另一道軍令,若是天亮還不能入城,是要受軍法處置的。他滿腹疑惑,又不敢上前詢問,更不能回身去陣后請教蘇漓,只得硬著頭皮向前廝殺。 城上時而有混戰(zhàn)中的炎軍和伽摩軍跌落,滾木和巨石似乎是用盡了,再也不見這些龐然大物被扔下城來,百里陵卻并不覺得有一絲的輕松,因為城下堆積了數(shù)不清的尸體,刺痛了他的瞳孔。 這樣無止盡的廝殺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不斷揮刀的胳膊已經酸痛不已的時候,戰(zhàn)鼓聲又響了起來,那是會軍的鼓點,卻分明是從城門內傳出的。隨即一陣機括的連續(xù)聲響,厚厚的城門緩緩開啟,一支隊伍從門內一躍而出,領頭的正是尹翟。 這無疑昭示著極西城已被炎軍攻下了,看見這一幕的伽摩士卒個個面如死灰,紛紛扔下手中的武器,俯身做出投降的姿態(tài)。看著這些突然投降的對手,炎軍們怔了怔,都看向了百里霂的方向,百里霂筆直地坐在馬上,緩緩搖了搖頭。 百里陵瞪大了眼睛,他明白過來叔叔的意思是要殺了這些人,他張開嘴剛要說話,便聽見身后有人遙遙道:“將軍,殺降不祥。” 說這句話的無疑是蘇漓了,百里陵不用回頭都知道,敢在三軍面前否定百里霂命令的,不會有第二個人。 百里霂對他這句諫言只是付以一聲冷笑:“不祥?事到如今,再不祥又能如何。”他雖然這么說,卻沒有再下屠戮的軍令,轉向了尹翟道:“你來得比我料想的還要快。” 尹翟偏腿下馬,步行到他面前行了個軍禮:“啟稟大將軍,末將按照軍令繞到極西城后,城內一切布置正如城防圖上所繪,西南角守軍著實不多。我等攀上城后只帶弓弩埋伏在城墻上,城內夾道彎曲狹窄,援兵來得緩慢,盡數(shù)被我軍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