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人間見白頭_分節(jié)閱讀_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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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這一句,揮袖轉(zhuǎn)身,舉起檀木架上的沉重銅槌,向著角樓上巨大的青銅牛皮鼓狠狠地敲了下去,沉悶的鼓聲隆隆響起,湍急如驚濤駭浪。 離角樓最近的霍郡城門應著鼓聲開啟,沖出的不是主力重騎,而是一支騎射兵,領頭的是尹翟。他們的馬沒有多余的負重,十分地快,轉(zhuǎn)眼間整隊人馬便向著主戰(zhàn)場疾馳而去。 曲舜在角樓上看著,覺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這樣一支輕騎直插入北涼的數(shù)萬大軍里,無異于螳臂當車,毫無應敵之力。他望著百里霂的側(cè)臉,最終還是生生地忍住了心中的疑問。 僅帶著弓箭的這支騎射兵在沖到靈州主城門的不遠處時,陸續(xù)勒停了馬,北涼的側(cè)翼部隊看到了他們,立刻就揮舞戰(zhàn)刀沖了過來。然而最前方的尹翟沒有迎戰(zhàn),也沒有逃走,帶著他身后的數(shù)千人停頓了片刻。 如雷的鼓聲再次響起,幾乎是同時,尹翟抽出了背上的弓箭,連帶著整支騎射隊的動作都沒有絲毫停緩,數(shù)千只箭一齊對向了面前的北涼軍隊。隨著尹翟忽然發(fā)出的大喝,箭雨鋪天蓋地地射了出去,穿透了敵人厚重的皮甲,也穿透了對方戰(zhàn)馬的頭顱。 曲舜的眼瞳亮了亮,他聽出來了,將軍鼓聲中總是連續(xù)的三記重響,這是有三支隊伍,三支同樣的騎射兵,在遠處,他的視線所不能達到的更遠處,以精湛的騎射將北涼的大軍緩緩逼攏到了一處。 只要續(xù)箭的速度夠快,第二輪的箭雨會更加密集。然而城外像是停滯了,領兵的尹翟在一輪箭后,竟收起了弓,帶馬向回退了幾步。 身后的鼓聲也緩了下來,沉重緩慢的,每一記都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木制的機括在主城兩側(cè)響起,兩側(cè)城門陡然大開,這讓進攻中的北涼軍隊吃了一驚,很快一支先鋒輕騎就試探著向左側(cè)城門攻入。沖在最前面的是名年輕的北涼武士,他狠狠踢著馬腹,似乎是怕下一刻面前的大門和搭橋就會合攏收起。 竹制的搭橋在馬蹄的踐踏下嘎吱作響,前方的城門里似乎有個黑影在搖晃,北涼武士抬起頭想看個清楚。他的眼睛突然瞪圓了,用力地勒住了手中的韁繩,可是搭橋狹窄,根本容不得他轉(zhuǎn)身。在這短短一剎,門內(nèi)的東西直直沖了出來,將這年輕人的戰(zhàn)馬撞得飛了出去,他身后的同伴大為嘩然,紛紛退開了些。 那是一輛怪異的戰(zhàn)車,青銅為脊,推車的士卒藏在層層盾甲之間,兩側(cè)環(huán)繞的是重甲步卒和長戟兵,車前豎滿了刀刃戟刺,而方才的那名北涼武士的尸體還殘留著半片掛在鋒利的刃上。 隨著車輪聲響,兩側(cè)城門推出的戰(zhàn)車竟有上百輛之多,順著之前騎射清出的道路不緊不慢地向前壓近,兩翼的北涼軍隊意識到了即將被包圍的危機,紛紛向兩邊發(fā)起沖鋒。隨著一聲令下,半月形的騎射軍再次出箭,接連不斷地壓住了陣型。 “將軍,”曲舜直直地看著遠處的一幕,低聲道,“北涼的戰(zhàn)場上已許久沒有車戰(zhàn)了。” 百里霂點頭:“輕騎的速度遠快過車兵,所以往往戰(zhàn)車剛剛推出,騎兵就會繞到它身后斬殺士卒,劣勢太過明顯。” “所以將軍想出了以弓箭制約對手的法子,加以戰(zhàn)車圍困,盾兵掩護,長戟隔擊……”曲舜贊嘆地說道,幾乎停不下來。 “不,”百里霂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北涼軍隊這次之所以被圍困,只是因為他們提前得到了軍情,一個虛假的軍情。所以,他們的眼睛只盯著主城,卻忘了身后最危險的地方。” 曲舜連連點頭,充滿希冀地看著他:“將軍,這一戰(zhàn)是要勝了?” 百里霂拍了拍他的肩,低聲道:“這個陣并非萬無一失,它有一個弱點,那三面的騎射兵……” 他說到這突然住了口,轉(zhuǎn)身看向了身后的靈州城,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將軍?”曲舜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出什么事了么?” 百里霂再轉(zhuǎn)過臉時,已換回了冷硬的神色:“備馬,隨我出城迎戰(zhàn)。” 曲舜吃了一驚,卻還是按著肩甲答道:“是!” “繼續(xù)擂鼓。” 這是將軍出城前下的最后一道命令,擂軍鼓的士卒赤裸著兩條肌rou虬張的粗壯胳臂,一記接著一記地向著巨大的鼓面敲擊著。 鼓聲中,最后一支精銳之師在赤金色的高大駿馬后一路向著戰(zhàn)場上進發(fā)。曲舜不得不狠狠抽打炭火馬的臀,這才不至于趕不上逐日的速度,那匹馬耀眼的毛發(fā)幾乎化成了一道光,跑得飛快。 越往前,包抄在外圍的矢陣就越加顯露了出來,數(shù)千名弓弩手伏在戰(zhàn)場的最后方,他們穿著一色褐色的皮甲,曲舜在顛簸中也能看清,西北方向的那一抹褐色正在一點點地潰散。 百里霂馬鞭一指:“那里就是整個陣的弱點,只要敵軍的援兵從騎射兵身后突破,沖開缺口,連帶里層的車陣,都完了。” “援兵?”曲舜加緊了鞭子,想要沖上前再看清些。 弓弩手們的長弓無法與敵軍的重刀較量,不一會,便死傷了一大片,里面被包圍的北涼大軍立刻順著這個缺口開始突圍。 曲舜握著劍柄的手心忽的有些發(fā)涼,他離那支致命的援軍不過幾丈,可以清楚地看見,這些援軍不是那欽大汗王的重騎,也不是王帳的鬼影輕騎,而是——哈圖佐。 就在他這稍稍一遲疑間,前方的將軍已提著槍策馬沖入了血色的重圍,再也來不及多想什么,他狠狠踢了一記馬腹,領著身后的兵馬也緊隨著沖了進去。 空氣中傳來了一些不尋常的腥臊味,不是馬匹的味道,那些粗獷的武士們照樣沒有騎馬,卻也沒有帶著鋪天蓋地的猛禽,他們的身后有幾片灰色的影子來回逡巡著,忽然一名士卒失聲叫了出來:“是狼!” 那的確是狼,草原上最多的那種,它們跟在哈圖佐的武士身后,像是一群最馴服的狗跟著自己的主人,有幾只正在不遠處分食一名弓弩手的尸體,從他的腹腔里扯出腸子來,進食的神態(tài)小心而貪婪。 突然一支黑色的羽箭穿過人群,直直地射向用牙齒撕扯著的一匹灰狼,它被那支箭的力氣帶得側(cè)退了幾步才跌到地上,其余的狼都抬起頭來,一齊看向赤金馬上射出箭的那個人。 “將軍……” “狼而已,”百里霂微微瞇起眼角,看著身后的士卒們,“常隨我打獵的,誰沒有殺過狼。” 他沒有說錯,不只是這些士卒,就連他們的戰(zhàn)馬也并不像其他馬匹那樣在狼群面前惶恐逃散,只是略有些不安,在原地打著響鼻。 他拈著弦,稍稍偏過頭,向曲舜說道:“你看這群狼有多少?” 曲舜有些遲疑,也從背上抽出了弓:“大約三百匹,”他輕輕呼了口氣,“以我們的人馬,應付起來不難。” “是不難,不過,”百里霂突然揚起韁繩向后退了幾步,“等到對付完它們,北涼人早就突圍離去了。” 他們說話間,對方的武士已長嘯了一聲,數(shù)百匹灰狼陸續(xù)向著他們撲了過來,霎時間幾十支羽箭便射了出去,幾匹極快的狼卻已竄到了百里霂的跟前。 逐日長嘶了一聲,驟然人立起來,碗口大小的鐵蹄踩下,直將近前的灰狼頭骨踏裂,腦漿崩了一地。百里霂抽出腰間的長劍,順勢揮下劈開了另外兩匹狼的頭顱,狼性狡詐jian猾,血影間不由得都退開了幾尺,向兩邊避開了些。 身后的其余人也都陸續(xù)陷入了苦戰(zhàn),幾匹狼先后竄近了一匹高大的戰(zhàn)馬,用利爪撕扯開了戰(zhàn)馬的肚腹,再撲上跌落到地上的士卒咬斷了他的喉管。 曲舜在砍殺之際偶然抬起頭來,卻看見百里霂已越過了狼群,向著哈圖佐的武士們飛馳了過去,他忙追趕了上去,喊道:“將軍!” 百里霂稍稍勒停了馬:“你聽鼓聲。” 曲舜喘著氣,其實根本不用凝神去聽,因為那鼓聲從未間斷,敲得人血管都沸騰了一般,幾乎停不下手中的刀。 “這是絞合車陣的訊號,”百里霂搖頭,“只是,還不夠快。” 光是想想那些布滿利刃的戰(zhàn)車絞合的情景,曲舜就不寒而栗,好像耳邊都能聽見人的骨頭和肌rou被擠碎的聲響,他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重新握緊了劍柄:“將軍,哈圖佐這次出現(xiàn),也是因為那個內(nèi)jian么?” 百里霂神色一沉,驀地揮動了手中的長槍,曲舜根本來不及回頭,只看見半空中一個影子騰了起來,向著百里霂撲了過去。槍尖的光芒像流星一般滑落,那是令北涼最勇猛的武士也聞風喪膽的槍術(shù),銳利的槍鋒扎進了敵人的咽喉,巨大的尸身被甩了起來,又猛地落下,擊在他的同伴們的身上。 這樣的行為無疑激怒了這群野蠻的武士,他們血紅的雙眼中充滿著可怖的恨意,像聞到鮮美血味的餓狼,紛紛向百里霂的方向包抄過來。 “將軍……”曲舜握劍的手心滿是汗水,主將陷身敵陣實在是太過于危險,然而不等后續(xù)部隊跟上來,逐日赤金色的身影就已穿過紛亂的敵軍,直向哈圖佐援軍部隊的更深處飛馳而去。 他顯然是要去取什么人的性命,但是究竟是誰的性命值得他這樣以身犯險,曲舜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思考,他策動坐騎,用炭火馬堅硬的鑌鐵護甲撞向了蜂擁而上的敵人,不顧一切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