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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人間見白頭_分節閱讀_22

    “是,”白凡應了后,偏頭看一邊站著的蘇漓,“蘇主簿原來在這,可讓我們好找。”

    蘇漓對他作了一揖:“白副將。”

    白凡也對他點頭笑了笑,他身后的小親兵牽出了一匹栗色的小馬駒:“這是我們下午打獵時碰上的,當時還以為蘇主簿遭遇了什么不測,可嚇了一跳。”

    蘇漓看見那匹馬,先是一驚,然后樂顛顛地跑了過去:“我這三個月的俸祿算是保住了。”

    他說完回頭去看百里霂,百里霂卻只是在馬上坐直了身子,向白凡道:“蘇主簿不會騎馬,你載他一程。”

    白凡點了點頭,下馬將蘇漓扶上馬,交代道:“這匹馬跑起來有些顛,不比小馬,蘇主簿不必害怕,抓緊韁繩就好,夠不著馬蹬也不必驚慌……”

    等他啰里啰嗦地說完,其他人早已跑得沒影了。

    百里霂回府時已近子時,廳上卻還點著燈,曲舜似乎已等待多時,一見他回來就立刻上前道:“將軍,今天下午冀州傳來消息。”

    “冀州?”百里霂挑起眉,“什么消息。”

    曲舜向他走近兩步,壓低聲音:“說是御駕已到達冀州輔郡,離靈州還有十日的路程。”

    “御駕……”百里霂一驚,險些問道誰的御駕。

    曲舜看他臉色變了又變,不知是高興還是生氣的樣子,猶豫著叫了一聲:“將軍?”

    百里霂回過神:“一聲不吭地就離京跑到這來,也太胡鬧了。”

    這話實在過于放肆,曲舜也不好說什么,只是又低聲叫了句:“將軍。”

    百里霂像是沒聽見,兀自沉吟道:“皇上怎么突然就到了冀州,之前一點消息也沒有放出。”

    “說是……說是收到將軍私通北涼王的消息,所以親自來查證。”

    “這樣拙劣的借口,虧他也想得出,”百里霂終于忍不住露出笑意,“看來他也收到有人在建墨城密謀的風聲了。”

    曲舜點了點頭:“將軍,既然皇上過幾天就到,要不要做些準備?”

    “準備什么,杜昇的房子大,一定是住在他的州牧府上,我不貪這份光。”百里霂搖頭。

    “那……將軍要不要收拾收拾?”曲舜看著他的臉。

    “怎么?”百里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又沒十天半個月不刮胡子。”

    “不不不,”曲舜連連擺手,“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給將軍準備幾件新衣面圣穿?”

    “不必了,”百里霂搖頭,語氣有些自嘲,“反正我穿什么長什么樣他從來都不在意。”

    他頓了頓,又半開玩笑地說道:“莫非是我長得難看?”

    曲舜看了他一眼,臉紅紅地低下頭去:“不……將軍長得挺好看的。”

    昭元十三年的春天,北涼原。

    晴空下的草原格外的綠,遠處起伏的山丘像羔羊柔軟的脊背,連著天際,一色的藍。

    兩匹馬先后馳過一片平原,前面的是一匹青灰色的大馬,馬上坐著的年輕人穿著北涼服飾,即使在這樣暖和的天氣里,左肩還搭著一塊毛皮。他松松地拉著韁繩,滿臉愜意地騎在馬上,仰頭迎著和煦的陽光,絲毫不在意胯下仍在奔跑的坐騎。

    后面那個騎馬的人輕輕點頭:“我時常見北涼的牧民們像你這樣跑馬,趕著自己的羊群,這樣的自在是大多中原人學不來的。”

    年輕人轉過頭來笑了笑:“聽說中原的小孩出生后是睡在木制的搖床上,而北涼的孩子則是在馬背上長大,沒事的時候騎馬放牧,一旦戰亂就要提弓上馬,一生都顛簸漂泊,難得安逸。但是生在北涼的人,往往沒有感傷,只有感激。”

    他低聲說完,收住坐騎的步子,然后緩緩地唱起一支北涼的歌謠來,這全然不同于中原清亮的小調,嘶啞而蒼涼,順著風傳得很遠。后面的人聽著,輕輕用手打著拍子,嘴角有絲笑意。

    年輕人直到唱完,才想起身后還有聽者,他尷尬地摸了摸脖子:“讓將軍見笑了。”

    百里霂搖頭:“這歌很好,以前常聽城下的牧人唱,我粗略懂些北涼語,聽大意似乎是說遠方有個美麗的姑娘,在帳篷里等我歸去,是么?”

    阿穆爾局促地笑了:“是,這其實是首情歌,從小就聽我阿爸唱的。”

    “唔,”百里霂點了點頭,“這不只是情歌,還是首戰歌啊。你們的武士從戰場上帶走同伴尸首,那時候唱起這首歌來,只聽得出無限的悲涼和憤恨。”

    阿穆爾原本還明朗的神情慢慢低落了下去,沒有接話。

    “阿穆爾,這次乞顏大汗和扎干汗王的一戰,死傷很慘重吧。”百里霂看著年輕人的眼睛,低聲問道。

    “這……”阿穆爾低下頭,抓著手里的韁繩,“將軍,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大汗還在等著。”

    百里霂露出了然的神色,沒有再問。他策馬上去,與阿穆爾并肩,看著他執鞭的左手:“這次你也上戰場了?你的右臂……”

    阿穆爾摸了摸右臂:“被砍中了一刀,幸好骨頭沒有斷。”

    “和同族相戰,不甘心吧?”

    “沒什么不甘心的,科爾沁家世世代代忠于大汗,”阿穆爾放下捂著右臂的手,“大汗的敵人就是阿穆爾的敵人。”

    此時的靈州城一片肅靜,卻又隱藏了些sao亂。

    州牧杜昇穿著整整齊齊的朝服,額頭上一層的油汗,低聲問道:“來了沒有?”

    “稟報杜大人,還有二十里。”

    杜昇又向后面的那排武將掃了一眼,最后將視線停在了曲舜身上:“曲副將,你讓我說什么好,這可不是一般的小場面,百里將軍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該放一放,怎么就出城去見乞顏了。”他喘了一口氣,接過小廝遞來的茶水,“聽說皇上此次御駕親臨,正是因為聽了傳言說大將軍私通北涼,這下倒好,直接坐實了這罪名。”

    曲舜好脾氣地笑了笑:“今早北涼使臣一來,末將就勸了,可是大將軍的脾氣杜大人也是知道的,向來是說一不二,不過我估摸著午時過后將軍也就該回來了。”

    “午時過后?”杜昇眼睛一瞪,“圣駕眼看就要到了,這中間的幾個時辰我們怎么跟圣上交待!”

    他剛說著,那邊就一疊聲地喊開了:“杜大人,看見御輦了。”

    杜昇將手里的茶碗一丟,掀起袍服就向前跑去,扯著嗓子對一眾文官喊道:“跪好,都跪好。”

    曲舜等一干武將跪在后面,遠遠地只能看見御輦鵝黃的頂子,跟著前面的禮官山呼萬歲,之后寂靜了一會,身邊眼力好的宋安突然悄聲道:“出來了,皇上下車了。”

    曲舜好奇地抬起頭向前張望,但看不清楚人群中那幾個晃動的影子,便問宋安道:“哎,皇上長什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