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傅辛夷在封凌的懷里感受著暖意。 她自己都能聞到自己身上隱隱帶著的血腥味, 封凌必然也能聞到。他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這點味道, 和沒事人一樣抱著她,還輕笑了一下。 似乎在笑她少有的粘人。 傅辛夷也第一次知道自己會那么粘人。 就像是想要將以前受到的虧欠都彌補回來。 她不敢揣測封凌是不是和她經歷過一樣的事情。在封凌松開她去忙后, 她在記憶里翻找著過往的疏漏和最后的結局。 第一輩子, 她失明狀態煤氣忘記關。 第二輩子,她一樣碰到了人生中糟心的那些個人, 在肖先生死去后依舊獨自扛著那些未知的事情。她沒有將自己的身世告訴封凌,默默應對著一切。沒料到最終還是輸給了復雜的人和事。 一杯毒酒送走了封凌, 她找來云將軍也沒能救到人, 也就是在瑞王的名頭下護住了自己性命而已。 她從未習武,卻拼著一腔怒,親自帶著人對峙已成為新皇的十二皇子。可一切比她所知的更加荒謬。她的心眼怎么比得過這些朝堂上天天玩謀略的人呢? 封凌的死是臣子與帝王爭權的必然,根本不是十二皇子動的手。除丞相, 升六部。真正的權力必須要掌握到帝王手中。是老皇帝留下的人, 借著十二皇子的名頭親自送走的封凌。 十二有著萬般謀略,卻是不能與封凌說的。封凌是皇帝的人, 不是他的人。他與十二之間并沒有到直接對峙的階段。 但到了那個階段, 不管是不是十二動的手, 最終也只能算是他動的手。 一杯毒酒, 世間最后一名丞相隕落。 她被瑞王帶走, 自此在寺廟中沉寂。 世上再無俏郎君,眉間朱砂一點紅。 傅辛夷對比著這一生,覺得那一輩子很近又很遙遠。 她知道自己最好要和面前的人講透這些事情。然而話到嘴邊,一個字都蹦不出來。她不知道怎么說, 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此生一切都不一樣了,說多了會不會反而起了壞的效果呢? 她生怕多吐露一個字,就破壞自己眼前所有擁有的美好,生怕周莊夢蝶,面前一切皆為虛妄。 傅辛夷慢慢伸出手,選擇回抱著面前的青年。 她穿過了那么多年月,經歷了那么多事情,到了如今,不過是想要抱著這個人,希望兩人溫存長久。 擁抱松開后,封凌去處理自己的公事,傅辛夷就坐在那兒看封凌。 到了晚上睡覺,讓人平和躺在床上,貼近著額頭,能感受到放的體溫和呼吸。 傅辛夷像個孩子一樣蜷縮在封凌身邊,不知不覺就被人整個攬住,一夜好夢。 …… 傅辛夷把對老皇帝的警惕刻在了骨子里,每天按時醒來,逗逗孩子,清理自己的身子。 她為了掩蓋自己身上的血腥氣,自制了一點香囊,一天一個塞了花瓣放在被子下方,省得自己聞著血腥味難受。 小寶寶樂樂隨著日子逐漸過去,臉上紅色褪了,顯露出自己白白胖胖的模樣。他人如其名,整天樂呵呵的,笑起來咯咯咯咯的,邊笑邊和當年的傅疏影一樣吐口水。 小家伙手勁極大,一旦抓住了人手指,就會非常使勁。 傅疏影每回過來看樂樂,會帶著好奇逗一逗孩子,然后被樂樂抓著手不放,怎么拔都拔不出來。他寬慰自己“招人喜歡”,轉頭喊天喊地叫乳母過來搶救他的手指。 來看望樂樂的人特別多,多到連皇后都隱姓埋名,私下里特意來了一趟,嚇得傅辛夷趕緊讓人好生招待著,生怕哪里出了差錯。 來的人一多,人人都要問一聲樂樂的大名。 傅辛夷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封凌不知道為何也遲遲交不出名字來,導致后來所有人都以為樂樂的大名就叫封樂。封凌遠在后湖的先生劉大人對于這個名字很不滿意,專門寫了一封信來罵封凌。 封凌:“……” 封樂也不是不行啊。 封凌覺得眾人這是看不起“樂”這個字,堅定決定采用這個字。 于是傅辛夷原先想要給孩子起一個花的名字,夢想就此破滅,就盼著孩子長大能夠給自己想一個好一些的字。大家互相稱呼,總歸用字更多一點。 雖然傅辛夷從來都不叫封凌“啟光”。 傅辛夷總算身子恢復得差不多,能夠正常出門了。她也迎來了格根哈斯和桂曉曉的喜訊。兩人將在京城成親,桂府cao持一切,并會代表我朝與格根哈斯所在的部落進行一次數量極為龐大的物資交換。 桂府這邊以嫁妝的名義,而格根哈斯部落那兒以聘禮的名義,雙方頂著成婚的名頭,做下了本朝百年來最大的一宗,以馬匹茶葉為主的利益互換。 其中金額涉及之巨大,反正傅辛夷在京城開個十家店都達不到。 傅辛夷和封凌去吃喜酒時,正兒八經感受了一番宴請賓客的兇殘勁,目睹格根哈斯一個非常能喝烈酒的異族人被灌到癡傻,心里齊整想著:還好當年婚事沒大辦。 這兩人成婚沒多久,很快就得回蒙古。那兒大批物資要送進來,這兒大批物資要送出去,總歸是一件大事,不能隨意拖延。 傅辛夷和桂曉曉還沒怎么好好相處一段時間,便又迎來了分別。 桂曉曉上一回離開京城,是默默無聞趕路前行。這一回離開京城,風光無限,大轎駿馬地走。傅辛夷親自去送了人,給桂曉曉在京城外頭的亭子內踐行。 亭子是當年十五公主在這里宴請眾人時搭建的,到現在還留著。 一晃多年,轉眼不論是十五公主還是桂曉曉和傅辛夷,三人都已成婚。桂曉曉嫁給了自己喜歡的異族青年,她嫁給了同樣在這里出現過的封凌。 傅辛夷走神片刻,隨后笑開。 桂曉曉叨叨說著當年的事:“那時候我可生氣了,覺得盧旺申真是面目可憎。覺得天下男子能讓人看得上眼的,實在是少得可憐。” 傅辛夷想著那段經歷,滿腦子都是封凌。那可是他們這輩子的初遇,算是一見鐘情類型的。 一定是她當初妝容畫得好。 傅辛夷笑意加深。 桂曉曉到底不能在京城口留太久,和傅辛夷一人一杯酒,飲過后告別。格根哈斯在馬上朝著傅辛夷點了頭,隨后帶著桂曉曉離開。 冗長的隊伍,從隊伍的頭一直到隊伍的尾,逐漸消失在傅辛夷眼內。 同樣來送行的人,一個個離去,而傅辛夷最后才走。 良珠在身邊詢問自家小姐:“小姐,現下是回宅子,還是去花鋪?” 傅辛夷思考片刻:“今日去接姑爺。” 現實和記憶里相差太遠。 京城的一切都和當年截然不同。最早遭殃的詹達如今還在京城為官,肖先生的死鬧得轟轟烈烈,如今需要她記掛的,唯有最后結局。 傅辛夷坐上馬車:“走吧。” 馬夫應聲,帶著馬車前往封凌所在的地方。 馬蹄聲響著,一步步噠噠,帶著時光流逝。 封凌憑借著多回改制成功,為天下牟大利,成功坐上了丞相位置。 他官居一品,識大體,懂進退。有丞相的威嚴,卻也尊重朝中群老。不管是翰林院的長者還是秉筆太監的首,在得到封凌禮遇有加后,都對封凌十分友善。 皇帝更是喜歡封凌。 他近些年常說,封凌大概是得了上天的恩寵才能做到如此地步。對于這些話,封凌一概是不認的,他總回著話,說自己是得了皇帝的恩寵,而非上天。 封凌說得是實話,但天底下的人卻覺得他是謙遜。 一個謙遜的丞相,總歸能引得很多人的好感。 同時,傅辛夷的生意也越做越大,逐漸從京城開到周邊地區,再下了江南。她注重花鋪的同時,還記得和戶部和工部合作,推廣了諸多糧食作物和便利器械。 多數勞作工具,可用木做,也可用鐵做。木做的便宜,鐵做的持久。 老百姓有不少逐漸脫離土地,開始往商貿、文化等各方面發展起來。 封凌在其中添了不少力,花了多年功夫,總算讓人成功研究出了畝產更高的水稻和麥子。眾人不喜歡吃番薯和玉米,那就選擇種點畝產高的糧食,那也是一樣的。 大人們在忙,小孩子也很忙。 封樂從一個吐口水泡泡的孩子,逐漸成長為一個牙牙學語的兒童,再被請來的先生壓著學識字寫字。小小的腦瓜里充滿了想不明白的情緒,習字還算有天賦,每個字一個字體,讓他的父親封凌陷入了同樣的人生迷茫。 傅辛夷不是個寵溺孩子的人,封凌更不是。 封凌的字漂亮得能讓帝王稱贊,而傅辛夷的字隨著年齡增長,也在學封凌字的同時逐漸有了自己風格,早年就算拿得出手了。 所以兩個大人壓著封樂繼續習字,并開啟了獎懲措施。 在一家人溫馨相處的同時,老皇帝的年紀漸長,身子逐漸開始吃不消了。封凌在外的地位和勢頭越來越大,進宮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老皇帝的幾個皇子,早年得的幾個年紀都太大了,又沒什么特別的才能。其中最被看好的幾個,明面上還是兄友弟恭,私底下已撕成一片。 封凌和十二皇子終究還是拉開了一點距離。 勢頭還好的皇子和丞相在一塊兒,會給老皇帝一種壓迫感。這種壓迫感隨時都會導致老皇帝臨時改主意。 一招錯,步步錯,封凌不會在這種時候犯錯。 宮里頭暗流波濤洶涌,宮外頭也波濤洶涌。 傅辛夷歪頭,盯著良珠:“你剛才說什么?” 良珠吞咽了一下口水,緊張說著:“我聽外面有人說,最近封大人去了好幾次花樓。給一位姑娘花了不少銀子,還包了好些日子。” 傅辛夷:“……” 說書人有些話,難道是真的? 第167章 傅辛夷的還記得當年說書人說過很多關于封凌的紅顏知己。 每回記憶好一點了, 又發現封凌是隔絕紅顏的體質。時間讓她忘記了那些個人到底是誰。幾年記一個很可能是假的八卦, 那哪能記那么清楚呢? 問題是,說書人能有那么多料好說, 總不可能是全無源頭的吧? 總歸有一個兩個莫名其妙的事情, 這才讓說書人有了這么一點內容好講。添油加醋是人之本性,但添油加醋的前頭, 是得有一碗飯。 傅辛夷很冷靜:“哪家花樓?” 良珠早早問來了:“就是三皇子娘家舅舅的孫子開新開的那個,□□露。” 名字聽上去還挺誘人的。 傅辛夷又問:“哪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