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就像品鑒會,他都懶得去參與念詩。 傅辛夷覺得自己尋到了真相,等著封凌過來。 距離一點點拉近,近到他們終于對上了雙眸,能將對方完完全全印入自己眼眸中。 封凌忽然朝著傅辛夷笑開,看起來如花綻放,惹得周圈嬌叫聲連連。結果沒想到這些女子的叫喊聲很快被男子們的歡呼鼓舞給淹沒。 酒館茶樓雅座女子多,大廳里可多是男的。男人歡呼起來的嗓音,竟全然不會比女的輕。 十九歲的狀元郎啊,天下罕見。 這樣的存在讓他們覺得,這世上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傅辛夷是聽不到這些聲音了。她眼內就剩下了眼前的封凌。 俊美少年郎,足風流。 少年郎吹了那么久一路的風,面上卻像是一點事情都沒有。臉白皙,眉間點紅。立夏已過,天已暖,今日太陽又正好。 傅辛夷腦中想著:或許那些看電視看電影的人,就是這樣的感受吧。 馬蹄聲噠噠,踩在了人心尖尖上。 傅辛夷朝著封凌也露出了一個笑。 笑容略有點靦腆,略有點羞澀,但又是真情實意為他所高興,所以逐漸耀眼起來。她伸出手朝著他晃了晃,與別人一樣,喊了一聲:“封凌!” 封凌覺得自己上輩子白過了。 他剛開始半天找不著人,是失落的。可當見了人,他才第一次知道,原來狀元游街是這樣的高興。原來游街時邊上有人等著自己,是那樣歡愉。 他們曾經沒有這般要好過。 他們曾經沒有這般交心過。 他左手扯著馬繩,忽然讓馬偏轉了頭,朝著路邊酒樓二樓前去。 官家的馬為了游街,選用的自然是高大的馬匹。封凌俊朗少年郎,身高本就不低。他靠近酒樓時,竟只比二樓的傅辛夷矮了半個身。 他朝著傅辛夷伸出了左手。 周圈人忽然安靜了下來。 傅辛夷茫然看向封凌,試探性低下身子朝著他的手探去。 封凌朝著傅辛夷笑了下,卻錯過了傅辛夷的手,騎著馬朝酒樓更靠近了一些。窗戶太大,他竟是一把摟住了傅辛夷腰,以一個極為危險的動作,單手將人從二樓給扯了下來,再將人安頓好在自己馬上。 傅辛夷瞪大眼,尖叫都來不及,整個人轉眼就落到了馬上,雙手緊緊抓著封凌的衣服。她頭腦空白,全然沒意識到自己剛才被拽得突然,鞋子還留了一只卡在二樓酒樓上。 上頭的良珠腦子也跟著壞掉了,沒能救自己小姐不說,竟是木愣愣憋出一句:“小姐您的鞋?” 封凌右手不便,勉強挽住人,左手再度伸出:“勞煩鞋子給我。” 他語氣太過自然,讓良珠看了看鞋子,看了看傻了的自家小姐,最后將小姐的鞋子給丟了過去。 封凌單手拿著鞋,微彎腰,替傅辛夷穿上了鞋子,隨后才直起身來,騎著馬重回隊列。 白襪子,繡花鞋。 狀元郎,貴家女。 一陣更大的狂歡式吼叫,直沖云霄。口哨和打趣聲此起彼伏,就連原本行進中的進士和武將們都驚呆了。唯有話本里才會出現的場景,此刻真正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荒謬,且浪漫。 傅辛夷慌亂又茫然側身坐在馬上,微抬頭看向封凌。他們靠得太近,近到呼吸和心跳都能察覺到。 封凌在漫天喧囂聲音中,低聲說了一句:“二十載,好在仍是少年。” 初聽,像是在說自己活到近二十,還好還是個少年,可以與你相遇。細算,是在說他自己上輩子后來的二十年有點浪費,還好再有一次機會。 傅辛夷也不知怎么,聽得這話,愣愣出神,鼻頭發酸。 她知道他很不容易。 “接下去的事情,多交給我就是。”封凌話中帶話,用左手扣住少女,繼續騎馬前行。 馬動起來,被扣住的傅辛夷,腦袋不得不埋在了封凌的胸前。 她不知怎么,眼淚止不住就開始流,輕易打濕了狀元郎的大紅袍。 她的性子根本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堅強,她想東想西,今日一個念頭,明日一個想法,今天震驚,明天委屈,后天又想不明白裝作想明白了,混亂得要命。 她甚至覺得自己就一個人,如同無根之浮萍。 什么都不能說,什么都不能講。 她不屬于這個時代,卻又成了這個時代的人。她矛盾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結果封凌這么一扯,好像將她這個浮萍給扯住了。 他在告訴她:別跑了,有我在。 第81章 輕狂本就該是兒郎本色。 街道兩旁扔手絹的少了, 扔花的多了。呼嘯聲口哨聲調笑聲遠超過了原先狂熱的歡喜, 身后的進士們互相看看,臉上含笑, 偷偷交流著八卦。 進士中的駱康作為最早的“知情人士”, 當然將秋闈就“相愛”這種說法傳遞了出去。 一段路下來,大部分人都聽信了駱康的謠言。 什么你乃大家閨秀, 我乃平民小生,一見鐘情, 二見傾心。待我金榜題名日, 我街頭縱馬,你酒樓相望。這個一見鐘情的時間點,還是在秋闈。 那時候真是天與地的差別,門不當戶不對。 一群進士嘖嘖出聲, 心里頭還怪羨慕的。怎么自個年輕時候就沒那么一個相約的姑娘?多想了兩下, 又想到自己家中候著的妻子,忍不住再笑了兩聲。 他們胡亂想著, 怎么也想不著那會兒傅辛夷對封凌的態度, 還完全屬于“離我遠點”狀態。 人啊, 總是逃不過真香定律。 傅辛夷好半響恢復過來, 羞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睫毛那兒綴著小淚珠, 她看著狀元郎胸口一片濕潤,覺得自己簡直丟臉到了極致。今日之后,京城誰還能不知道這么一出?怕是全天下的話本都敢添筆加墨,對他們之間的故事大寫特寫。 她蜷縮在封凌懷里, 臉紅耳燙。 想拉開點距離,可因為在馬上,馬蹄一踩,后背一顛,她腦袋就直往人身上撞。幾次稍試探后,傅辛夷自我放棄,腦袋干脆擱在封凌胸口。 這點細微動作,封凌感受得很深。 他輕笑了一聲。 貼緊狀態的輕笑,當然是能震到人。傅辛夷感受著自己倚靠身軀輕微的震動,哼了一聲。 科舉一甲三人組全是人精,拍馬屁和看顏色能力一流。狀元郎身后的榜眼和探花擠眉弄眼,卻一直都沒開口調笑。別開玩笑了,就姑娘身上那套衣服,全京城沒幾乎人家穿得起的。 游街最終的目的地是封凌家,第二日才會由狀元郎再帶一群進士進宮面圣,并換上官服。 此時他父親親自在家待著,就等迎接自己攜圣詔歸來的兒子。 一把年紀站在家門口的封父怎么都沒想到,兒子是迎接來了,同一時間迎來的還有一個年輕女子。 老父親目瞪口呆看著面前的場景,覺得自己跟在做夢一樣。 初為狀元這么囂張,這死崽子還想不想做官了? 囂張的封狀元先行利落下馬,伸手示意傅辛夷往下跳。馬太高了,傅辛夷只坐過馬車,根本沒騎過馬,怕受傷,順從往下跳,誰想又迎面撲進了封凌懷里。 圍觀群眾和進士們一陣戲謔歡笑。 傅辛夷慌忙推開封凌站好,耳廓通紅,裝作無事發生。 封凌衣服前頭已經干了,半點看不出剛才傅辛夷哭過的痕跡。當著眾人的面,他沒有再表現得太過親昵,而僅僅朝著傅辛夷笑了下,隨后跟著官員往家里走。 封父顫巍巍迎了人進門,聽著順天府官員在那兒夸獎了一大通話,臉上堆著和封凌如出一轍的笑容,和善且虛偽。畢竟他現在正在心里罵兒子。 后頭一串圍觀的人和進士們紛紛放松攀談起來,就等一聲令下各自解散。 等官員將該說的話說完了,讓人把鞭炮也放完了,才帶著將士們列隊離開。其余進士們成群結隊的,該回家回家,不回家的結伴相約去喝酒。 封父早準備好的糕點和糖,發給了不少圍觀群眾,還發到了傅辛夷面前。 傅辛夷第一回 見封父,收了糖,乖乖拱手:“謝過伯父。” 封父笑呵呵應下,然后送了個眼刀給一旁的封凌。 封凌根本沒把封父的眼刀放在心上,很自然又拿了一顆糖,往傅辛夷嘴邊遞過去:“米糖,我爹自己做的。你嘗嘗看。” 京城老百姓家里頭米面還是有的,但用麥和米來做米糖,照樣還是挺奢侈的一件事。也就這種特殊日子,封父樂意專程拉糖來做一批米糖,發給大家都甜一甜。 傅辛夷想婉拒封凌的糖,說自己有糖了,結果一張嘴就被封凌塞進了一顆糖。 她傻乎乎看向封凌:“你別喂我。” 封凌點頭:“嗯。” 老習慣,虛心應聲,沒打算改。 封父看不下去,真的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往邊上走:得,他還不如去好好當一個發糖工具,聽別人諂媚的欽佩話。 封凌再怎么想和傅辛夷兩個人待著,也扛不住那些個進士小伙伴。 駱康湊過來熱情邀約:“封狀元,喝酒去么?不喝多,就兩口。我家店,就剛才傅小姐在的酒樓。您還得順便將傅小姐還回去呢,不然人丫頭還在那兒候著。” 傅辛夷心頭一驚。 她把良珠給忘在那兒了! 傅辛夷出門是需要帶人的,除了良珠之外,剩下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是跟上了還是在原地候著。先前頭腦一片空白,后來又一路埋頭,完全忘了這些人。 駱康這么一說,讓一群進士又一次笑起來,慫恿著狀元郎:“喝兩口吧狀元郎!” “不喝不成啊。” “好事臨門,當飲三杯。” 封凌無奈:“就兩杯,絕不能喝多。明天還要面圣。” 一群人起哄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