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前頭餛飩店的學瘋子大殺四方,不過成了談資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改不了封凌的當紅,改不了學子的效仿。 良珠撓了撓臉:“反正就是現在正在后門。今天老爺不在,顧姨娘午間睡下了,現在府上能做主的就小姐您。可您又病著。不如我還是讓管事叫他走了吧?” 傅辛夷低頭重新又看起了手中這張畫。 畫很漂亮,漂亮得就和他人一樣。 她知道自己現在病了,不該現在見封凌,可心底里就是有個小人在蹦跶蹦跶,恨不得跳到她面前,拽著她就往外去。想知道他過來會說什么,會做什么。 “我……”她話還沒落,門敲了敲,“小姐,封公子又送了一幅畫過來。” 良珠忙去門口拿,拿了畫又放到了傅辛夷面前。 傅辛夷茫然接過畫,就見著這是一張厚一些的紙。 這張紙很厚,上面只在居中偏下的位置,畫了兩個小人。小人畫得很抽象,抽象到只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傅辛夷意識到什么,忙把剛才那張畫疊加到這張畫上。于是一朵巨型的牡丹花就出現在了畫上,而牡丹花下一男一女待在那兒,像在幽會。 小人國里窺見大牡丹。 是她夢里才會做到的場景。 傅辛夷看著畫發呆,半響不知道該說什么為好。旁邊良珠發現了兩幅畫的妙趣,心頭驚嘆:封公子未免太會想了一些。怎么畫還有這樣的呢? 好半響,傅辛夷才恍然意識到,封凌還在后門等著。 她忙將畫放到一旁,從床上爬起來穿衣服:“良珠,給我打盆水來,我去門口見見他。” 思念也算是病,來時不洶洶,一點點積攢著,到積過了頭,如波濤洶涌的海浪迎面撲過來,將她整個淹沒。她慌亂穿了衣服鞋子,草草用發帶將頭發捆著,胡亂拿良珠給遞上的帕子擦了臉就往外跑。 素面朝天的少女由于病弱,臉色比平日都要白一些。小跑出來,唇色也比往日都淺淡一點。 她頭發和眼睛都烏黑,跑近時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封凌手上拿著一個細長的木盒子,看著傅辛夷跑到自己面前,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他擅于利用自己一切可以利用的點,明白自己容貌的優勢,卻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傅辛夷的容貌震到失語。 傅辛夷隔開著一點距離,微仰頭:“封凌,你不是要殿試了么?” 封凌看著面前的傅辛夷,回神,莞爾。 原本郁郁不歡被這么一個出場就全然打破。他真是要瘋了。 “立夏過后才殿試,還有半月。我右手要換藥,還要讓大夫看是不是可以拆線。”封凌這般說著,視線全然沒有從傅辛夷臉上挪開。 傅辛夷看向封凌的手。 右手確實是換過藥了,布看起來干凈得很。 封凌將手里的木盒遞給傅辛夷:“你再不出來,我就要讓人將最后一幅字送進去了。” 畫有了,最后剩下的當然就是字。 傅辛夷接過了木盒,還是和封凌隔開了一段距離,很認真警告著封凌:“別靠我太近,會感冒的。” 感冒有的會傳染人,有的不太會傳染人。傅辛夷自個分不清楚,一并當成會感染人的那種處理。 封凌并不覺得自己會被染上感冒,但還是附和著點了頭。 傅辛夷打開木盒,從里面取出了最后一幅字。這張紙更加薄,更加透。在左上方用一種非常收斂的字體寫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哦,下面還有個小紅戳,寫了“封凌”兩個大字。 傅辛夷:“……” 腦袋里轉過彎來,傅辛夷猛然意識到那具句“牡丹花開”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一是說了谷雨來,二是他不認為感冒會怎么樣影響到他,就算受傳染了,他也覺得見她一面很值得,三還夸了她貌美。 文人墨客的浪漫,比她賣花的還要會玩。從最早送的干花到現在送的牡丹花,一次次得讓人忍不住疑惑,這人的腦子里到底有多少奇思妙想。 傅辛夷臉上一點點被染紅,確實有點春日花的味道在。她將木盒蓋上,往背后一藏:“你怎么寫這樣的話?” 怪不要臉的。 封凌覺得自己傷口處好像又能感受到心跳了。他朝著傅辛夷輕笑:“想寫就寫了,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話不寫不說,別人怎么能知道?” 傅辛夷自覺在這一點上說不過封凌。 既然說不過,那就只好直白些,比誰更不要臉了。 她朝著封凌點頭:“有道理,那我有些想你了。” 說歸說,羞還是要羞的。她手指輕微在木盒上刮擦著,緊張著封凌可能有的反應,覺得臉頰在發燙:“清明那天忽然有點想。也不是特別想,就覺得……” 她很難表述當時自己的情感。 就是當時在想,封凌在身邊就好了。她對這一段被說書夸張又捏造過的歷史,最了解的只有封凌。他對她而言總歸是不同的。 “覺得要是……”傅辛夷說著說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要是也沒什么。”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荒誕的夢,又記著自己的身世不能隨意告訴封凌。 少女心蕩神搖,卻又被困擾自己的那些事給壓下。大夫說她思慮過重,早前表面上看不太出來,實際上確實壓迫到直接讓她病倒了。 傅辛夷手指放緩,不再為難自己,重復了自己的話,喃喃說著:“也沒什么。” 封凌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聽到這些話。 他以前覺得女子的煩惱能有多少呢?現在覺得女子的煩惱并不比他所承受的少。她或許一直用自己的溫和擋著很多事,而他真的一直不在意,以至于不知道。 封凌抬眼看了下后門那兒。 傅府的仆役們在后門口立刻縮回去,當做什么都沒看到。 封凌往前邁了一步,左手拉住了傅辛夷的衣袖。 傅辛夷微低落下去的情緒立刻又上揚了一些,卻睜大眼說著試圖拉開距離的話:“我生病了。” 可封凌不在意生病這種事情。 喜歡這種事情,一旦發生了,藏是藏不住的。 心情不好這種事也是一樣的。 人生命那么短暫,短暫到一杯毒酒就可以結束。如果真是就剩下那么二十年,他希望能夠兩人都開心一些。身邊陰謀詭計再多,紛紛擾擾再多,開心一些就好。 “我知道你生病了。”封凌垂下眼瞼,放低了聲音,以安撫她的口吻說了一聲,“失禮了。” 他吻在了傅辛夷的額頭,快速退開后朝著傅辛夷拱手行禮:“發乎情,止乎禮。偶爾止不住,希望傅小姐諒解。” 傅辛夷懵著看著面前的人,單手拿著木盒,另一手傻乎乎摸上了自己的額頭。 啊? 封凌抬起頭,抿了下唇,隨后朝著傅辛夷驀然笑開:“不要想很太多事情。日子一天天走,不管愁不愁,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沒發生的愁更沒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今后京城中,我給你爭一個誥命。” 傅辛夷覺得自己心臟壞掉了。 它跳得太快了。 作者:網友: 妥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不怕染病氣,我想康康她。是嗎是嗎是嗎 ↑我一定要,復制過來。 剛開始只想著牡丹花信風代表的時節是谷雨,類似于:谷雨那天我來找你呀。沒想到還有這么個牡丹花下死的雙關含義,頓時上了個檔次。 牛逼還是你們牛逼。【鼓掌】 第77章 五品以上才能叫爭一個誥命。 兩人明明沒有戳破最后一層紙, 卻又好似已有了相約的默契。 傅辛夷知道封凌做得到。 丞相位, 官居一品。 他在京城里會比現在紅一萬倍,而她只要點下了頭, 就會成為京城里最讓人羨慕的女子。換成另外的人, 或許當場就點頭應了。 二十年,走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對封凌這樣的人而言, 能權勢滔天,即使最終一杯毒酒也無所謂。對傅辛夷而言, 卻更偏向于最終平安喜樂, 即使中間平庸也可以。 他們兩個之間觀點截然不同,可是…… 可是傅辛夷好像放不開手了。 “封凌。”傅辛夷念出了封凌的名字。 她覺得額頭上的吻如同吻在她心尖尖上,讓她一時間有點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她被面前的人從憂慮的漩渦中拔了出來,樂意去想:對, 他說得對, 過去的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了,以后愁的事情, 現在都可以去想辦法解決。 封凌在應了一聲, 等著聽傅辛夷會回應他什么。 傅辛夷想到一個故事, 一個阿婆有兩個孩子, 一個賣傘, 一個賣布。愁的人,天氣不管晴天雨天,總會愁一個孩子賣得不好,喜的人, 不管晴天雨天,都會喜一個孩子賣得好。 阿婆改變不了孩子以前買賣的物品,只能轉換心情。傅辛夷就是那個阿婆,她改變不了任何一位長輩已做出的決定。但她可以先改變了心情,再去讓孩子賣點別的。 晴天也好,雨天也好,賣那些都可以賣出去的東西。 傅辛夷注視著封凌半響,心里已有了決斷。然而話到了嘴邊,卻成了:“你對別的女子也會這般輕浮么?” 封凌:“……” 不,他沒有,他不是。 傅辛夷想了想,覺得還有點不太對。沒有經歷過信息大爆炸時期的封凌,從哪里學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追人方式?難道他天生擅長? 天生擅長好像更糟糕了。 傅辛夷現在已有點不相信說書了,畢竟說書完全不知道她復雜的身世。但她又覺得封凌以后那么招搖,仰慕的女子肯定會很多。他這人要是對每個女子都如此輕浮,自己頭上豈不是就能放羊了。 封凌無奈解釋:“辛夷想多了,我哪里有空去尋別的姑娘?” 他天天不是看書就是寫文章,根本就沒認識幾個女的。 傅辛夷眼眸內眼神略懷疑,往后又退開了一點:“那就當你說得是真的。我吹不得太多風,要回房去了。你好好準備殿試,可別再亂跑。” 她生怕自己惹出差錯,害得封凌受牽連,警告:“我不出門,你也別隨便出門。” 封凌失笑,見傅辛夷這姿態,答應:“嗯,殿試前不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