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都是女子,他很放心。 十二皇妃知道自己夫君在情感方面一向遲鈍,常常碰到自己與男子接觸,直接會選擇無顧忌地掐斷苗頭在開頭,卻沒想到他碰到傅辛夷這事還能完全抓錯重點:“我看上去像想和她交好?” 十二皇子沉默了一下,反問一聲:“不是么?你不喜歡她?” 十二皇妃哪里能扛得住這種直白問話,哭笑不得:“我又怎么變成不喜歡她了?”她現在對傅辛夷就是感情微妙了一些,說不上喜歡,更說不上不喜歡。 她們兩個總共才見過一次面,她還在那時笑話了傅辛夷。現在想想,傅辛夷總共怕是沒出過幾回門,搞不清楚外面集市狀況,那是再自然不過。 她手從腹部放下,對十二皇子說了個清楚:“我以前在肖家,和二姨學畫畫。那時聽二姨說起過云夫人和傅辛夷。她說皇后當年屬意讓你們兩個早早訂個親事。” 那時她也沒幾歲,知道傅辛夷中毒,覺得異常恐怖,怕得回家強烈要求和自己娘親一起睡覺。后來時間久了,這事便漸漸忘記,直到她被家中安排嫁給十二,而傅辛夷恢復了。 十二皇子全然沒想到自己皇妃會想起這件事。十年了,連他自己都將這事忘到了腦后。 他搖了搖頭:“就算傅辛夷沒出當年中毒的事情,云夫人也不會同意的。她不會讓傅辛夷嫁給任何皇家人。” 十二皇妃疑惑:“為什么?” 十二皇子回憶一下。 時間太過久遠,他對云夫人的記憶就是溫和如流水,而對傅辛夷的記憶也就一個根本懶得理睬他的小孩子。婚事他確實聽長輩們說起過,有次他娘還打趣問過他,只是云夫人替他拒絕了:“云夫人沒有直接說過。但我猜測該是覺得嫁入皇家,性命便掛在了皇家人身上,不放心吧。當年我娘執意要嫁給父皇,聽說她們還吵過架。” 一個是入宮當皇后母儀天下,一個是在尚書府獨受寵愛。 兩人觀點不同,難免會吵架。 十二皇妃能夠理解。她嫁給十二,便做好了有朝一日十二身邊會有其她人的準備。但她依然會偶有不安,會隱隱嫉妒,會慌亂揣測。 她知道今后的路還很長,自己該學會寬容,學會成長,學會當好一個皇妃,以后當好一位親王妃或者……是皇后。 十二皇妃悄然握拳:“那她今后婚事?” 十二皇子朝她短促笑了下:“傅尚書應該會遵從云夫人的遺愿,給她尋一名良人。能夠入贅傅府的人選是最上佳的人選。” 十二皇妃點了點頭。 話到都說到這份上了,十二絕不會騙她。他對傅辛夷沒有任何男女之情的意思。 她想要獨占他,幾年也好。 第45章 傅府。 管事檢查好了粉山茶畫, 用木盒將其封好, 再在外頭又啟用了一個木箱,來了一個雙重鎖。他稍微推了推木箱, 確認里面沒有任何撞擊聲音后, 將其搬運到傅府后門靜候的運輸車上,仔細吩咐送貨的人:“一定要保管好里面的東西, 不要顛了撞了。” 送貨人用繩子將木箱子固定卡死在運輸車上,嘿笑:“得了, 那么多年了, 您還不知道我么?我當年可是運軍糧的。” 軍糧少了,那是要用命填的。 管事再三叮囑:“我就是知道你運的軍糧,什么路都敢走。這里頭東西脆,萬一磕著了, 回頭我們都不好交代。” 送貨人笑臉僵住:“你是放了瓷器啊?” 管事對著送貨人露出了一個深意笑容:“是放了花, 所以需要你又穩又快馬加鞭往西送。” 送貨人震驚看向管事:“送花?我們西邊沒花么你要專程讓我送花?關盒子里能活?” 管事揮手:“這你別管。早些送到就是。快馬加鞭也就三五天的事情。” 送貨人頭都想給這個管事擰掉。 他嘖了一聲,甩了一下手上的小細鞭:“行了知道了。三天給你送到。磕著碰著回頭將軍必然抽死我, 輪不到你。” 管事也不留人, 催促:“快些走。” 送貨人手腳輕便, 手一甩就讓運輸車跑動起來。他的馬個頭比京城里的馬都要小一圈, 毛色雖好, 但看上去總覺得不是什么有錢人家會養的馬。但要是有養馬能手見了,一眼就能發現,這是蒙古馬。 馬雖小一圈,但這等馬耐力極好, 只要馴養妥當,能跑一天一夜不需任何進食。這是戰馬等級的好馬,而非有錢人炫耀的那種只□□飼料的高貴種馬。 當然,平日里養的時候,送貨人可不會克扣自己愛馬的糧食。他恨不得將自己的小馬寵到天上去。 他說好了三天,一點都沒有差,在傍晚時分到達目的地,輕車熟路敲響了云家后門。 后門一開,一個腿有殘疾的中年男子見了送貨人,見送貨人唇上干的起皮,問了一聲:“你不是才去京城,怎么今個就回來了?” 送貨人點了一下自己的運輸車:“送東西回來。將軍可在?” 中年男子點了頭,將門打開得大了些,讓開了位置:“進來。” 云家后門挺大,車馬進入方便。 送貨人將運輸車牽進門,和中年男子說著話:“水給我喝口唄。我的馬都快餓死了,有什么好吃的糧沒有?給他嘗嘗鮮啊!” 中年男子瞥了眼在原地吐著氣,略顯焦躁的馬:“稍等。” 他取了水,再把馬牽到馬廄那兒,給馬廄的馬槽中裝了糧食:“將軍在演武場練槍,你直接去尋他就是。” 送貨人應了一聲,從運輸車上解繩子,然后將木箱抱在懷里,捧著往云家演武場跑去。中年男人一句話沒有問箱子里是什么東西,更沒問這箱子是從哪里來。 知道多不是好事。 云家演武場周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工部凡能搞出來的東西,這兒都能以最快速度拿到一份。演武場中央,男子一身勁裝,手持一柄梨花槍,眼眸冰冷一片。 梨花槍是長丨槍和火丨器結合的兵器,纓部放著火丨藥,可以點燃,火丨藥傷人,用完后再用冷兵器傷人,可以說是殺傷力和實用性都非常強勁的一款武器。 它因為火丨藥噴出時如梨花,所以才得到一個如此好聽的名字。 千樹萬樹梨花開,漂亮。 持槍人年紀略長,臉上有短胡,手上功夫不弱,一招一式皆有悍將風范,下盤穩重讓人根本尋不到任何漏洞可以攻擊。明明是寒冬日,他輕薄的勁裝貼身卻半點沒覺得冷。 衣服薄到什么程度呢?一個大劈腿竟是還能看出衣服下持槍人的腿部肌rou。 送貨人扛著箱子來到演武場旁,對著演武場里的男子喊:“云將軍。有您的東西。我加急給您送過來了。” 男子一個轉身,□□扭曲成一個讓人懷疑要斷裂的弧度,抖動兩下,對準了送貨人。凌冽的氣勁嚇得送貨人倒退一步,訕笑著:“將軍,您悠著點。我小命就一條。” 收槍。 男子沒理送貨人那點慫勁,把自己手里的梨花槍往邊上架子上擱好,這才走到送貨人身邊,沉聲問:“給她的?” 送貨人竟是聽明白了,點頭低聲回復:“是。傅尚書讓其管事特意趁著全家赴宴時讓我送回來的。說是花,具體管事并沒有透露。” 云將軍接過箱子:“我知道了。你休頓一天,我問問她有沒有什么東西要你帶回京城去。” 送貨人忙點頭:“是。” 云將軍輕微掂了掂木箱:太輕了,要說是花,又會是什么花? 他沉默著將木箱帶回自己房間,快速換了一套輕便的衣服,轉頭在府上馬廄牽了一匹馬出門。一樣走的是后門,還是從后門直接前往了城郊外。 云家在郊外有另一處別院,院子很大,里頭人很少。 在別院的人,每一個都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全體軍籍,無一例外。 門口守門人老遠耳朵動了動,慢吞吞打開門看了眼外頭,見一匹駿馬由遠及近,上頭翻身下來的男子還扛著一個大木箱,便把門打開得大了些:“將軍稍等,容我通稟一聲。” 云將軍微微頷首。 守門人朝院中走去,腳步快得不像尋常人,看似只走了三兩步,一細看赫然已到了二十米開外。 云將軍則是趁著這會兒,看了兩眼這別院。 院子里年味很足,門口掛著對聯,門內掛著燈籠。滿地炮仗碎屑,顯示出院子里前些天是充滿喜慶迎接了新一年。空氣里帶著淡淡的香甜,能讓人感受到一股生活氣。 他靜等片刻,就見守門人重新出來,拱手:“將軍里面請,夫人在等您了。” 云將軍往里去。 守門人將門重新關好,再度老神在在守在那兒。 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別院的人間煙火氣,那是京城無數金銀珠寶的繁華都給不了的。云將軍習慣了這樣的環境,半點沒覺得詫異,徑直走到前廳內。 前廳里女子正在低頭往自己手上纏布帶,她聽著響聲抬頭,朝著云將軍嫣然一笑:“哥,你怎么忽然來我這兒了?” 她眉間一點紅,本該是艷麗得妝點物,卻由于一張臉干凈純凈,而顯得漂亮不俗艷。她眉角已能看出一點歲月的痕跡,可那張笑臉和溫和的嗓音,總能讓人忽略她的年紀。 京城中無論誰看到她,都會一眼驚愕認出,她就是在京城死去了整整十年的云詩詩。 云將軍將木箱放到桌上:“傅尚書送了東西過來。說是花,該是傅辛夷送給你的。” 云詩詩驚喜睜大雙眼,顧不上纏自己手上的布帶,拖著松垮的布帶條就往桌邊湊。她雙手并用打開木箱,充滿欣喜和好奇:“她要送我什么花?京城里的花在這兒能養么?” 云將軍:“不知。” 當云詩詩打開箱子后,一眼就見著了里面的粉山茶。 她想要伸手摸一下花,卻下意識停住了手。她手指甲全是黑色的,并不適合碰觸這點鮮活的花…… 不,不對。 這不是鮮花? 云詩詩往前又靠了靠,柔聲驚嘆:“這是干花呀。小家伙挺能干的。干花我能摸呀。” 她滿心歡喜伸手碰了碰,見花半點沒事情,更加高興了:“哥,你看。我能摸到的。” 云將軍應了一聲:“你這兩年排毒有點效果。” 云詩詩笑盈盈溫和回著云將軍的話,眼睛卻一點不肯從花上挪開:“小家伙眼睛好了,我體內毒排干凈了。我想回京城和她見一見。” “你多年用身子試毒,就為了治好她。這兩年她好轉,你跟著排毒,稍好一點又想趕緊回京城去。哪里還將我掛在心上。”一個醋溜溜的男聲先一步傳來,“大不了將她接過來就是。去什么京城。” 云詩詩朝著來人笑:“我們這兒大夫少,軍醫擅長的又不是調養。在京城不會缺大夫。再說她習慣了京城日子,又懵懂如新生,哪里能受得住我們當年那么多事情的沖擊。還有顧桑兒,她要是知道我活著,豈不是飛也要飛到我這兒。傅大人怕不是要氣死?” 要是知道云詩詩還活著,死活要飛過來的怕不止一個。會氣死的人能有一群。 男子想著,嘴里更酸,卻還只能安慰自己:“也是,女兒是要放在掌心里寵的。這是我的女兒……唉,什么時候讓她叫我一聲爹?干爹是爹,親爹也是爹。” 云將軍朝著男子拱手。 男子皺眉:“早不是皇家人了,你每回都那么客氣干什么?” 從輩分來說,他和云詩詩在一起,還得叫面前的云將軍一聲哥。 云將軍不吭聲,站在那兒如一槍挺直著。他的姿態半點看不出是會大鬧京城的性子,不過……當將軍的人都懂謀略,懂謀略的人心都臟。 男子想到遠在京城里高居帝位的那位,聰明一輩子,結果還是被面前這位云將軍騙了個團團轉,又覺得實在好笑。 云詩詩抬頭看向男子:“你要不要與我一道入京?我想再查一查京城里的事情。不然辛夷那兒我總歸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