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_分節閱讀_78
沒人知道這些日子他遇到的事兒,連齊福康也沒看出什么端彌。 到了晚上,他就和另一個被稱為小豆子的跑堂住在一起。小豆子脾氣好,得知他是以前的小二,十分大方地就同意和他住在一起,還成天大哥大哥的叫。小二聽他叫得挺舒坦,也就真把自個兒當大哥似的,沒事兒給人家傳授點兒人生經驗,比如說什么樣的客人會給更多的小費,需要好好伺候,什么樣的客人可能吃白食等等等等。 有時候,小二自己都以為自己已經把半月前的事統統忘記了。可是當午夜夢回,又一次回到撞見閔然和安然接吻的時候,被閔然拒絕的時候,被安然侵犯的時候,被趕出縹緲宮的時候,他就會一次又一次汗津津地驚醒,然后睜著眼睛無眠到天明。 有時候打烊了,他一個人在大堂里擦桌子翻凳子,會不由自主地哼起水仙cao來,有些傷心的調子,在昏黃的光線里寂寞地回響著。 有時候,傍晚時來了客人,他抬起頭望見夕陽從對方的身后照射過來,就總恍恍惚惚覺得那是一個穿著黛羅錦衣的商人,平凡的面容,卻有一雙魅色橫生的雙眼。 他相信自己一定會在某一天完全忘了閔然,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他才二十一歲,還會有很多很多的時間,也許幾年后,閔然就只是他生命里毫不重要的一筆。所以他可以很有耐心地等。 而安然,他現在想到這個名字,竟然會有幾絲膽怯。 但更多的,仍然是恨。 可惜,他只是個小二,他不能把他怎么樣。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希望永遠也不要見到他。 某天,悅來客棧來了個特殊的客人。當時小二剛剛送走一撥客人,緊接著便又來了幾位。小二一邊習慣性地吆喝著“客官您里邊兒請吶~”一邊抬起頭,卻見到一身紅衣勝火的鳳歌,正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是你?” 小二一愣。 天權城一戰,鳳歌也在場,他是少數知道自己是安路遙大兒子的人之一。 但很快,小二便像往常一樣諂媚地笑起來,點頭哈腰地說著,“呦!鳳掌門!!!貴客呀!!!您今兒怎么有空來啦~~~”一邊說著一邊彎著背伸出手做出引路的動作。 鳳歌身后還跟著幾個弟子,以及一位長老,看上去似乎不是來吃飯這么簡單。他看著小二,微微笑開,儒雅而和善,問道,“你又回來當小二了?我實在沒想到你是安盟主的長子。” 小二嘿嘿一笑,“那是…小的資質平庸,跟我爹一點兒也不像。掌門您是來打尖還是住店?” 鳳歌像是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目的似的,“我約了人,在這里相見。勞煩小哥為我們安排個清靜的地方。” “沒問題沒問題~幾位這邊請~”小二拖長聲音招呼著,然后把人往大堂里邊的雅座帶過去,路上招呼小豆子沏一壺龍井茶。雅間分成春夏秋冬四號,分別以蘭荷菊梅裝飾。小二把人帶進秋字號,待招呼著所有人入了座。此時小豆子也正好把茶送來。 他們幾人并未點菜,只說一會兒會有人來找他們。小二正要退下,卻忽然聽見鳳歌說,“小哥,最近可有令尊的消息么?” 小二腳步一頓,轉過身來,“啊?我爹?” 鳳歌身邊幾人看他的眼光有些怪異,不像鳳歌那樣平和,反而帶著幾分敵意,幾分鄙夷,但最多的還是小二早就熟悉了的輕蔑。 鳳歌點點頭,繼續問道,“聽聞七城會上,令尊辭去盟主以及城主之位,之后便下落不明。不知小二哥是否有他的消息?” “辭去盟主以及城主之位”這句話像幾顆碩大的石礫接連砸到小二頭上,把他完全砸傻了。他呆呆看著鳳歌,混亂中答得語無倫次,“啊?辭了……不是……不可能……我不知道啊?” 旁邊一個弟子低低發出一聲類似嗤笑的聲音,但并未說什么。鳳歌責備地看了那個弟子一眼,然后柔和了目光,安慰道,“倒是鳳歌唐突了,安盟主吉人自有天相,小二哥不必擔心。” 小二心又亂了,心心念念都是自個兒的爹失蹤了,哪里還聽得進鳳歌的話。他胡亂地說了句,“那個,我先……先下去了……”然后便木木張張往外走。 這下好了,如果他想找他爹,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有時候他真的很好奇,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為什么當了他二十多年的兒子,卻完全不了解他? 小二一個人在后院的門檻上坐了半天,抬眼看著天際浮云變幻。然后,他決定就當從來沒聽見過這件事兒。 爹走了,而且并沒有告訴他,大概就是不想被他找到吧。就算他想找,也無從下手,況且爹那么厲害,估計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好不容易撿回來的一份活計,他不能再輕而易舉地丟了。 。 。 。 燭龍教迎回圣子的消息在江湖上很快傳開,武林之中一片嘩然。曾經的正道驕子,雅然出塵的安然,竟然搖身一變成了邪教魔頭,另得許多人扼腕嘆息。 而此時的安然,已經身在章尾山中燭龍教總壇之內。 章尾山地處西北,土地貧瘠,山上多是嶙峋怪石,鮮少有花木能夠在萬丈絕壁上生根,看上去甚是陰森詭秘。而在幽深的山谷之中,隱藏著一個巨大的洞窟,高達百丈的洞口,被雕刻成巨門的樣子。門楣上一條巨大的燭龍雕像,長及數丈的身軀,尖銳的鱗片覆遍周身,一張人面卻也是橫眉怒目,張開的口中含著蠟燭。 進入洞中,里面寬廣非常,仿佛是連接著人世與地府的通路,延伸向遙遠的黑暗之中。巨大的石筍從上空垂下來,似刀如鋒,兩邊的石壁上鑲嵌著無數燈盞,火焰烈烈染上著,永遠不會熄滅一般。 從這條長路往里,深入章尾山的腹地,便可以到達總壇的各個宮殿。而安然此刻便在記載著燭龍教燭九陰經的無上窟中,剛剛從入定中醒來,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面上現出些許訝然。 自從他回來后,副教主赤簟便呈上燭龍教剩下的兩大至寶:混沌之劍和羽衣,原本這兩樣東西與開陽之元并稱燭龍教三奇,其中又以開陽之元為最。可惜開陽之元在安然的身體中,在沒有前例的情況下,沒人知道開陽之元能對安然產生什么反應,更不知道它是否仍然存在。 而后赤簟又將他帶到無上窟,告訴他燭九陰經不僅是燭龍教上下的最高教義,歷代教主更能在燭龍之神的加持下,從中悟出無上神功。 于是安然便常常在洞中,參悟經書,調運內息。但經過這兩天后,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內力大幅度提升,甚至已經飛躍到新的境界。這樣的進步,不知要通過多少年的努力修煉才能得到,而他卻在一夜之間完成了。 就算他有著百年難得一見的習武天分,這種進境也未免太夸張了,夸張得有些像神話。 安然知道這絕非是他運氣好,也并不是因為那傳說在他體內的開陽之元。他從小習武,這種事從未發生過,而如今有這種結果,一定有原因。 他仔細回想這這些日子自己都做過些什么,卻想不出頭緒。 想著想著,卻又想起小二來,想起那人憎恨的眼神,再也不見了當年那個摸著他的頭叫他笨蛋的哥哥。心里便像裂開了一道小口子,細細密密地疼起來,雖然并不撕心裂肺,卻綿綿不絕,無法釋懷。 那天激憤之下占有了小二,事后看著小二凄凄慘慘地躺在桌上,殷紅順著雙腿流下去,是憤怒中難以控制的粗暴,襯得他整個人都蒼白了起來。一瞬間安然便后悔了,他從沒想過要如此傷害小二,即使小二不斷地傷他的心,不斷地將他舍棄。 此時,一道思緒如幽靈一般鉆入他腦海,另得他整個人都為此一怔。 侵犯小二時,他下腹上那個血紅色的朱砂,總覺的有點太過妖異了。而且當時沖動之中沒有感覺,事后回想起來,在最后那一刻總感覺有什么東西進到了自己身體中一樣。 回憶起來,當初爹說他是九裳的兒子,卻并沒有拿出什么實際的證據來。如今每個人都相信他是九裳之子,更多的原因大概是因為沒人會相信安路遙的另一個兒子——一個屁點武功不懂的店小二會是魔教圣子。 安然低下頭,疑問在眉間心上盤旋不去。 【這件事…應該查一查…】 “圣子。”一道婉轉悅耳的聲音,地明王雪楓在洞外盈盈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