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妼把劍扔了下去，這下群臣明顯都松了口氣，除了一個人！輪番試探下，萬妼心里已經(jīng)有了數(shù)，但她還不確定。

    還剩最后的試探。

    “刺客供出的幕后主使是……”萬妼飛快地掃視著眾人，接著道：“內(nèi)閣首輔楊其墑！”萬妼沒有看楊其墑，而是看向她懷疑的那人。

    果然，那人臉上有抹不易察覺的得意，那是一種騙人成功后的自傲，夾雜著僥幸脫罪的喜悅。

    呵呵。萬妼比真兇更加喜悅。

    楊其墑六十幾歲的人了，差點沒被太后這話嚇暈過去。他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又已高居首輔大臣之位，何必刺殺太后給楊家惹禍呢？

    “臣冤枉啊！”楊其墑跪地高呼。

    萬妼知道楊其墑冤枉：“楊閣老若當(dāng)真冤枉，就替哀家捉拿到真兇吧！三日之后，若真兇還無下落，哀家就只能信刺客的話了。”三日足夠了，哪怕楊其墑?wù)也坏剑f妼也打算暗中給點提示。

    這事還必須楊其墑出面，萬妼雖然看出了真兇是誰，但沒有證據(jù)啊！刺客都死了，人證物證不是那么好找的，這么大的事她也不好空口定人罪。楊其墑出面就不同了，老爺子從仕數(shù)十年，門生遍天下，為了替老爺子洗清冤屈，門生們肯定各展神通，找點證據(jù)不要太容易。

    其實不客氣地說，哪怕刺客供出的是另一個名字，萬妼也想污一把楊其墑，借借楊家的人脈來著。

    楊其墑顫抖著道：“臣……臣遵旨。”

    他也是老狐貍了，看出了太后娘娘不是真心懷疑他，就是想讓他捉拿真兇。要是拿住了還好說，要是拿不住，太后娘娘一怒之下會不會冤他就不好說了。太后娘娘這人吧，人品實在一般得很，別指望這位小祖宗會通情達(dá)理。

    楊其墑還有一層擔(dān)心，能把刺客弄進(jìn)后宮的人簡單不了。查到真兇或許不難，但那真兇碰得碰不得就……楊其墑滿心憂慮地望了眼身后的孟德來。此事別是和東廠有關(guān)吧？

    寧安宮刺客這案子難！難在哪里呢？尋常案子分析受害者的仇家，比如情殺仇殺，或者看受害者身亡后誰是最大利益獲得者，總之有許多方法可以縮小兇手范圍。

    太后這案子不一樣。

    太后娘娘的仇人——約等于全天下。

    太后娘娘死后的受益者——約等于全天下。

    這種普天之下皆疑兇的案子千古未有，要他從哪里查呢？

    楊其墑領(lǐng)完旨被人扶著起了身。

    萬妼說完刺客之事，才開始要重建寧安宮的銀子。她轉(zhuǎn)身向明成帝道：“皇上，那刺客是縱火行兇，昨夜一場大火把寧安宮燒得七七八八。哀家想請皇上撥款建宮！”

    此話一出殿下馬上有了交頭接耳的聲音。還真有不怕死的立馬語氣溫和地駁斥道：“如今國庫虧空得厲害，地方上好多該撥的款項還沒著落。依卑職所見，后宮宮室眾多，娘娘大可暫時遷居別宮，等國庫充盈時再建不遲。”

    萬妼瞪了說話之人一眼，走到殿下?lián)炱鹆藙偛湃拥膭Α９唬查g安靜了。

    萬妼站在殿下對百官道：“這銀子算哀家借國庫的，會連本帶息都還了。各位大人可還有異議？”萬妼拎著劍走了一圈，見無人言語便道：“既然大家沒有異議，就這么定了。”

    明晃晃地劍就在眼前晃，誰敢有意見？

    姚喜立在門外見證了一切，對太后娘娘佩服得五體投地。散朝后，百官們怒氣沖沖地往外走，姚喜趕緊避讓到一旁，等著太后娘娘出來。

    萬妼沒有出來，一散朝就去龍椅上坐下了。“可把哀家站乏了。”萬妼扔下劍，緊挨著明成帝懶懶地坐著。“冷宮那邊怎么樣了？你昨晚急急忙忙地是要去看誰啊？”

    提了半日心的明成帝這才放下心來，笑道：“一個貴人。”

    萬妼不是很懂，冷宮里的女人還有令皇上在意的？“那么在意干嘛扔進(jìn)冷宮？”

    “她自己要去的。說來話長……”明成帝露出甜蜜的笑，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人愿意回到他身邊就好。

    “看不出來，堂堂圣上，會由著一個小女子胡來。”萬妼不禁有些好奇那女子是誰，讓三十幾歲的明成帝找回了十幾歲少年的羞澀不說，竟然主動去冷宮那種鬼地方。

    明成帝笑道：“說得好像先帝爺對你不是一樣。”他越來越理解萬妼對先帝爺來說意味著什么，身為天子，得到什么都太過容易，這時候就需要有那么一個你很在意很努力想得到，最后卻不一定能得到的人。

    人活著嘛，得有個奔頭。萬妼是先帝爺那個可望不可及的夢，蘭貴人是他的。結(jié)果沒有那么重要，重要地是努力追逐的過程。

    “縱火之人查到?jīng)]有？”萬妼更關(guān)心這個。

    “嗯。”明成帝臉上有絲哀傷：“于氏熬不住，縱火自焚了。”

    萬妼不信。于氏像有膽量自焚的人？熬不住苦的人選擇自焚了斷？燒炭比自焚可舒服多了，或者投井上吊也行啊！干嘛想不通遭那罪？

    “于氏沒了？”萬妼懷疑以于氏的人緣，很可能是偽造成意外的仇殺。于氏死了不要緊，在冷宮里要折磨死于氏并不難，但能想到燒宮的人，不簡單啊！

    “沒了。”明成帝點點頭。

    “誰告訴皇上于氏是自焚的？”這種事除了當(dāng)事人知道，旁觀者首先不該疑心是于氏房里不慎失火嗎？哪怕于氏高聲嚷著：我不活了，我要燒死自己！雷雨夜，冷宮里的女人怕沒了住處也會在于氏動手前攔著吧？

    “所有人。”明成帝望向萬妼：“太后為什么對冷宮著火之事如此上心？”

    “眾口一辭？”萬妼的疑慮越來越重。

    明成帝回憶了一下昨晚在景靈宮的情形，點了點頭。

    萬妼心里有了定論，不過沒告訴明成帝。她倒想見見那位主動進(jìn)冷宮的貴人，能把明成帝抓得這么死的女人簡單不了。萬妼是過來人，而且女人看女人，要比被美色蒙了心的男人準(zhǔn)得多。

    “哀家午膳去乾清宮陪皇上用，皇上把那位貴人也叫上吧！”萬妼起身道。

    第46章

    萬妼剛走出太和門, 姚喜就趕緊迎了過來。

    “娘娘剛才真是威風(fēng), 文武百官在娘娘面前大氣兒都不敢出。”姚喜對太后娘娘是真的服氣了。

    萬妼斜瞟了眼今日格外狗腿的姚喜, 邊被攙著走下臺階邊問道：“散朝那會兒, 你在門外有沒有聽到誰離開時罵哀家啊？”

    姚喜心里一咯噔。看來娘娘挺有自知之明的啊，剛才離去時嘀嘀咕咕罵太后娘娘的人還真是不少。大臣們怎么也是喝過墨水的人, 當(dāng)然不至于像市井上罵得那樣粗俗鄙陋，但文化人不帶臟字兒的罵人更狠更毒。姚喜聽清楚了不少, 不過沒膽量轉(zhuǎn)述。

    娘娘的脾氣陰晴不定的, 萬一治她罪怎么辦？

    “誰敢罵娘娘呢？不過奴才倒是聽到了幾聲抱怨。”姚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