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俯首_分節閱讀_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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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屋破洞處投下金燦燦的陽光,將青辭整個人籠罩,他伸來的手修長白皙,就在兩人的手掌即將交握的那一刻,他對謝臨澤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接著收回了手。 錯愕在謝臨澤的臉上一點點綻開,凝固,他半空中的身體隨之失力墜落,那一瞬間極為接近光明,下落時如墮地獄。 第71章 命運 他嘩啦落地, 用手撐著地面站起身,周圍木屑紛紛揚揚,慢慢地抬起頭, 仰望上方的青辭。 兩個人對視間, 青辭噙著意味不明的笑容,毫不留念地轉身消失在屋頂破洞中, 光影隨著他揚起天青色的衣袂游離。 下一刻砰地一聲巨響,震耳欲聾。 光線昏暗的屋里, 不遠處北嬈人所持的鳥銃冒著裊裊白煙。 謝臨澤的身形猛地一晃, 踉蹌了一步險些摔倒, 帶著巨大沖擊力的鉛彈從他的腹部穿透而過,洶涌的血液浸透了衣襟。 那一刻劇痛還沒有傳到他的腦海中,四周梁木忽然響起因為鳥銃的不斷射擊, 而接連崩斷的聲音,只不過眨眼間茅屋坍塌,頭頂的橫梁重重朝少年壓了下來! 轟隆的震蕩中無數灰塵飛撲,北嬈人叫嚷著慌亂向外逃去。 謝臨澤被橫七豎八的木頭壓在最底下, 渾身無法動彈半分,劇烈地疼痛如同火燎,淹沒了他一切的意識。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顫抖著胳膊想要起身,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撐起身上的千鈞重負,咬著牙聲音透著撕近乎裂般的血氣,“青辭——” 源源不斷地鮮血從他嘴角流出來, “青辭……” “青辭……”他一遍遍地重復著這個名字,聲音因為顫抖變得像是啜泣一般,干澀的眼底布滿了血絲,視線落在地上,那是碎了一地的松醪酒。 這時,又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原來被他踹倒在地的刀疤臉爬了起來,跟著同伴的呼喚正要逃出去時,回頭看了一眼少年,這一眼讓他停下來腳步。 “等等!你們快過來……”刀疤臉朝謝臨澤走去,目光駐留在他的身上,只見少年胸口到肩膀的衣襟被斷木劃破,盡管灰塵交錯依然掩不住皮膚上的龍紋。 “瞧瞧我發現了什么……”刀疤臉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這位可是謝家的太子。” 謝臨澤睜大了瞳孔。 那之后他被這群北嬈人從廢墟中抓了起來,匆匆帶離京城,在一處荒涼的小城駐扎,對方并沒有讓他因失血過多而死,而是把他關押起來。 少年坐在漆黑狹窄的籠子里,臉上滿是灰土,瓦檐上污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頭上。 在籠子附近的矮墻邊,看守他的北嬈人轉過身,對過來察看的領頭人罵罵咧咧道:“這小子幾次想跑,打傷了我們好幾個人,老子真想宰了他!” 領頭的盯著籠子里少年的背影,“殺不得,畢竟是謝家的太子留著可有大用,你們有沒有審問出來什么?” “什么也不說,打都打不服,咱們天天躲著官府的追查,這他娘的什么時候是個頭?要我說不如直接砍了他的腦袋送給狗皇帝!” 領頭的沉吟片刻,忽然道:“我記得費連將軍那里是不是煉出了佛羅散?” “你是說……” “殺了他可太便宜昭皇帝了,不如把他唯一的兒子變成咱們的一把刀,用來對付他們,到時候自己人殺自己人,場面一定很好看。”領頭的笑了起來。 被關在籠子里的謝臨澤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倏地回過頭,背脊一片令人戰栗的寒冷。 數日后,他和一群被種下蠱毒的人們被驅趕進了一座巨大的牢房,咔嗒一聲響,沉重的鎖鏈將他們鎖住。 少年站在惶恐的人群中,隨著佛羅散的發作,四周變得一片混亂,他靜靜地站立不動,像是凝固了般,透著冰冷的鐵欄桿,看向外面作壁上觀的北嬈人。 飛濺的血液的落在他的臉上,漸漸地,整個世界變成了血紅色,殺戮中,有人在痛哭,有人在尖叫,有人在狂笑,人間地獄莫過于此。 意志力讓謝臨澤勉強抵抗住蠱蟲的肆虐,躲避開刀光劍影的廝殺,拉扯著鐵鎖想要逃出去。 陰森的鐵牢房外,數圈石臺上坐著數十個觀看這場殺戮的北嬈人,他們的臉上掛著像面具一樣的笑容,仿佛牢房中的人們和野獸并無區別。 領頭人對身邊一位大人物低聲道:“沒有人能逃得過佛羅散的控制。” 高大的中年男人沒有說話,淡淡地換了一個坐姿,目光落在謝臨澤身上。 少年聽見身后的瘋狂的嘶吼聲,向旁邊一避,盡管如此,刀鋒仍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謝臨澤抹了一把手臂的血跡,他單手抓住欄桿驟然一翻身,在半空中踢飛對方的武器,砰地落地,因為腹部的傷口還沒有痊愈,劇烈的動作讓他喘息不已。 比起已經失去理智的眾人,他還能維持著清明地左閃右避,利用尸體掩蓋住身形,卻忽然有人撞了過來,那是一個有著褐色皮膚的小姑娘,驚慌地向后退著:“不要殺我!不……不要殺我……” 謝臨澤意識到對方也沒有被蠱蟲控制住,便看準時機一腳踹開襲擊她的男人。 小姑娘嚇了一跳,茫然地看向謝臨澤,緊接著反應過來,學著他用尸體掩蓋自己。 慢慢的牢房里的人數越來越少,尸體像麻袋一樣堆積著,最后只剩下三個人,一個完全被蠱毒控制的壯實男人,十幾歲的小姑娘和謝臨澤。 在漫長的死寂中,男人一點點地,將空洞的視線投向顫抖的小姑娘,手上彎刀的血液流串地淌下血珠。 一步步地向她走去。 小姑娘渾身都在劇烈的戰栗著,看起來下一刻就會尖叫出聲,可是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睜大到極致的眼睛里流出大顆大顆的淚水。 淚水中倒映出的男人像是宣告死亡的神靈,向她揮下了屠刀—— “嘭!” 男人猛地一邊摔去! 謝臨澤收回腳,撿起地上的刀,朝牢房的門走去,一下一下地砍著堅硬的鎖鏈。 場外石臺上的北嬈人開始不安地躁動起來,領頭人注意到身邊的中年男人又換了一個坐姿,便道:“費連大人不必擔心。” 他拍了拍手,一個侍衛端上來托盤,上面放著一塊白玉,他拿刀割開了手心,滴在上面,白玉中那一線紅絲驟然扭動起來。 當啷一聲,謝臨澤手上的刀落在地上,身體里受到刺激的蠱蟲不斷掙扎起來,瘋狂地要沖破意識,他攥緊了鐵欄桿,冰冷的觸感讓他恢復了幾絲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