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俯首_分節閱讀_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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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太玄殿, 進入寢殿凈室, 換下一身濕衣,擦干凈頭發,謝臨澤持著蠟燭, 將殿中的燈盞全數點亮,橙黃的暖光照亮了四周。 他一頭沾著潮氣的長發披散在背,朝許延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過來。 兩人穿過掛滿了書畫的甬路, 謝臨澤推開書閣的門,讓許延先走進去。 只見里面四壁嵌著夜明珠,其散發出的閃耀光線都不能蓋住屋里堆積的琳瑯寶物, 高架上陳列著粉彩六方套瓶、白釉紅螭瓶、藍釉燈、掐絲琺瑯薰爐,還有西洋進獻來的燙金鏤空銅雕鐘,數之不盡的瑰寶奇珍。 地上的箱子里滿是華麗耀目的玉石,像是流動的黃金脂, 星星點點鋪撒一地,整個屋中都散發著朦朧的光澤。 “怎么樣?”謝臨澤對一動不動的許延道,“比你那密室的寶物還要多吧,這些都歸你了,下次可別說什么欠你多少兩銀子了?!?/br> 許延看著寶物,眼里倒映出熙熙攘攘的光,從剛開始的錯愕中反應過來,伸手把謝臨澤拉到面前,“你欠我的除非是用你這個人來還,別想用這些東西打發我。” “那這些寶物你是不打算要了?”他問。 許延微微頷首,“聘禮我收下了。” 謝臨澤忍不住笑彎了眼。 兩個人在書閣門口席地而坐,望著鋪著卵石的甬路,掛在廊下飄飛的水墨書畫,淅淅淋淋的雨絲中微風挾著清香拂面而來,那是枝梢紛紛灑落一地的桂花。 許延取了兩個玉杯,一壺酒,斟滿了遞給身邊的男人。 謝臨澤像軟骨頭一樣,斜倚著閣門,身下是絳紅色狐毛氈,見著許延的動作,沒有抬起手去接,而是微微抬起身子,伸頭過去,啟齒咬住杯沿。 許延的呼吸微微一窒,持著杯子的手僵住。 偏偏男人抬起一雙含水的桃花眼去看他,仿佛挑釁般的揚起一邊眉梢,唇邊流連不散的笑意旖旎。 色之一字,刮骨之刀。 許延渾身的血都熱了,所有的思緒都蒸發不見,他像是受到蠱惑一般低下頭,湊近男人,感受對方的呼吸,想去親吻他的嘴唇、下巴,領口中露出的玉脂般的脖頸。 就在兩個人的距離分毫之近時,不遠處的游廊傳來腳步聲,接著季函的聲音響起,帶著掩飾不住的錯愕:“你們在做什么?” 季函在主殿中沒尋到人影,便來后面找兩人,他看到這一幕,懷里抱的卷宗落了一地。 相比他的驚訝,兩人顯得平靜多了,許延維持著姿勢沒有動,謝臨澤一臉淡然地叼著酒杯,仰頭喝盡。 季函皺緊了眉,逼問的話語數次到了嘴邊,開口卻改了口,做出一副沒有看到的樣子,對許延道:“白駒門的事錯縱復雜,我這邊需要和你商議人員的配制?!?/br> 許延像是沒聽見般一動不動,陰沉著臉壓著火氣,直到謝臨澤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挪動視線看著面前的男人。 “大事為重?!敝x臨澤非常無辜地聳了聳肩。 許延閉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向外走去。 到了第二天上朝,謝臨澤從左側通道走出,眾目睽睽之下身后跟著一身飛魚服,腰佩環首刀的許延。 眾多朝臣靜了一瞬,接著發出竊竊私語,皇上在龍椅上坐下,對此視若無睹,處理起上奏的事務來。 接著為首的季函拱手道:“啟稟皇上,自先帝駕崩后您登基以來近十年,國無皇后,又無子嗣,實乃社稷之危,早些因久病于榻耽擱,現已病愈,當迎娶一位名門之女為后,以豐子嗣香火,望我大昭國祚延綿。” 此言一出,底下響起一片應和聲,暄和帝已經過了弱冠之年,子嗣問題便成了如今大昭最大的憂患。 早在昭德帝散去三宮六院,只冠寵惠瑾太后一人時,朝中便非議不斷,直到昭德帝以強硬手段鎮壓下去,現在看來,當年因皇家子嗣不旺而留下的后患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謝臨澤沒有看身后許延的神色,淡淡地開口:“那依季首輔的意思,可是有了皇后的人選?” 季函道:“穆老將軍的嫡孫女穆霓已過及笄,自小飽讀詩句,六藝俱佳,明德惟馨,蕙心紈質,當是皇后的最佳人選。” 謝臨澤靜默半晌,嘴角牽起冰冷的笑,“此事容后再議?!?/br> 底下有人出列拱手:“陛下,此事乃我大昭燃眉之急,萬不能再拖延下去!” “說的是,陛下至今沒有子嗣,我大昭危矣!” “還是早早定下的好,后宮豈能無主?不僅應迎娶皇后,還當著戶部定下選拔秀女進宮之期?!?/br> 一片此起彼伏的喧囂聲中,謝臨澤驟然抬手將案幾上的硯臺砸了下去,只聽“砰”地一聲巨響。 眾人當即靜了下去,大殿頓時陷入鴉雀無聲。 謝臨澤冷笑,“是朕要娶皇后還是你們要娶?孩子難道是你們一言一語就能生下來的嗎?” 朝臣們太久沒有看見這位發脾氣,差點忘了后果,一時間都噤若寒蟬。 謝臨澤揉了揉眉頭,站起身,“今天就到這里,散了?!?/br> 他向金屏后走去,留下身后一眾面面相覷的大臣們,其中季函看著他離開,臉上陰雨密布。 走到沒有人的地方,謝臨澤對身邊的許延道:“不必在意他們說法?!?/br> 許延倒沒有什么沉重之意,也沒有把朝臣的言辭放在眼里,帶著一絲笑意道:“嗯,那你是要對我負責?” 謝臨澤看了他半晌,臉上的煩躁一消而散,挑起一邊眉,“六公子,聘禮你不都已經收下了嗎?” 兩人說著話,身后傳來一道冷硬的聲音:“謝臨澤!” 回過頭,季函身上還穿著一身朝服,面容霜寒:“我覺得我們該談談了?!?/br> “是該談談了。”謝臨澤抬步走進偏殿。 季函轉頭看向許延,眼神陰鷙,“我和他的談話你還是別聽的好,不要以為套上飛魚服,你就真是御前侍衛了。” 許延面上淡淡,抬起手,袖袍滑落,露出修長的五指,以及漆黑的田石扳指。 “當朝首輔血濺于此可是很難說的清的?!敝x臨澤站在門前回過頭,輕笑著,“六公子,就請你幫我守一下門?!?/br> 說完謝臨澤邁進偏殿,倚著案幾而坐,斟了一杯酒,對隨后進來的季函道:“你去拜訪穆騫老將軍了?” 季函關上門,目光盯著他半晌才開口:“是,你和穆家聯姻,娶了穆霓,往后三大營便為你所用,不再聽命于青辭行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