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臣俯首_分節閱讀_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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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流州不適應地調整了一下布條,“真的能治好嗎?” “放心好了?!敝茉阎裾冗f給他。 門口馬車已經備好,他和許夫人以及阿仲告別,阿仲抹著眼淚依依不舍地道:“辦完事一定要早點回來?!?/br> 葉流州摸了摸他的頭,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許延走時并不多話,駕著馬車帶他上了路,沿著青石板路走遠了,依然可以看見許夫人和阿仲站在門前探首以望。 許延一直沒有提起過要帶葉流州去京城之類的話,葉流州也沒有問,誠然他是一個累贅,但也許是待在一起的時間久了,留下才顯得奇怪,兩人以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無比順其自然地相伴而行,一個駕車,一個躺在車廂里睡覺。 路途上,葉流州每每感受到四周環境的變化,便會問許延:“此在何地?” 許延的回答特別簡短,“出了江南,快到青州。” “風景如何?” “草深腿高?!?/br> 又或者是天降大雨,泥濘難行,許延背著亂晃的葉流州踏過泥路,他搖著狗尾巴草,悠然自得問:“景色如何?” 許延肚子里沒有墨水,更不耐煩形容,“好好撐傘?!?/br> 葉流州盡管小心撐著傘,但雨太大,兩人仍是渾身濕透,到了破屋檐下避雨,順便烤了個香噴噴的芋頭,待天晴才繼續出發。 他們磕磕絆絆一路行到燕京,平安無事地進了城門,馬車七拐八拐地入巷,葉流州聽到不遠處有熱鬧的喧囂聲,問:“到了嗎?” 許延邊引著他下車,邊望向那座府邸上高高的匾額,淡淡開口:“到了?!?/br> 第26章 季家 陽光將層層琉璃瓦涂上了瑰麗的色澤,府第巍峨坐落,四角飛檐,云鶴雀替雕琢精細,朱紅梁柱屹立著撐起門楣,門前左右兩座麒麟石雕,威嚴凜然,來者賓客如云,盡是錦袍玉冠,儀仗扈從連綿。 許延和葉流州行在其中異常顯目,一人衣襟上繡著方孔錢,一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袍子,頭上還戴著籠罩了大半身形的帷帽。 葉流州側耳聽著動靜:“這戶人家似乎非福即貴啊,是在朝里當官嗎?” “算是有些權勢吧……”許延正說著,門口的小廝將他們一攔,“不知二位可有請柬?” 那夾帶在信里的請帖早讓許延給燒了干凈,他轉了轉修長手指上戴的玉扳戒,神色淡淡地小廝對視,并不答話。 小廝原本還帶著一絲輕蔑,對上他的目光,覺得背脊有些發涼,強撐著道:“你可知這是何地,沒有請柬就別……” 還沒來及說完,背后突然響起一連串腳步聲,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推開小廝,恭謹地拱手行禮道:“見過公子,里面請,老爺已經等您很久了?!?/br> 許延心下有些訝異,要知道他離開這里有十年之久,能一眼將他認出來,看來對方真是有備而來。 他隨手把提著的賀禮交給管家,葉流州跟著對方的腳步聲繞過影壁,分別乘上軟轎前行,到了垂花門停下。 管家上前一步,道:“老爺就在里面,只不過您得一人去見他……” 葉流州掀開簾布鉆出來,許延便在他耳畔說:“我去見祖父,你先去偏廳等我,待出來了帶你買竹筒酒。記住,別跟人交談,也別亂走?!?/br> 他欣然答應道:“好。” 小廝引著葉流州朝一側走去,許延跟著管家進了庭院,庭中水缸浮著一面綠葉,托著雪白含金的睡蓮,花瓣底下隱隱可見錦鯉游動。 離水缸五六步處置有案幾,上面鋪著澄心紙,一白發老人立于前,提筆在紙上寫字。 許延走近,微微頷首,喚了一聲:“祖父。” 他這般禮數不周,老人卻半分沒有動怒的意思,反而對他露出一個和藹的笑來,帶動了眉目間的褶皺,“延兒,回來了。” “是。”許延垂目,沒有兜圈子,而是直接道,“祖父,我這次回來是為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崩先藝@了口氣,他重新低下頭,手腕帶動狼毫,墨汁在紙上淋漓縱橫,“可你也要顧及今兒是我七十大壽,還沒開始便要生生與孫子分離嗎?” 許延說不出話來。 老人又道:“你難得回來,不如先住下陪陪我時日無幾的老頭子。” 許延深深皺起眉,還沒來及拒絕,老人便轉向候在一邊管家,“讓我瞧瞧,延兒送的是何禮?” 管家拆開盒子,將紅玉石梅樹盆景放在案幾上。 老人定睛看了一眼,意味深長地一笑,“‘梅壽長春’,延兒有心了。你在外經商倒有所成,想族中弟子多是養尊處優,倚賴門楣,卻是缺了你這份心性,帶著病重的母親,這些年想必過得很不容易,幸好你長大了,離鎮又是個溫山軟水之地,在那里調養倒也不錯?!?/br> 許延聽他說到離鎮的目光微微一凜,不自覺帶了一絲嘲諷地道:“想不到如今祖父還知我們所住之地,當年您若是肯留意一分,我母親也不至于要去離鎮調養身體?!?/br> 老人放下狼毫,靜了片刻,道:“十年前我還在朝為官,當時先帝駕崩,宮廷劇變,一切發生得措手不及,我日日留在宮中料理政務,晝夜難安,待知曉此事時已經遲了,你要帶你母親走,我本是不答應的……” 許延神色復雜,問出了一個讓他困惑已久的問題:“您既然不答應,為什么要幫我們離開?” —— 葉流州坐在椅子上,小廝端上茶便退下了,他靜靜出了會神,覺得無聊,便背著手在空無一人的花廳里晃悠,從掛在墻上的畫開始摸索,手指觸碰到微微凸起的印章。 沒摸出來是個什么字,便聽一陣盈盈的腳步聲和笑語朝這邊移過來,像是府里的女眷,他退回幾步,坐回椅子上,裝模作樣地端起那盞茶。 一大伙年輕女子簇擁著進了花廳,綺羅珠履,明艷不可方物,行走之間婀娜多姿,環佩叮咚。 見著獨坐一角的葉流州,皆是一愣。 “這是誰?”有姑娘好奇地向同伴投去詢問的目光。 又有幾人走近坐在邊側言笑晏晏地問道:“姑娘是哪一府小姐,怎么瞧著這么眼生?” 葉流州乍一聽這話險些摔了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