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放下水杯，零昔硯拿上圍巾起身。

    拎包走到門邊，零昔硯停住，轉身問他：“你忙嗎？”

    伍晨一直看著她，搖頭道：“不忙。”

    “那走吧，和我一塊兒去。”

    兩人到的時候，人差不多都到齊了。

    “零昔硯兒，來這兒。”羽丹琳拉開身邊的椅子。

    零昔硯沒有猶豫，徑直過去了。對站一邊的服務員說道：“麻煩加個座兒，多一副碗筷。”交待完，拉過伍晨向眾人介紹道：“認識一下，伍晨，我愛人。”

    羽丹琳給伍晨遞煙的手稍頓，須予笑開：“久仰，久仰！”

    伍晨笑著推拒道：“不會，實在抱歉。”

    “他不抽。”零昔硯也說道。

    服務員很快把位置調整妥當，眾人坐下。

    “沒想到，姚老板和咱伍老師是一家人，這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阿黛提笑開。

    眾人聽了，也多善意的打趣。

    “來之前，倒沒聽零昔硯提伍老師在這兒。”羽丹琳道。

    “這有啥好提的。”沒等伍晨開口，零昔硯先說道。

    伍晨笑而不語。

    菜上得很快，仍舊新疆特色菜。一道馕坑rou上來，羽丹琳先就取了一串放到零昔硯盤里，說道：“嘗嘗，聽說不錯。”

    “你吃，我自己來。”零昔硯拿過盤子和他的空盤換過，自己則夾了一塊大盤雞放伍晨盤里道：“這你愛吃的。”

    這一出，眾人都是看在眼里，有那周全的，起身將一盤馕坑rou給每人分了一串，笑道：“胡老板有見識，這的確是咱新疆的特色菜，又香又嫩，大家都嘗嘗。”

    一時讓過，席上復又寒暄開，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席開過半，羽丹琳給自己酒杯滿上，起身繞過零昔硯，站到伍晨身邊，笑道：“伍老師，您做的是千秋大事，令人欽佩，這酒，我得敬您。”

    伍晨起身，就要給空杯滿上。

    零昔硯拿過他的杯子，滿上，起身和羽丹琳一碰，一口飲盡，笑道：“木頭從不喝酒，我替他。”

    羽丹琳舉著杯，不喝也不放下，只看著零昔硯。

    阿黛提拿著酒杯過來，笑道：“伍老師滴酒不沾，這我是知道的，他不知其中妙處，實在可惜。酒逢知己，胡老板，咱倆喝。”

    這杯飲盡，羽丹琳滿了杯，仍是敬到伍晨跟前，笑著說道：“沙丘變綠洲，成績斐然，伍老師立了大功，拿的是國家大獎，這杯是恭喜您的。”

    “羽丹琳！”零昔硯皺眉。

    拉過零昔硯到身后，伍晨給自己的酒杯滿上，端著和羽丹琳一碰，兩人干杯。再各自滿上，伍晨舉杯笑道：“治沙絕不會是一個人的功勞，是治沙所同仁和所有參與義務勞動的群眾共同努力的結果，成果不易，維護更難。胡老板的恭喜我疏不敢當，只作代領。這杯酒，我敬胡老板，胡老板行商有道，內人初出茅廬，多有照顧，伍某實在心存感激！”說完，先自干杯。

    再要滿杯，卻被零昔硯一把奪過，“行啦！有完沒完！”

    被奪了杯子，伍晨也不惱，只笑道：“好，不喝了。”

    見狀，其他人也紛紛起身，上前拉過羽丹琳一旁喝酒。

    圓場的人多，酒席也算熱鬧結束。

    “你在這兒呆著，沒多少東西，我收拾好就下來。”零昔硯攔下歪歪倒倒要下車的伍晨，轉頭對司機說道：“麻煩您，幫我看著他點兒，我一會兒就好。”

    把伍晨安置好，零昔硯上樓收拾行李，今晚去伍晨宿舍，明早直接從他那兒去機場。

    東西收好出來，看見羽丹琳等在門口。

    零昔硯視而不見，就要錯身離開。

    羽丹琳伸手將人攔下，笑道：“怎么，假裝不認識了，有了新人忘舊人？”

    脫開他的手，零昔硯揉揉手腕，說道：“羽丹琳，別張口就來，整什么新人，舊人。”

    “呵，鬧半天，還是我自作多情了？”

    “一早我就說過結婚了，捫心自問，我也沒做什么讓人誤會的事兒。你這樣，可就太沒意思了。”

    羽丹琳笑出聲，問道：“有意思是咋樣的，和你家那位一樣，一兩年不帶見面的？”

    “這你就管不著了。”說完，零昔硯提了行李就要離開。稍頓，回身看著他道：“我自己去深圳，你走你的，咱不是一路人。”

    看她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羽丹琳一腳踹墻上，怒道：“他媽的！

    羽小織突然醒了，她睜開眼睛，目光所及一片黑暗。在黑暗中仔細辨認了幾秒鐘，她才發現此刻自己正側身躺在床上，面對著內側的墻壁。身上裹著很厚的一床棉被，她穿著貼身的卡通款長袖睡衣。

    她記得她睡著了。

    再然后她就醒了...

    她為什么會醒呢？羽小織有些打不到方向，她睡覺從來不起夜的。

    這時候，房間角落突然傳來一陣“撻...撻...”有節奏的聲音。

    對了，她是被吵醒的，她就是被這個聲音吵醒的。

    這個聲音...好像是踩垃圾桶的聲音。

    對，是有人踩垃圾桶踏板，垃圾桶蓋一開一合發出的聲音。

    這么晚了，誰突然在她的房間踩書桌旁邊的垃圾桶？

    羽小織突然想起她睡覺前看過的外國童話故事書，里面的小老鼠能聽得懂人說話，每到晚上，它就會從洞里鉆出來，幫助它被壓迫的小主人做農活。難道家里也有個神奇的小老鼠么？她立刻腦補了一只可愛的毛茸茸的小老鼠，正在她房間垃圾桶的踏板上一蹦一蹦的場景。想到這里，羽小織不自覺的笑起來。

    “撻...撻...”聲音還在繼續。

    小老鼠能蹦得這么有節奏么？羽小織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

    好奇心還是占了上風，她緩緩地轉過頭去。

    然而眼前的一幕讓她睜大了雙眼，差點失聲叫出來，她下意識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同時背后瞬間激出一身冷汗。

    羽小織睡覺不喜歡拉窗簾，此時月光正好透過窗戶灑進來，足以看清房間內一切情況。她驚奇地發現一個全身著黑的人正站在垃圾桶前，垃圾桶蓋隨著他踩踏板的動作一開一合。

    然而借著月光，幾秒之后，她才后知后覺的發現，那并不算一個“人”，立在那里的更像只是一個黑影。

    那個“黑影”背對著她，手里拿著一把小刀，仿佛正專心削著什么。

    是一個蘋果，她看清了，黑影“拿”著的是一個蘋果。

    羽小織已經恐懼到極致，眼淚不自覺從眼眶流出。驚恐讓她無法細想眼前的黑影到底算不算“人”，她甚至看不見對方的手在哪里，視線像一臺鏡頭被人死死地固定在蘋果上的攝影機。她只能看見那把水果刀緩緩移動，蘋果皮被一圈圈削下，卻不斷，直直地緩慢落入下方的垃圾桶。全身開始止不住的顫抖，這是“鬼”么？她不敢向下打量，她害怕看見這個黑影根本沒有腳。

    羽小織感覺到自己的脖子僵硬的往左邊扭了幾度，視線轉向書桌。

    桌上正散亂的放著兩本書和攤開的作業本...作業本？

    她記起來了，今天是上學第一天，剛剛領了新的教材，桌上放著的是她沒有包完書皮的新課本。今天的作業是練習寫好自己的名字，她寫好了，還沒有來得及給家長簽字。想到這里，羽小織的額頭上莫名滲出一滴汗，那滴汗緩慢地從額頭滑落，順著眉骨流進了她的左眼。眼睛因為汗水的刺激一陣刺痛，她條件反射的閉上眼睛，忍不住動了一下，床也跟著發出輕微的一聲響動。

    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整個房間變得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音。

    羽小織不敢睜開眼睛，黑暗中，只覺得有道陰冷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背后的冷汗瞬間冒得更多了。那個黑影是人是鬼？她好害怕...因為閉著眼睛，其他的感官變得更為靈敏，她甚至能感覺到黑暗中有什么越靠越近，最后停在了她的床邊。

    牙齒開始跟著上下打顫，她終于受不住的拉上了自己的棉被，慢慢地往墻壁那側靠。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羽小織在心里默念。

    她以前看動物世界的時候，看見說如果在野外遇見了熊，最好的逃生方式就是躺在地上裝死。她不知道“鬼”跟熊有沒有共通點，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辦，大腦一片空白，只會瑟瑟發抖。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羽小織從來沒覺得時間能有這么漫長過，長到驚恐的情緒慢慢轉變成睡意。

    她還能感受到背后被冷汗浸得微濕，緊緊的貼著皮膚，可是眼皮上卻像有重物壓著似的，越來越重，越來越重...最終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已經天色大亮。

    羽小織睜開眼睛，突然想起了昨晚的夢境，又后怕的閉上。或許是意識到終于天亮了，“鬼”應該走了，她猶豫了幾秒，再次睜開了雙眼。

    角落里沒有了“黑影”，垃圾桶也好好的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