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上位之路_分節閱讀_51
可是段黎遇上一個進京趕考的書生,日日陷在那人甜言蜜語中,連找何清要的香脂,也從最媚俗的味道換成摻著迎春水仙的花香氣。何清每次聽到段黎“阿桓”“阿桓”地叫的歡,總能想起自己昔日的天真,一顆心擔憂著,免不得叮囑段黎幾句。 段黎少年心性,早被書生許諾的贖身誓言沖昏了頭腦,一聽他又開口,生怕他老生常談,忙捂住他的嘴道:“清哥哥莫要念叨,我的頭都要大啦!” “好,我懶得說你。”何清無奈一笑,往他腦門上輕彈一下,拿起手中東西,準備往街邊去,“我要去做生意了,過幾日再來找你。” 段黎幫著將擔子扛在他肩頭上,揮揮手道:“哥哥五日后再來一趟吧,到時候可要多準備些香粉來。” 告別了何清,段黎笑著往錦繡倌跑去,拐過門柱,卻撞見一人鬼鬼祟祟地盯著自己,見那人挺大個塊頭,雖長得周正,眼神倒是猥瑣,穿的還破,一看就是沒錢沒勢只想過干癮的,段黎心中一怒,忍不住伸手揪住他的衣領,大喊著叫雜役將人扔出去。 尚武好不容易找到點線索,不敢貿然上去再將人嚇跑,正想上前找段黎仔細問一問,恍然被人邊罵邊往外打,回過神來,已被扔在大街中央,衣襟上還掛著散碎的瓜子殼。扭頭去看,何清的背影早已找不到了。 “沒錢逛什么館倌啊。”段黎朝他瞪了一眼,扭著身子進了去。 “百忍成金。”尚武默默念著,將罪魁禍首的樣子牢記于心,飛身一閃,已沒了蹤跡。 樹葉搖碎陽光,斑駁疏影下,一人黑衣利落,盡職盡責稟報著尋人所獲:“王爺,屬下擅自去了趟臨州,誤打誤撞發現了何主子的消息,只是...何主子像是在錦繡館做事,要去將人帶回來,恐怕得多帶些銀子...” 季紹景聽著尚武來回的消息,說不準是怒是喜,只是木愣愣地命人將王府里最值錢易帶的東西滿滿裝了三大馬車,又木愣愣地朝臨州趕去。 他從沒想過何清會在臨州,所以失去他兩個月的折磨,是他自作自受。 他甚至不敢去想,何清怎么會往錦繡館走。 只是生怕得到的答案讓人喘不過氣來,比如呆在自己身邊,還比不過去出賣色相。 一番逃命般的趕路,一行人終于到了臨州。尚武帶著王爺,在錦繡館對面蹲守了半天,總算見到何清提著一個小包裹,在門口站了一會,徑自往館內走去。 季紹景的神經,幾乎在看到他的一剎那便繃緊了,一度被稱為戰神的瑞安王,如今虛浮著腳步,朝尚武問道:“阿清,會跟本王走吧。” 尚武瞟了眼街盡頭價值連城的馬車,使勁點了點頭。季紹景終于呼出一口濁氣,亦大步朝錦繡館走去。 倌中男子皆是陰柔嬌弱,步步腰肢款擺,更賽弱柳扶風。見季紹景眉清目朗,衣衫華貴,自然不舍得放過他,可憐季紹景躲避不及,腰身手臂被人連捏帶揉,倒像成了賣弄色相的一方。 推開數扇門窗,數不清驚擾了幾對鴛鴦,終于進到一間房,發現逆光里靜靜伏著的人影,右頰上細小一道傷疤,饒是如此,依舊萬般受看。 何清睡的極淺,季紹景的眼波蕩過他身上,像飄帶一樣,牢牢又系回他的面龐,見他長睫帶顫,眉心微蹙,剛伸出的手,忍不住又縮了回去。 憐惜的話語早已絲蔓般壅塞于唇齒間,想叫醒他訴說自己的魂牽夢縈,可是稍一思索,還是更想坐下來等著,等他醒來,再將一顆真心送給他。 約莫兩盞茶的功夫,何清終于醒來,拿起銅鏡前的香膏,準備替段黎熏一熏屋子,直至他一轉身,卻怔在原地。 何清只當自己夢魘作祟,狠狠一掐臉,疼的倒抽口氣,這才曉得面前的季紹景是真的。 他想走,可是剛抬腿就被季紹景拉住,何清甩了甩,見他無動于衷,于是冷聲道:“王爺專程來這里,是要找哪個相好的?” “你!”季紹景被他嗆了一句,脫口斥道,“荒唐!” 過了一會,見何清依舊沒有開口服軟的意思,季紹景生硬道:“本王想找你做相好,反正多得是銀子,你開個價。” 本以為何清會動容,哪曾想他聽了這狂言,只是越發冷漠地凝著自己,眼梢帶笑,滿含嘲弄:“原來我在王爺心里這么下賤呀。” 第43章 四十三 段黎最愛金銀繞身的奢侈,因而屋內裝潢甚為奢靡,金碧輝煌,紅綃軟緞堆疊滿床,活脫脫一間花錢砌出來的殿堂。 何清朝身前一打量,倔著性子甩開季紹景,徑自往沉香木的床邊一坐,柔柔笑道:“王爺已經開始跟與我談錢了嗎?可是你也看到了,真入了錦繡倌,賞賜多的很,金玉珠翠、綺羅織錦,想要什么只要跟恩客說一聲,伺候完了自然有大把的賞賜送過來,這么好的差事,還不用整天提心吊膽,我也是喜歡的緊呢,所以,我早就不想賺王爺的銀子了。” 案前擺著一壺酒,何清素手拿過,慢吞吞斟好。杯盞里瓊漿微漾,他端著酒杯把玩一番,展顏一笑,方舉到唇邊,輕輕勸道:“王爺若是真的想要我,不如像旁人一樣,一起喝了這杯酒,能風流一夜是一夜。”說罷,自己先飲了一口酒,含著便渡過去。 季紹景訝于他突然的挑逗,剛被他吻的心神蕩漾,及至聽懂他的話,臉色立刻陰沉下去,抓住他的手腕訓道:“你明知本王不是這個意思,何必自甘墮落,存心氣我。” “呵,自甘墮落?” 何清連日來盡心竭力克制的委屈終于躁動起來。 “王爺聽沒聽過一種說法?想要這世上最好的療傷除疤藥品,除了皇宮,便要往勾欄去找。”何清隨手掃下桌上的瓷瓶,指著地上一堆碎片,云淡風輕道:“我最長的時候能在上頭跪三個時辰。” 濃郁香氣四處飄散,華貴一室內,只有何清不知悲喜的聲音混著馨香低低訴說,像一個孤獨又不合時宜的旁觀者。 “大概是我剛進來的時候,性子太倔,跪到膝蓋流血,身上發軟,再被人抓過去仔細包扎涂藥,在這里,死可以,就是不能傷了一身皮囊。” “或者像什么被關在小黑屋里不給吃喝、綁在馬腿上拖著走,更是家常便飯,時間一長,所謂骨氣自傲,早被挫骨揚灰,反正進了這里的人,要是不接客,沒幾個能活著出去的。” 何清掰著手指頭數著,蠶食盡心中最后一點尊嚴:“可是我怕死啊,特別怕,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過,就只能妥協。所以顧公子將我贖出去的時候,我可開心了,哪怕他一開始根本看不起我。” “哪怕我這些難以啟齒的過去,在別人看來都是自甘墮落。”何清笑的發抖,深重情根,頃刻化成了恨,“我的過去都交代清楚了,王爺想奚落想嘲笑都請便,否則白來一趟,看不了我的笑話,豈不可惜。” 他的音容皆是嘲諷,不躲不藏,撕開金玉粉飾,毫不避諱地露出里面的蛆蟲。 到底是什么在讓他疼,又是什么在勒緊他的咽喉,季紹景已經無暇分辨,他只記得,字字句句說怕死的人,為他擋過紛紛劍雨,為寧裴卿保住一身潔白無暇。 見何清扭頭要走,季紹景忽地一哽,喪盡滿腔貴族傲氣。 他只想起身再吻一吻何清的淚。 “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季紹景澀然開口,聲音壓制不住顫抖,聽的何清眼眶酸酸的,一直使勁眨著眼睛,有點不敢看他。 “阿清,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何清不答,他就固執地一遍一遍問下去。 “算了吧,王爺。”將剖了真情,此刻那句“阿清”聽在耳朵里刺的難受,倒是不知他真正想喚的是誰。 何清甩了甩手,輕輕道:“萬一王爺跟我重新來過,怕是對不起王爺和寧大人之間的故事。” “沒有故事,我和他早就沒什么牽扯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季紹景上前拉住他,像個不得到糖塊不肯走的小孩子,緊緊抓著他的手腕,不準他離開。 “那我在錦繡館墮落的日夜,又怎么算啊,王爺不嫌棄了嗎?”何清輕飄飄一句,見季紹景的動作微微僵住,不禁冷笑道:“瞧吧,這樣的癡情,做給誰看呢,將我帶回去,還不是給自己添堵。” 季紹景遽然回神,直勾勾望著他,鄭重道:“本王不介意,一點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