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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上位之路_分節閱讀_42

    “醒了?醒了就給老子自己走上去,娘的,還敢裝死費老子一身力氣。”男人拿刀背抵著何清,連踢帶踹地讓他向前走。

    命捏在別人手上,不管何清知不知道這份劫難的緣由,都得忍下火辣辣的疼,讓人壓著,在崎嶇陰森的山路上走了半個時辰。

    粗劣嘶啞的烏啼回蕩,何清看著眼前一座寨子,終于明白過來這些人是誰。

    山匪。

    傅恃才將賑災錢款消失一事俱推到山匪身上,言之鑿鑿,甚至派出官兵上山剿匪,許多小寨子或是不以為然之輩,都叫官府一鍋端了,剩下些功夫傍身僥幸逃出來的,機緣巧合下湊在一起,竟重組出一個寨子,搗不毀捉不住,硬是一直與官府抗著。

    寨中火堆熊熊,許多人端著破碗飲牛似的灌酒,有小嘍啰見何清來了,朝里頭大喊一聲,就有一群人推出個木籠來。

    火光刺目,木欄中模糊有兩個人影,何清轉身想跑,小腿卻是一痛,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

    “娘的,再跑老子殺了你。”有人拎著棍子狠狠敲在他腿骨上,猶不解恨,又在他手上碾了一腳,才將一根鐵鏈鎖在何清腳踝上,扔進籠子中。

    何清覺得自己的手快要碎了,緩了許久,才有力氣翻過身來,看看同被關在其中的人是誰。

    一見之下,驚呼立出:“寧大人!”

    籠中一個身著短褐,像是家仆,另一人氣息奄奄,臉色灰敗,正是原本與他共乘的寧裴卿。何清拿另一只手撼了撼木欄,紋絲不動,絕望之際,卻有人拿著一塊濕淋淋的白布進來,朝他口鼻處狠狠罩下來。

    季紹景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只不過怕何清來回奔波饑餓,回房裝了兩塊荷葉糕,人就不見了。

    明明知州府的門童說何清上錯了寧侍郎的車,可他在城南來回轉了三遍,卻是連何清的半寸影子都未見,人仿佛憑空消失似的,無跡可尋。

    傅恃才見他著急,將何清身量著裝細細一想,頓時明白過來,生怕瑞安王丟了孌寵怪到自己頭上,立時吩咐手下全城搜尋,定要將人找回來。

    傅恃才起初只顧與季紹景搭話,何清一直低頭跟著,倒是并未注意他的長相,官差尋人前,向他求一幅畫像,傅恃才苦思良久,只得悄悄托付李甲,叫府里的畫師聽他敘述特征,再將人像畫出來。

    然一波未平,噩耗紛至,不僅何清失蹤,就連朝廷派來的寧侍郎與他的車夫,自那日外出后亦不曾歸府。

    傅恃才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拿到何清的畫像一看,臉色反倒寸寸白下去。在眾人疑惑的眼光中,足緩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命畫師改了一筆,新畫一幅,派手下對著兩幅極其相似的人像,掘地三尺地找下去。

    官兵四出,苦尋三日皆無所獲,傅恃才竟日惶惶,終于在第四天盼到了消息——城郊外的半山腰里棄置了一駕馬車,正是何清上錯的那一輛。

    傅恃才暗嘆時運不濟,這一年初始遇上的爛攤子,竟成了買官十二年來最為棘手的一次。臨州山上正鬧匪患,那些個亡命之徒湊在一起儼如毒瘤,若二人當真被他們抓住,那后果...

    傅恃才冷汗涔涔,忍不住撫了撫自己的脖子,一字一顫地將情況告訴季紹景:“王爺,寧大人和何公子八成是叫血羽寨擄了去!”

    何清是被一盆冷水兜頭澆醒的,然后便看到一個魁梧的漢子圍著木籠轉了兩遭,擰著身旁人的耳朵罵道:“讓你綁個人,你倒好,一口氣弄來三個,你當老子這是閑的沒事湊人場呢!”

    “陸爺消火,你看看這兩個,長得實在是像,我著實分不清,還有旁邊那個狗奴才,我怕他死的不透給人報了信去,就一起弄了來關著,等餓上幾天斷了氣,往山坳里一扔了事。”被揪著耳朵的人疼的齜牙咧嘴,等漢子手一松,立馬跑到一旁嘶嘶抽氣。

    何清不敢出聲,偷偷斜著眼往旁邊打量,見寧裴卿也醒來,高懸的心才落下一點。

    寨里的人對他們著實緊張,出手重傷后依舊安排上四人,各拿著刀棍站在木籠一角守著,生怕他們跑了。稍晚些,又有人端來一盆清水和幾塊rou,沒好氣地扔在欄桿外頭。何清朝寧裴卿看了一眼,爬到籠邊上,伸手將食物撿起來。

    那是小半截羊腿,何清撕下一塊rou塞進嘴里,那rou烤的半生,rou皮間尚帶鮮血,光是聞起來就讓人腥膻欲嘔,何清卻完全不在意似的吞咽著,還遞給寧裴卿與他的一人一塊:“寧大人,你們也吃一些吧。”

    寧裴卿沒接他手里的東西,震驚于他的極端冷靜,出聲問道:“你不害怕嗎?”

    “害怕,但是他們好像并不想殺我們。”何清回道,將在山洞里偷聽到的一切悄聲講了出來,末了補上一句,“他們要拿我們做賭注,八成是跟官府相抗。”

    何清靠在木欄上,面朝著寧裴卿慢慢說完,卻發現他的眼神倏然而變,不可置信地瞪視著自己身后,不待何清回過頭去,一道熟悉的聲音已輕飄飄地壓過來,滿帶戲謔:“好久不見啊,寧大人。”

    籠上鎖鏈“當啷”一響,有人彎腰進來,走到寧裴卿身前半蹲下身,笑著抬起他的下巴。

    “寧大人受苦了,本宮可是遠道而來,專程救寧大人于水火的。”

    “父皇念二位侍郎久不回朝,餉銀的事也查不出結果,本宮心系寧大人安危,特地來了臨州,沒想到竟真被我猜中了,”來人刻意壓低了聲音,貼著他耳朵道,“寧大人果真碰上了危險。”

    “寧大人身負御令訪臨州之際,遇山賊復仇,本宮不顧朝堂舊怨,臨危相救,這樣的消息傳出去,是不是好聽一點?嗯...或者說,寧大人為助傅知州剿匪奪銀,深入虎xue慘遭毒手,本宮來遲一步,無力回天,只好將寧大人尸首帶回京城,再幫大人求一個忠君愛國的謚號。”

    字字如針,刺的寧裴卿瞪圓了眼,厭惡地想別過臉去,卻被他掐的無力動彈,只得喝道:“三殿下美意,下官無福消受,放開我!”

    “嘖,這么倔。”陵屹譏諷出聲,忽然被人從背后推了一把,回身看去,卻是何清衣裳透濕,半直著身子,正怒視著他。

    陵屹被他死死瞪著,捏在寧裴卿下頜上的手慢慢松開,起身道:“喲,何小公子也在,不好好呆在你的王爺身旁,跟著寧大人湊什么熱鬧?”

    下一刻,似是想到什么,陵屹笑的越發開懷,眼神在寧裴卿身上流連數遍,竟撫掌朗聲道:“瑞安王果然是個癡情種,當真一場好戲。”

    第35章 三十五

    “何公子,反正天色還早,不如本宮再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陵屹撫了撫袖上云紋,漫不經心地踩過何清掉落在地的羊腿,眼風過處,盡是戲弄,“也不知是不是陰陽相合、文武相吸的緣故,有個將軍愛上一個文臣,奈何流水無情,一再被婉拒。唉,將軍那個苦呀,求不得棄不舍,心心念念放不下,就算到了最后加官進爵做了王爺,卻與心上人漸離漸遠,王爺百般失落之下,只得找了個替身,時時刻刻帶在身前,寵著看著,聊慰相思苦。”

    陵屹面含輕蔑,用拇指將何清面上的灰塵抹了抹,冷聲輕笑:“本宮從前只將這些當做話本子里才寫的玩意兒,今日竟撞見真人,當真是世間百態,好生驚奇。”

    他兀自說著,全然不顧寧裴卿遽變的臉色,只問何清道:“何小公子,你且說說這故事里,最可悲的是那王爺,還是這替身?”

    何清本不欲理會他輕薄話音,可是越聽,越覺得腦海中有什么喧囂欲出,尚未聽陵屹說完,他一張臉已盡數白下去。陵屹原本當他會有什么激烈的反應,負著手慢吞吞等了他半晌,也只是見他縮在自己腳邊瑟瑟發抖的模樣,不禁嗤了一聲,無趣地走了出去。

    寧裴卿心頭惴惴,見何清面如死灰,忍不住想向他解釋,然并未等他開口,就見何清瘋了一樣起身撞開陵屹,沒命地朝籠外奔去。

    可惜只跑出去兩步,就被寨中的山匪一把拉住,毫不留情地摜摔在地。

    有人往他背上踩、有人拎起他腳踝、有人罵罵咧咧把他往回拽,何清痛的肝膽欲碎,像一個破布娃娃,茫茫然受著一切,直到嘴角鮮血蜿蜒,直到有人出聲喝止。

    要不是痛苦太過真實,何清真想當這一切都是場夢。

    陵屹走了,在交給陸全一沓銀票后,他甚至叮囑那群山匪好好將寧裴卿看管著,至于何清,

    ——“只要死不了,隨便你怎么玩。”陵屹笑著對陸全說,“反正從前是個倌兒,上過他的人,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別過落日霞光,余暉慢斜,匆匆明月又來,如霜淬玉。

    何清一直躺在牢籠里,就算陵屹早就給他解了鐐銬,他也未再動一次。

    寧裴卿坐在他不遠處,幾番欲言又止,終是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