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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上位之路_分節閱讀_40

    氣氛片刻寂靜,寧裴卿舉杯的手微僵,他本是趨于風雅的一番好心,卻不知這層緣由,過了一會,才歉然道:“卿自愧與王爺相識多年,未曾留意喜惡,還請王爺見諒?!?/br>
    季紹景搖頭:“沒事,本王偶染風寒,近日都識不出味道?!?/br>
    眼見王爺出言解圍,顧至誠仍是一臉不馴,寧裴卿不禁揚聲打趣道,“顧少爺,你我與王爺相聚不易,你就不要再多加挑剔,叫人人都下不來臺?!?/br>
    顧至誠自認的一番好心付諸東流,強忍下揭穿寧裴卿假仁假義的念頭,渾身不自在道:“這樣干坐著無聊,何清在哪?我去找他一起。”

    等到顧至誠振衣拂袖憤憤而走,季紹景才露出一臉笑意,向對面的人道:“寧侍郎故意的?何必將至誠氣的這樣狠?!?/br>
    寧裴卿總覺得此次相見,王爺言語間多帶疏離,頗不似從前一語雙關、步步相逼,好像一夕之間就改了心意,然思及獵場一事,雖不曾當真發生什么,卻免不得心頭惴惴。細細想了想,寧裴卿試探道:“有時候事情做的絕一點,才更逼真,比如現在,顧公子只記得我私下對王爺口出惡言,卻完全忘了...”

    “完全忘了上次糧草救急的主意與錢款,都是你出的?!奔窘B景輕聲打斷他,新斟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這下吃驚的便輪到寧裴卿,全忘了自己當初要說什么,只問道:“王爺怎么知道?”

    “本王機緣巧合下聽人說起,寧侍郎曾向張尚書借過很多錢,時間恰與本王戰期相合,寧侍郎向來清廉,平白借來的銀子,卻不修府邸不置田產,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且憑至誠一己之力,怎可能瞞過兄長籌措下萬擔糧草,所以銀錢去向,本王仔細想想,便知一二。”

    寧裴卿不由贊嘆道:“王爺好思量,我這樣做,其實是怕被有心之人拿來做文章?!?/br>
    季紹景卻搖搖頭道:“就是至誠赤子心性,太過熱血,你若逗的他太狠,他怕是當真記恨上你,到時候假戲真錯,寧侍郎是最不得好處的?!毙χ怂粫?,見寧裴卿似的欲言又止,季紹景又溫言道:“寧侍郎來訪,不會只是特來夸本王一句的吧?!?/br>
    “實不相瞞,此次是為拙荊購置新衣來的錦州,路經王府,想起王爺生辰將至,到時候怕不能親自相賀,只好提前將壽禮送來?!睂幣崆滗亯|幾句,直言不諱道,“還想問一聲王爺,當年戲言,是不是...還在當真,若王爺未曾放下,還望、還望王爺能及時回頭,不然卿總覺兩方愧疚,對不起王爺,更對不起發妻,畢竟我欠王爺太多,除了...除了那個條件,拿命還都是值得的。”

    他說話時,季紹景一直認真注視著他的眉心,一如當年看著那個被軍役逼上戰場、滿臉血污的少年。季紹景依稀記得他當年叩謝過救命之恩后,倔強懇求的話——“卿不識武略,做不得百夫長,然報國之志難平,只求戰事過后,拿封賞換陋室一隅,書心頭志氣,為萬民蒼生。

    大概是寧裴卿當時的語氣著實堅定,可貴少年意氣,揮斥方遒,出塵不染,所以他一介武夫,身在俗世,洋洋貪戀上這人一身謫仙氣質。

    如今心意不改,他平步青云,做了天子門生,而自己——

    季紹景笑了笑,將落在酒盞中的兩朵梅花瓣挑出來,右手微傾,琥珀瓊漿便順著杯壁一泄而下,滴滴砸在凍土上,季紹景指著地上一攤事濕痕道:“覆水難收,本王當日說的話,永遠作數的,就是寧侍郎心懷為國為民壯志,本王敬佩之意,此生不改?!?/br>
    季紹景著重咬著“敬佩”二字,寧裴卿立時懂他話中所指,終是眉頭盡展,抬手舉杯而祝,仰頭飲下。

    他與王爺曾經種種,最終皆被封存在各自記憶深處,做不得江湖人,談不上快意恩仇,唯言君子不黨,斬斷過多糾纏。

    二人把酒言歡,酣暢飲過一壇,顧至誠拉著何清來到花園時,寧裴卿已穿戴好了大氅,與季紹景作揖告別。何清遠遠望著梅樹下一雙人影,莫名覺得心有極快地略過一抹異樣,卻轉瞬即逝,再抓不住。

    正好季紹景也看見他們,便與寧裴卿說了句什么,二人隔著半丈距離,一前一后地走過來。

    寧裴卿沖何清點了點頭,正要寒暄幾句,那顧家公子已雙手抱在胸前,強插話道:“寧大人這就要走?不再與三哥攀幾句交情?”

    寧裴卿見他果然恨上自己,無奈看了季紹景一眼,面帶苦笑道:“我來錦州,除去拜訪王爺,還有一事,便是去買幾匹云霧綃,討得內子歡心罷了。”

    何清聽顧至誠出言不善,心頭疑惑,忍不住朝季紹景看看,剛走到他身邊,卻發現王爺剛剛還彎起著的嘴角頓時垮了下去,連雙手都不自覺微微攥著。他不知道王爺為何無端生起氣來,詢問的話在唇齒間盤桓良久,還是咽在喉嚨中。

    這一場聚散忽然開始,忽然結束,毫無傷感念頭,天欲擦黑時,何清陪著季紹景送他們二人各自上了車,揮別的手剛剛放下,就有白絮似的一團東西落在鼻尖上。

    “王爺,下雪啦?!焙吻逄ь^望望天說道。

    和著遠處裊裊炊煙,一簇一簇的歲末新雪迤邐灑落,因著尚未鋪天蓋地的原地,墜入深冬卻積不起來,落地即死。何清看雪,季紹景卻看著他,安安靜靜的站在雪里的人,叫凜冽的風一吹,唇角帶著臉頰,都如海棠半開,微帶艷色。

    季紹景的手蜷了數下,剛剛聽到“云霧綃”三字積攢在心頭的陰霾隨風而逝,忍不住抬手拂了拂,將何清肩上的落雪一一掃下,溫聲道:“外頭冷,回去吧。”

    月上東墻,高燭暖帳,外頭玉塵隨風展,屋內卻是融融似春。何清打個呵欠,百無聊賴地伸了伸腿,招呼道:“尚琪,去換一壺熱茶來吧,王爺一會若是來,也好驅一驅寒?!甭月砸幌?,又噤了聲,翻身坐起來道:“算了,還是我親自去看看吧?!?/br>
    季紹景在書房不知道給誰寫著信,一字一句斟酌,偶而還翻一翻書抄寫兩句,何清不大見他有如此認真的時刻,上前低低喚了聲,便識趣地坐在暖榻上等著。

    書房的擺設因為年節將至換了許多,連桌上筆架擺設一應都換了新的,何清往墻上打量一眼,發現正對書桌掛著的那幅字已經摘下,換上一副同樣不知出自誰手的睡蓮圖,畫的潦草,簡直對不住它掛的好位置。

    季紹景總算擱筆,將書信一一用火漆封好,叫了何清兩聲都不見回應,順著他直愣愣地目光看過去,才發現他盯著的是墻上的畫。

    那是他趕時間隨手涂抹之作,因覺得丟人,連印章都未蓋,季紹景故意弄出一聲大的動靜,引得何清不解地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道:“你喜歡這幅畫?”

    何清誠實地搖搖頭:“不喜歡,還不如先前那幅字?!?/br>
    無心之言,歪打正著撞在季紹景回憶深處,季紹景笑了笑,拿起手中的信邊走邊道:“那幅字不能再掛了,掛上那字是本王少不更事時做下的決定,如今決定在現實中過,才將它替下來,換一幅新的提點自己?!?/br>
    何清聽得云里霧里,但看他神情半點不帶玩笑之意,還灼灼地凝著自己看,只好裝作明白地點點頭,答道:“是是,換幅新的是好事,正對上辭舊迎新的說法?!?/br>
    門扉輕響,尚武不知何時閃身進了來,快步走過書架屏風,朝何清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王爺,屬下已抽調三人,俱是可靠,隨時聽候差遣?!?/br>
    “只需一次,將信送到便好,辛苦?!奔窘B景將手中握了許久的東西遞過去,目送尚武閃身而出。

    ——若真如顧至誠所言,朝中因三皇子而起廢立之聲,那晉陽的天要翻起多少詭譎云涌。

    季紹景闔眸,耳邊恍若閃過彼時所聽所見,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好半響,將腦海中翻騰的思緒摁了摁,才伸手將何清牽起來道:“走吧,回房?!?/br>
    就像沒人知道十四年的初雪今天才來,自然也沒人知道,季紹景的雪夜書信,會給未來帶去多少波瀾。

    第33章 三十三

    正當所有人沉浸在張燈結彩、熱鬧非凡的年節氣氛里時,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將這喜悅澆個精光。

    天降異象,臨州霜雪連日不歇,冰棱凍雨,壓得許多本不結實的屋舍轟然傾塌,窮苦之人日夜無容身之所,一時間路有凍死骨,傷亡枕籍。

    災情傳回京城,陵帝隔日便下昭賑濟災民,然地方官員中飽私囊,無視百姓疾苦,克扣撫恤錢款,致使許多無辜百姓流離轉徙,更有災民涌入京畿,為果腹乞討行竊,引發sao亂紛紛。

    時東威使者尚未回國,晉陽有官員大發國難財的消息不知為何傳到了使團當中,陵帝勃然而怒,決心整頓吏治貪腐,命吏、戶二部侍郎,親入臨州,徹查此事。

    何清聽著尚琪不緊不慢的話頭,恨不得掰開他的嘴讓他把所有的消息一股腦兒地倒出來。

    “你快點說,臨州現在怎么樣了,開倉放糧、接納災民的事還繼續嗎?不對不對,皇上那么生氣,那些壞官準是不敢再貪了,那你知不知道城南何家,家中的人還在不在?那些舊的宅子,可還能經得住雨雪的打擊?”

    他急的簡直要跳起來,臨州是他的故鄉,就算再也沒人值得留戀,畢竟是生他養他十七年的地方,更何況,還有兩個一半血緣相同的弟弟在那里。

    尚琪看著他急,自己也焦躁起來,可錦州離得遠,臨州的狀況他也才知道一星半點,眼下何清問的這么具體,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尚琪絞盡腦汁,也沒從腦海里那點情報沫子里找到半點有關\'何家\'的消息,只好道:“沒...沒有了,再多的奴才也不知道了。”

    “那誰知道,你這些是從誰那里聽來的?”何清問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