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昀看了眼旁邊的秋千，努努嘴：“那不還有一個嗎？”

    寸頭的小男孩舉起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我們想一起蕩秋千。”

    “……”

    男孩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愿意，便轉向旁邊扎著羊角辮的女孩：“果果，叔叔不愿意，你去玩吧，我在后面推著你。”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玩。”

    女孩的眼睛明亮清澈又無辜，她的語調極慢，一說話還露出缺了一顆門牙的牙齒。

    “沒事。”男孩男子氣概滿滿，“我在后面看著你，你就不會摔倒啦！”

    女孩想了想，懵懂的點點頭，走向了秋千，小男孩跟在她的身后，朝賀昀吐了吐舌頭：“叔叔，那我們一起玩吧。”

    誰是你叔叔……

    賀昀猛地從秋千上站起來，蹲在了小男孩面前，眼中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哥哥有說不讓給你們了嗎？哥哥這么好，對吧？小、弟、弟！”

    男孩朝后縮了縮腦袋：“謝、謝謝叔叔！”

    “……”去你丫的叔叔！

    賀昀有一種想要坐回到秋千上的沖動。

    夕陽漸垂，耳邊小孩子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賀昀的耳邊，抬頭看了一眼并不存在的炊煙，賀昀嘴角勾起一抹釋懷的笑容。

    他也該回去了。就算是前方是疾風，他也要勇敢面對啊！

    中二少年賀昀回頭朝玩得正歡的兩個孩子笑了笑：“孩子們，哥哥走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他終究，還是要面對韓權渡啊……

    兩個孩子被他的笑容嚇到了，兩只手又緊緊地握在一起，男孩看著他，鼓起勇氣說：“叔叔再見！”

    “……”好好看看，這滿滿膠原蛋白的小臉，這青春洋溢的氣質，我這么年輕，你還敢叫叔叔？！

    賀昀好脾氣的笑笑，發(fā)誓見到這小孩的父母一定要讓他們帶著孩子去看看眼睛，這么小就近視了可不好。

    剛走出公園，又一個聲音在賀昀背后響起。

    “乖孫！”

    誰誰誰！剛才被叫叔叔現在被叫孫子，現在人都這么喜歡認親戚了嗎！讓我看看是哪個糟老……

    賀昀憤怒的轉過身，瞪大的眼睛做抽筋狀僵在了臉上：“外、外公？”

    韓鴻振背后是一片燦爛的晚霞，對著這個被自己打過無數次屁股的外孫，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

    “不能一起了？”

    課間，韓權渡在班里四十幾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將林小言叫了出去，告訴她今天下去他和賀昀有些事情，不能和林小言一起回去了。

    韓權渡也有些不愿，但是賀昀在他面前哭訴了一個小時，他不能放下他不管：“他在二中好像惹到了什么人，我得去看看。”

    賀昀從小張揚，會討人喜歡但是也招惹了不少人，次次都是韓權渡幫他擺平的。

    初中的時候招惹了天英的人，高中又開始得罪了二中的人，天英和二中的名聲都不太好，天英紈绔子弟多，二中混混多，賀昀也是會搞，將c市最難搞的兩個學校都給都得罪了個遍。

    林小言心里清楚，這種事情韓權渡比較有經驗，只叮囑韓權渡要小心些，便將放在身后的元素周期表拿了出來。

    “謝謝你之前給我整理的題集，這是回禮。”

    “只是……剛好很閑而已。”然后也不是很困。

    韓權渡語氣平淡，接過那張紙的指尖卻在輕微的顫抖，拿到手里后小心翼翼地將它折了起來。

    林小言輕輕一笑，和他閑聊了幾句之后就回了教室。

    然后，便接收到了同學們目光的洗禮，那隱秘而又急切想要探尋的目光讓林小言身軀一震。

    好了，現在全班都知道她和韓權渡一起上下學了。

    面對幾個組里人的詢問，林小言解釋自己和韓權渡住在一個小區(qū)，順路。

    那些人明顯是不信的，此起彼伏的“哦~”的聲音，林小言扯起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低下頭開始做題，任他們再怎么起哄，她自巍然不動。

    角落里的祁川冷哼了一聲，低下頭寂寞地做著《五三》。

    “喏，你去五班了啊？”

    洛志尚剛補完覺，看見韓權渡像捧著圣旨一般拿著一張白紙從五班走過來，好奇地把腦袋湊了過去。

    韓權渡點頭，將元素周期表在桌面展開，大方地跟洛志尚炫耀。

    看著幾乎和課本后面的那張表一模一樣，顏色和字體都沒有幾分的相差，洛志尚問道：“你確定她不是把化學課本后面的那張元素周期表撕下來糊弄你的？”

    “不。”韓權渡驕傲地笑了，“她畫畫很厲害，一直都是。”

    ……

    許久沒有體驗過自己一個人回家的感覺了，沒了人說話，林小言有些不適，就在心里默背那拗口的《離sao》。

    長太息以掩涕兮……

    一個小小的石子出現在林小言的腳邊，林小言一邊踢著石子，一邊回憶“靰羈”該怎么寫，街邊的店鋪開始亮起了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黃昏暮色柔和的讓她有幾分困意。

    念著念著，輪椅碾過水泥路的聲音從身后響起，林小言睜大了眼睛，瞬間清醒了過來。

    輪椅聲漸漸接近了，林小言放緩了腳步，車輪聲也慢了下來，林小言不免警惕起來，她側過頭，車輪“咕嚕嚕”的響了起來，瞬間進入了她的視線當中。

    “同學，你知道xx小區(qū)怎么走嗎？”蘇邀月戴著一副粉色漸變墨鏡，口中嚼著口香糖，打著卷的長發(fā)不羈地飛揚在腰間，一身黑色的套裝襯得她格外的“cool”。

    輪椅上，韓鴻振的頭發(fā)梳的板正，一身筆挺的西沒有一絲的褶皺，他平靜地坐在輪椅山，對著呆愣的林小言露出和藹的笑容：“我和我孫女是剛搬來的，路還有些不熟悉，你能幫忙帶著路嗎？”

    “哎……好、好的。我就住在那里，我?guī)グ伞！绷中⊙赃@才回過神來，一聲“爺爺”差點沒禿嚕出來。

    老爺子怎么了這是？林小言清楚的記得十年后韓鴻振依舊健步如飛精神矍鑠，教訓賀昀兩個小時都不帶休息的，怎么忽然就……坐上輪椅了呢？

    還有蘇邀月，林小言的目光不自覺地往它那邊撇，看著蘇邀月這一身的打扮，才知道她之前所說的非主流時期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她實在是難以將這個酷女孩和她的粉色公主房間聯(lián)系起來。

    “怎么？”蘇邀月朝她挑挑眉，勾起一個邪魅狂狷的笑容，“是沒有見過我這么帥氣的女孩，驚訝了？”

    “沒、沒……”

    林小言別過了頭，許多年后蘇邀月再次回想起這個畫面，無不會無地自容捶胸頓足以頭搶地，恨不得把這段記憶從林小言腦子里剝離。

    應該是來找韓權渡的吧，林小言想著，帶著他們穿過兩條街，回了小區(qū)。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韓老爺子入住韓賀公寓= = 

    第三十一章

    三人走過了韓權渡所在的那棟樓, 老爺子卻完全沒有要拐彎的意思, 林小言想出聲提醒, 可又怕不好解釋, 只能硬著頭皮帶著他們繼續(xù)往里走，還要面對蘇邀月的各種拉家常般的問題，讓她仿佛回到了和韓權渡剛確定關系的那個時候。

    “你也在這邊住, 對這一片應該挺熟悉的吧？這邊最近的便利店在哪, 我一會兒想去買點東西。”蘇邀月對著林小言說著, 眼睛卻盯著她頭上的那只蜻蜓發(fā)卡，紅色的，很可愛。

    林小言側著頭，避開她的眼神：“前面就有, 一會兒應該會路過。”

    蘇邀月推著韓鴻振, 走得很慢很慢，林小言也只好跟著他們放慢步調, 她低頭看了一眼一言不發(fā)的韓老爺子, 詢問的話在嘴邊打轉, 卻不知道該問出來。

    蘇邀月注意到她的眼神, 開口解釋說：“我爺爺上了年紀, 腿腳有些不便。這人啊，不服老不行。”

    韓鴻振不滿的咳了一聲，蘇邀月放在輪椅上的手輕輕加重，提醒他不要在林小言面前露了馬腳，老爺子也只好噤了聲。

    他們的小動作被林小言看在眼里, 也想明白了他們出現在這里的原因，應該是聽了韓以歡的話，特地來看看她這個和他孫子走得那么近的女孩。

    林小言想起一年后那個晴朗的午后，她從宿舍里出來，便對上了面前一排以老爺子為首的韓家人，把當時的她嚇了一跳。

    他們當時借的是校方的名義，請學生代表林小言帶他們參觀學校。

    一個下午，她和他們相談甚歡，傍晚送他們出校門時才知道他們是韓權渡的家人。

    “小丫頭，你可要擦亮眼睛，要是將來韓權渡辜負了你，你告訴我，我老頭子替你出氣。”韓鴻振笑得和藹，和韓權渡描述中那個嚴厲刻板的爺爺一點都不像，林小言雖然心里有些發(fā)蒙，但是也大抵知道自己是被韓家人認可了。

    她好像一直很擅長和老人相處，可能是因為小時候住的c大家屬院里都是些上了年紀的退休教授，林小言家里沒人的時候就會拿著一個小板凳到樓底下，和一群爺爺奶奶們悠閑地曬著太陽拉家常，雖然他們說的霍奇猜想、納衛(wèi)爾斯托可方程、克隆什么的她那時都聽不懂，但是這不妨礙林小言培養(yǎng)了和長輩愉快交流的能力。

    知道消息的韓權渡第二天跨越了半個城市來找她解釋，被林小言一笑帶過。

    她一點也不覺得韓老爺子來找她有什么錯，林小言的父母剛知道她和韓權渡在一起的時候，也是費盡心思的考察了韓權渡一番，一個多星期沒給他們這個得意門生好臉色。

    相比于韓權渡，林小言這么輕松就過了韓鴻振這關，已經是很幸運了。

    林小言回憶起當時在學校門口一身正裝氣度非凡的韓鴻振，又看了一眼現在坐在輪椅上動彈不得的韓老爺子，不由得輕笑一聲，老爺子還真是挺可愛的，就是不知道他們以后正式見面的時候會不會很尷尬。

    “呀！到了。”蘇邀月松開推著輪椅的手，“我去買點東西，同學你幫我看一下我爺爺。”

    林小言應著，蘇邀月小跑著進了便利店，衣服上的鏈子碰撞在一起，發(fā)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爺爺，這是您的孫女嗎？”韓鴻振臉上面無表情，微微張開的嘴唇看起來好像想和林小言講話，卻又不知道說什么。怕他為難，林小言就率先開了口。

    “不是，不是親的，但是也和親孫女差不多了。”老爺子意味深長的看著玻璃窗后蘇邀月的身影，“我這孫女什么都好，就是喜歡整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林小言忍俊不禁，蘇邀月是韓權渡的mama宋令白jiejie的孩子，是韓權渡的表姐，她和她小姨的關系非常好，蘇家和韓家又是好友，她小時候就常住在韓家，灑脫又特立獨行，很受韓鴻振喜歡。

    她那帥氣的穿衣風格在幾年后是一種潮流，但是放在現在就有些前衛(wèi)了，韓鴻振無法理解也是正常。

    不過說來也奇怪，蘇邀月現在打扮的如此時尚潮流，等到這種風格的衣服開始流行時，她又開始沉迷可愛風了，買得最多的就是芭比粉顏色的衣服，房間也裝飾成了粉色。

    只能說蘇邀月這是不走尋常路吧。

    林小言挑起了話頭，韓鴻振也絮絮叨叨的說了不少話，提的最多的就是他的乖孫子。

    “我孫子特別優(yōu)秀，他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不理人，但是心地善良又聰明，從幼兒園就開始拿獎杯，到現在高三了，在學校里依然名列前茅。”說起自己的孫子，韓老爺子臉上掩飾不住的驕傲。

    林小言順著他的話問道：“您孫子這么優(yōu)秀，現在一定在一中上吧，他叫什么名字，我也是高三的，說不定還認識呢。”

    林小言笑得天真無邪，韓鴻振的話卡在了喉嚨里：“他、他……他叫……”

    就在韓鴻振即將掉馬的關鍵時刻，蘇·不走尋常路·月邁著輕快的步伐從便利店走了出來，手上拎著一個中號的食品袋，里面除了一些洗漱用品外，還有三四盒口香糖。

    “爺爺，咱們回去了！”蘇邀月即使止住了林小言的詢問，韓鴻振長舒了一口氣。

    “謝謝你啊小丫頭，我家就在這邊，咱們有空再見。”韓鴻振瞇著眼笑著，林小言也回他一個笑容，朝他揮揮手：“爺爺，下次見，到時候別忘了介紹你孫子給我認識啊。”

    韓鴻振：“……”下次一定……

    林小言走遠了，蘇邀月彎下腰來一臉震驚地看著韓鴻振：“爺爺，您是干嘛來的？這都相上親了？”

    韓鴻振臉皮和他孫子一樣薄，他擺擺手，用面無表情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你怎么買了那么多東西，明天不就回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