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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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裴宴看著郁棠紅潤的臉龐,雙眸生輝,神采奕奕的,覺得心情很好,笑道,“我沒那么講究!” 還不講究?! 郁棠眼角的余光飛快地掃過裴宴的腳。 他穿了雙看似普通的黑色雙梁鞋,兩條脊卻鑲著金銀絲線,略有光線,就閃耀生輝……還有鞋邊上繡了同色云紋…… 她是女子都沒有這么講究好不好! 也不知道他所謂的“講究”是怎樣一副模樣? 郁棠在心里腹誹,面上卻絲毫不顯。轉(zhuǎn)身親自去端了個小小的九宮格攢盒給裴宴做茶點,恭聲道:“三老爺過來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第二百五十一章 后悔 郁棠的話讓裴宴有些狼狽。 是啊!這么晚了,他來這里做什么?就算是再惦記著她的病情,他既不是大夫能給她看病,也不是她的親人能給她安慰……他如果想知道她好不好,完全可以讓身邊的人過來問問,何況服侍他的青沅、阿茗還在她這邊,他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裴宴突然對自己的這個決定有點后悔了。 不過,這后悔轉(zhuǎn)瞬即逝。 在他所受的教育里,不管是什么事,做之前要慎重,做了之后不管是有怎樣的結(jié)局,都不要后悔。有后悔的這個時間,還不如想想怎么善后,怎么讓事情朝著他希望的方向前行。 因而裴宴也就只是輕輕地咳了一聲,就把這點感覺拋到了腦后,道:“你今早在靜室跟我說的話,我考慮了良久,還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的,就想著還是來找你說說這件事?!?/br> 話音剛落,裴宴就又后悔了。 他本意是來探望她的病情的,為什么不直說?要找這樣的借口?要知道,謊言就像雪球,要想讓人不識破,就得一個謊言接著一個謊言地說。 裴宴的驕傲不允許自己成為這樣一個人。 他沒等郁棠說話,又忙補充道:“倒不是懷疑你的話不對,我就是覺得奇怪,想知道你夢里還發(fā)生了些什么……”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緊緊地閉上了嘴。 如果不是怕失禮,他很想閉上眼睛,揉揉太陽xue。 他剛才還在心里告誡自己不要再說謊了,結(jié)果不僅沒有停止,還越說越像是那么一回事了,用自己的行為證實了謊言就像個雪球這個理論。 郁棠見他表情冷峻,神態(tài)嚴肅,倒沒有多想——任誰遇到這樣的事都會覺得不安,裴宴能心平氣和地和她說這件事,能夠仔細地想這件事,她已經(jīng)覺得裴宴為人寬厚,心胸豁達,覺得從前對裴宴的看法都帶著自己的立場,小家子氣得很。 她忙道:“我醒了之后也記得不多了。您想知道什么,趁著我還有點印象,我使勁想想。” 她這不是推脫之詞。 一來因為她的重生,今生和前世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二來是她前世格局很小,知道的事情也有限,怕誤導(dǎo)了裴宴。 她只能挑些她很肯定的事告訴裴宴。 裴宴臨時找來的借口,他一時哪里想到要問什么。 他不由地皺了皺眉。 郁棠立刻正襟危坐,等著他提問。 裴宴看著嘴角微抽。 從前在他面前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做的人,一下子變得這么老實乖巧,別說,還真挺有意思的。 裴宴眼底流露出些許的笑意,一掃剛才的沮喪,在心里思忖著若是他繼續(xù)這個話題,會不會讓郁棠覺得他是不相信她??扇绻焕^續(xù)這個話題,他又怎么解釋這么晚了,他還往這里跑…… 他正進退兩難,陳氏提了個熱水銅壺進來,給裴宴續(xù)茶,還感激地道:“今天要不是您,我們家阿棠只怕是性命都保不住了,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家真是永世難忘?!?/br> “郁太太不必客氣。”裴宴答道,瞥了郁棠一眼,心里:原來郁小姐的閨名叫阿棠,只是不知道是糖果的“糖”呢,還是海棠的“棠”,若是糖果的“糖”,倒可以叫個“怡然”,既有甜蜜的意思,也有逍遙的意思;若是海棠的“棠”呢,牡曰棠,牡丹為花中之王,小字可取“雅君”。不過,不管是怡然還是雅君,都不符合小姑娘的性子,或者取“香玉”?野棠開盡飄香玉……有點俗…… 他胡思亂想著,就特別想問問郁棠她的閨名到底是哪個字。 但看陳氏的樣子,未必會告訴他。 他突然間就覺得陳氏在這里有點礙眼。 裴宴略一沉默,沒等陳氏問他來干什么,他倒先聲奪人,對陳氏道:“我有些要緊的事想問郁小姐,您能不能幫我們把屋里服侍的打發(fā)了?!?/br> 這就是讓她們回避的意思。 如果是其他男子,陳氏肯定會覺得不妥,可說這話的是裴宴,臨安最顯赫的家族裴氏的掌權(quán)人,他若是有什么其他的心思,根本不用拐彎抹角的。陳氏自然不會懷疑,陳氏甚至想,不會是裴家那邊出了什么事,裴宴背著其他的人來問郁棠的話。 不管是怎樣的理由,陳氏都覺得自己不好拒絕。 她微笑著應(yīng)諾,帶了屋里服侍的都退了下去,還幫他們關(guān)了扇門。 郁棠也覺得她“做夢”的事最好別讓陳氏知道。 她也沒有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目光炯炯地望著裴宴,仿佛回到了小時候,被父親choucha背書般緊張。 裴宴莫名有些不自在。 他喝了口茶,找了句話問郁棠:“你有沒有夢到我們家后來怎么樣了?” 郁棠想到了外面的人都傳裴宴踩了自己嫡親的侄兒做了宗主的事。 裴家內(nèi)部肯定也不是鐵板一塊。 如果她能幫著裴宴提前拉攏一些人,裴宴肯定會少吃些苦,走得會更順當(dāng)。 她道:“我記得再過三年,大少爺和一個叫裴禪的人一起中了進士,大少爺好像名次要高一點,那個叫裴禪的名次要低一點。所以大少爺名聲顯揚,裴禪一般。但大家都說裴禪是‘能吏’……” 朝廷這么多官員,能被稱為“能吏”,那就不是一般的能干了。 裴家添丁都是非常熱鬧的。 可在郁棠的印象里,直到裴禪考中了進士,名聲才傳出來。 她這么說,是想裴宴能在裴禪還沒有顯赫的時候結(jié)個善緣。 這就和她說出知道裴家準備在江西買田莊一樣,裴禪的名字從郁棠嘴里說出來的時候,嚇了裴宴一大跳。 這讓他不得不直面現(xiàn)實,想自欺欺人地說郁棠不過是做了個夢都做不到。 這可真是傷腦筋。 裴宴有些無奈地摸了摸鼻子。 郁棠感受到了裴宴的情緒,她只好低聲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裴宴當(dāng)然是相信的,但他現(xiàn)在也沒有辦法證實她說的肯定會發(fā)生。 他就不應(yīng)該提這個話題。 裴宴坐下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第三次覺得后悔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 他在郁小姐面前完全是一副胡說八道的樣子。 裴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走到窗欞前推開了窗子。 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屋檐下的大紅燈籠照在青石地磚上,泅染出淡淡的紅色。 裴宴迎著吹在臉上已帶上了幾分暖意的夜風(fēng),吐了口氣,好像這樣,就能把心里那些不靠譜的心思都吐出去似的。 他很快重新整理了思路,轉(zhuǎn)身靠在了窗欞旁,對郁棠道:“是我強求了。做夢原本就是斷斷續(xù)續(xù)的,讓你告訴我裴家會發(fā)生什么,的確是太為難你了。” 不為難! 郁棠很想這么回答裴宴,但她也的確不敢多說些什么。 她只好朝著裴宴笑了笑。 裴宴趁著這個機會轉(zhuǎn)移了話題,讓一切都回到了正軌上:“你身體怎么樣了?青沅在這邊還好嗎?在屋里做什么打發(fā)時間呢?” 郁棠不明白裴宴為什么不問她做夢的事了,但這樣也讓她心里松快了不少。她笑著順了裴宴的話回道:“我覺得沒什么不好的了。托您的福,青沅姑娘和阿茗都很細心,比我們家雙桃可好太多了。至于在屋里,大家都來探望我,人來人往地,熱鬧得很,眨眼就到了晚上,哪里就需要打發(fā)時間了呢!” 裴宴覺得這樣也不好,道:“今天是第一天,肯定有很多人過來探病,等過了這新鮮勁就好了?!痹掚m如此,他腦海里卻跳出個寂寞的小人兒來。 他忍不住又道:“雖說身體要緊,可就這樣讓你在屋里躺著也難受。這樣好了,我明天讓青沅陪著你去法堂聽聽無能大師講經(jīng),你要是沒興趣,也可以到寺廟外去走走。我聽說在寺外擺攤子的商販快四百家了,應(yīng)有盡有,什么東西都有賣的,買了回去當(dāng)個念想也好。” 郁棠覺得自己要是去了,徐小姐肯定也會跟著去的,而且以徐小姐的性格,她們想不動聲色都不大可能。 要不,和徐小姐約法三章? 裴宴這邊見郁棠沒有立刻答應(yīng),就猜測郁棠是不是怕又撞見了彭十一,沒等她回答就道:“彭十一那里,你放心,我已經(jīng)吩咐下去了,只對彭十一限制了進出的范圍,他是個聰明人,這兩天就應(yīng)該走了。無能大師那里呢,經(jīng)講得一般,不過聲音洪亮,情緒充沛,還會講笑話,大部分人都覺得他講得不錯。去看看也好?!?/br> 郁棠覺得自己應(yīng)該去向裴老安人道個謝,明天去法堂聽聽講經(jīng)也好,遂答應(yīng)了。 裴宴見她聽話,心情大好,繼續(xù)安排她的事:“下午無能會和寺里的師傅辯經(jīng),吵吵嚷嚷地,沒什么好聽的。你就在屋里歇著,看看閑書,畫幾張畫,或者是叫了醫(yī)婆進來給你艾灸、按摩都行。胡興那邊,我會跟他說的。你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指使他去做?!?/br> 裴府的三總管,她就算事再急,也不好指使他啊! 郁棠能感受到裴宴對她的關(guān)心,她還是順從地應(yīng)“是”。 裴宴心里就覺得更妥帖了,覺得還得安排點什么事給郁棠做才好。 他腦子飛快地轉(zhuǎn)著。 叫銀樓的師傅過來打首飾……不太合適。 買幾個小丫鬟陪她蕩秋千……那些小丫鬟沒辦法立刻就學(xué)會規(guī)矩。 讓侄女過來陪她,幾個侄女好像都沉迷于無能大師的那些佛家故事里,只怕未必愿意。 這講經(jīng)會還有好幾天,給郁小姐找點什么事做才會不無聊呢? 裴宴一時沒有了主意。 第二百五十二章 興致 裴宴是個非常果斷的,既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行,那就去找行的人。 他回到屋里,立刻就叫了舒青過來。 王七保已經(jīng)到了杭州城,裴宴還沒有想好和王七保說些什么,雖然說決定晾王七保幾天,但大面上卻做得很漂亮,由裴家在杭州城商鋪的總管事佟二掌柜負責(zé),請了浙江提學(xué)御史鄧學(xué)松出面,幫著招待王七保。 舒青過來的時候,以為裴宴是和他商量去拜訪王七保的事。所以當(dāng)他聽到裴宴問他內(nèi)宅的小姑娘們平時都喜歡怎么打發(fā)時間的時候,他還以為王七保在杭州城收了個女子,興、致、勃勃地告訴裴宴:“不外是聽古斗草的??梢哉垉蓚€說書的女先生,也可以請了唱評彈的,或是找?guī)讉€擅長玩雙陸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