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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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郁文道,“你大伯父為你跑前跑后的,阿遠的事,你也做得很好。家里的事就應該這樣,你顧著我,我顧著你才是。” 郁棠連連點頭。 沒有了高氏,他大堂兄的日子也會順利的吧! 她問起了衙門的事:“那些混混交待了沒有?” “交待了!”郁文提起這件事就有些惱火,皺著眉道,“那些人一進衙門甚至沒有動刑就立刻交待,說是李家想娶你過門,我們家不答應,李家就請他們做了個套,沒真準備把你怎樣,只是想嚇唬嚇唬你,然后讓李家二少爺李竣來個英雄救美,好成就一段佳話。湯知府把這件事告訴我的時候表示這樣的案子他也不好重判,李家那邊,最多也就是罰些銀子賠給我們家了事,這件事傳出去了還會壞了你的名聲,他勸我和李家私了。” 郁棠忙道:“那李竣事前知不知道?” 郁文道:“聽湯知府的意思,李竣事前是不知道的。”說到這里,他語氣微頓,“湯知府勸我答應了這門親事……” “那是不可能的。”郁棠生怕父親改變了主意,一下子激動起來,道:“我就是一輩子不嫁人,也不可能嫁到他們李家去!” “我知道,我知道。”郁文急忙向女兒保證,“我不會不知會一聲就給你定親的。我是擔心我們這樣和李家對峙下去,吃虧的可只是我們。得想個辦法把這件事了結才是。” 郁棠冷笑,決定讓李竣盡快知道這件事。 如果李竣選擇了同流合污,她會想辦法讓李家收手;若是李竣選擇了誓不兩立,她會用另一種方法對付李家;若是李竣選擇了獨善其身,她的辦法就又會變一變。 不過,她覺得李竣選擇和李家誓不兩立的可能幾乎沒有。 可不管怎樣,她都決定讓李家為此付出代價。 郁棠心中暗暗盤算,讓阿苕去帶了信給李竣,把她七叔父和那些混混的話告訴了李竣,并帶話給他:“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湯知府。” 李竣沒有回音。 郁棠不急。 第二天就是中秋節了,她怎么也得讓人家過個闔家團圓的節日吧? 盡管如此,她的心情還是有些低落,好在是陳氏和王氏都因為沉浸在郁遠的親事中,也都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一家人歡歡喜喜地過了個中秋節。 等中秋節過去,王氏為表示對相小姐的重視,花重金請了媒人,陳氏則在家里清點財物,看哪些能動用的,郁棠則被馬秀娘請到家里做客。 馬秀娘趕在重陽節之前出閣,有很多小東西要準備,想讓郁棠幫她看看。 郁棠把自己的事先放到了一旁,專心幫著馬秀娘準備東西。 李竣差人來找到了馬秀娘家,說想見她一面。 郁棠估計著他也應該有動靜了,但她需要確認李竣對這件事的態度,遂對來人道:“李公子有什么話讓人帶個信就是,見面就不用了。我怕我又落入什么圈套里。” 來人十五、六歲的樣子,前世郁棠見過,在李家一個田莊里管帳,她曾聽李家的人說過,他曾經做過李竣的貼身小廝,李竣死后,李家看在他曾經服侍過李竣的份上,給了他一份比較優厚的差事。 郁棠早忘了這人叫什么了。 看到這個人,郁棠想起來了,李竣是十月初二墜的馬。 前世和今生有了很大的不同,不知道等候李竣的會是怎樣的命運? 李竣的小廝聽了很是窘然的樣子,匆匆給她行了個禮就跑了。 馬秀娘并不知道這其中的內幕,看著感慨道:“你說你怎么就不喜歡李家二少爺,他待你可真好!” 郁棠笑了笑,轉移了話題。 回家的路上,她遇到了李竣。 李竣在青竹巷的巷子口等她。 看見她的轎子,他匆匆跑了過來,道:“郁小姐,我知道是我家對不起你,你不想見我也是應該,那我來見你好了。” 郁棠撩了轎簾,道:“我看就不必了。之前我和公子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要的!”李竣說著,眼眶都紅了。 郁棠這才發現李竣穿了件皺巴巴的靚藍色細布道袍,頭發隨意地用網巾網著,額頭長痘,嘴角起泡,整個人不僅顯得有些邋遢憔悴,還顯得精神萎頓,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帶著深深的疲憊感。 郁棠心中一動,覺得李竣至少保留著一份善良,不像林氏、李端,行事已沒有了底線,只要自己高興就行。 她想了想,下了轎。 李竣表情一松,深深地朝著郁棠鞠了一躬,真誠地道:“我先代我家里的人向你道歉。這是其一。其二,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可不管怎樣,這件事因我而起,我也應該為我自己向你道歉。我向你保證,以后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他說完,神色更頹喪,背都仿佛直不起來了。 郁棠對李竣沒有什么惡意,但架不住林氏作妖,李端造孽。 就像他們郁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雖說他們家是無意間得到的那幅畫,可他們家也只能想辦法把自己撇清一樣。 李竣沒錯,要怪,也只能怪他被親人連累。 郁棠真誠地對他道:“我和李公子無怨無仇的,能認識也是機緣巧合,只是你們家做的事太過分了,我實在是不想和你、和你們家有什么瓜葛了,還請李公子回去之后和令尊令堂言明,以后不要再找我們郁家的碴了,我們小門小戶,當不起你們家這樣的折騰。” 李竣自從知道要擄郁棠的事是自家人做的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此生只怕都和郁棠無緣了。他去找母親林氏,林氏直言不諱,還振振有辭地說這是在幫他。他當時就呆了,痛苦得不知道說什么好。 整個中秋節都是懵懵懂懂中度過的。 偏偏他哥哥還勸他,說這都是為了他好,讓他不要多想,只等著娶了郁家小姐過門就行了。 那一刻,他突然體會到了郁棠的憤怒——她明明是受害者,別人卻都不以為然,不認為這件事做錯了。 他頓時如坐針氈,在家里一刻鐘也呆不下去了。 他雖然不能給郁棠一個交待,但怎么著也應該跟郁棠賠個不是吧? 李竣沒有多想,憑著一腔熱血找到了郁棠。 郁棠對他只有惹不起的避之不及,只有接受了事實的求饒,這讓他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明明他們能有個很好的以后,卻陰差陽錯,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李竣滿臉羞慚,又低低地說了聲“對不住”。 郁棠搖頭,道:“我不會原諒你們家的。我們以后就當不認識。李公子也請早點回家,免得令堂又生出什么主意來。這次我運氣好,有裴家三老爺伸出援手,若還有下次,我可不敢保證我還有這樣的運氣。” 李竣垂頭喪氣地走了。 郁棠望著他的背影有些可惜。 李家可能就李竣一個人還有點良心了。 她轉身準備上轎,誰知道一轉身卻看見了站在巷子口大樹下的衛小川。 “小川!”郁棠驚喜地走了過去,“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去家里坐坐?”又看見他手里提了學籃,道:“是不是中秋節假過了,你來上學了?” 衛小川“嗯”了一聲,道:“我聽說我表姐馬上要和你大堂兄議親了?” “是的。”郁棠見他小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不禁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你不喜歡嗎?” “沒有!”衛小川道,“我表姐挺好的,你們家也不錯,她嫁到你們家來應該不會被你們家討厭的。” 郁棠一愣。 衛小川已道:“李家有一個小田莊和我外祖父家的田莊隔得不遠。中秋節的時候我去給我外祖父家送節禮,我向表哥打聽李家的事。他說,李家那個小田莊里雇的人全是從外地逃荒來的流民,一個個兇神惡煞的,旁邊的人家都不敢惹。他還說,李家從前跟別人家爭田基的時候,那些人就跑了過去……” 第五十五章 打草 郁棠聽著,心跳如鼓,道:“你要說什么?” 衛小川道:“他們家收留流民,我們能不能告他們?” 朝廷有規定,不允許隨意收留流民。 因為這些流民沒有戶籍,沒有土地,為了溫飽,很容易鋌而走險做些危害他人的事。通常遇到這樣的事,要么由衙門出面遣返回原籍,要么就地附籍,獎勵他們開荒落戶。 如果衛小川所言屬實,像李家這樣收留流民就有些不對頭了。 前世,她好像聽說過李家有這么一個田莊,但當時她沒有注意。而且,她之所以對這個田莊有印象,是因為后來李家覺得那些流民都不好管束,要把那些流民趕出田莊去,有人不愿意走,曾經鬧過事,死了人,李家報了官,后來官衙出面才把這件事平息下去。 林氏為此好幾天都心情不好,還為此在家里發脾氣,說做人就是不能太仁慈,李家做好事還變成了壞事,以后再也不收留這些流民了。 她當時也覺得那些流民不知道感恩……可如今看來,恐怕情況并不像她前世了解的那樣。 說不定衛小川歪打正著,無意間還真的發現了重要的線索。 郁棠道:“從你們家回來之后,我想了很久,覺得要是李家做了壞事,他們是從哪里找來的人呢?畢竟是一條人命,拿到證據告到官府去,他們家也要吃官司的。若想沒有后患,或是自家的心腹管事下的手,或是在外面雇的人。李家的管事,我已經去查過了,都好生生的在城里,當天晚上也沒有誰不在。外面雇的,敢做這事的,必須是幫閑。我也去問過了,臨安城里有名的幫閑這些日子都在臨安城,沒誰跑路……” 衛小川聽著眼睛一亮,道:“所以,害死我二哥的兇手,有可能就是那個田莊的流民?” 郁棠輕輕地“嗯”了一聲。 衛小川忙道:“那我請個假,明天就去那個田莊看看。” “不行!”郁棠道,“你要是被人懷疑了,憑你那小身板,跑都跑不了。我們現在可不能意氣用事。” “好吧!”衛小川喪氣地道,“我聽我表哥說,那莊子里的人都穿的挺好吃的挺好卻不怎么下田做事。這里面肯定有蹊蹺。你也小心,別被人發現了殺人滅口。你不是說,我們不能意氣用事嗎?” 李家雇了小混混來擄她,壞她的名聲,和殺人滅口有什么區別? 郁棠道:“你不用擔心,我不自己去,我請人幫忙。” 衛小川想想覺得可以,他道:“那我先走了。第一天到縣學,老師們要點名的。我不能遲到,你有什么消息,記得讓人給我送個信。” 郁棠不好留他,忙道:“你坐我的轎子過去吧!我來付賬。” 衛小川拒絕了,道:“我從小路過去,很快的。你不要管我。可惜我們家田莊里的人沒有看清楚那兩個陌生人的長相,不然我就可以帶著人去認人了。” 郁棠舒了口氣,道:“還好你們田莊的人沒看清楚那兩個人長什么模樣,像你這樣直接帶人過去,就算是把人認出來了,他們也有辦法推諉。這件事不能這樣簡單直接,得智取。你快去上學吧,這件事我會辦妥的。” 衛小川只是想抱怨兩句,聞言垂著頭走了。 郁棠回到家一整晚就在想這件事,等到快天亮的時候,她終于拿定了主意,去找郁文。 郁文正在和陳氏把家里清點好的東西都整理出來,準備送到郁博家里,先把郁遠的婚事漂漂亮亮地給辦了。 郁棠和父母閑聊了幾句,朝著父親使了個眼色。 郁文會意,對陳氏道:“我記得前年有朋友從眉州過來,帶了一匹蜀錦給我們,你把那個也找出來送到大兄那邊去吧!” 那布太硬,做衣裳穿著不舒服,鑲邊卻非常地漂亮,陳氏原本是準備留給郁棠的,此時聽郁文這么說,她不免猶豫了片刻,想著那蜀錦雖然難得,但也不是買不到,只不過價錢貴些,好在是鑲邊不需要那么多,給郁遠了就給郁遠了,她應了一聲,去了庫房。 郁文給陳氏找了事做,這才放下心來,和郁棠去了書房。 郁棠還不知道原本屬于自己的那匹蜀錦就這樣沒了。 她對郁文道:“我昨天回來的時候遇到衛家的五公子,他跟我說,他中秋節去給他外祖父送節禮的時候發現,離他外祖父家田莊不遠處的一個田莊是李家的,收留了很多的流民……” “居然有這種事!”郁文駭然,怒道,“要是那些流民暴動,臨安城會死人的,李家難道不知道嗎?不行,這件事我得跟湯知府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