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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千杯烈酒都毫無反應、萬人畏懼的暴君,現在像是已經醉得如夢似幻。雪無霽看到他捂住臉的手指幾乎都染上了紅色。 雪無霽道:“……陸芯?你沒事吧。” 他被陸宸燃這個反應嚇到了,印象之中,這并不是他們第一次親吻——可這么激烈的反應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甚至,前世今生兩輩子,他都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陸芯。 雪無霽伸手碰了下陸宸燃的額頭,后者仿佛一點即炸的爆竹,激靈了一下,暈乎乎道:“我、我——” 自己原本是想說什么來著? 什么都不記得了! 狂喜煙花一樣在心底炸開,什么陰霾、什么擔憂全給碎成了灰。陸宸燃臉上的溫度終于褪了些,放下手,盯著雪無霽,腦海中只能想起來一句話:“我……沒在做夢吧。” 那雙眼睛亮晶晶的,漆黑的眼眸卻像兩顆熠熠的星子。全然地、求證般地注視著雪無霽。 雪無霽也呆了。 他心想,陸芯原來有這么……可愛的嗎? “噗嗤。” 他忍不住笑起來,如冰雪消融。雪無霽道,“沒有。這都是真的。” 下一刻,他就被陸宸燃緊緊地抱住了,后背抵在墻上。 仿佛要融入骨血一樣的抱法,少年的身量已經完全可以稱之為男人,雪無霽被他圈在懷中,隔著緊實肌rou,能感覺到陸宸燃怦怦的心跳聲。 “這都是真的。”雪無霽輕聲道,也伸手環住了陸宸燃的脖子,給了一個完滿的回抱,“別害怕。” 陸宸燃身上那種淡淡的、危險又迷人的花香般的氣味,完全包圍了雪無霽。 “雪宿,我心悅你。”陸宸燃的聲音有一絲發顫,帶著不吐不快的狂亂與欣喜,“……我特別喜歡你,從前世就開始喜歡了……喜歡得快要瘋了,這世上我只喜歡你。” 他一連說了好幾個“喜歡”,抬起頭看著雪無霽,好像整個世界里只剩下了這個詞,以及他懷中眼中的人。 雪無霽輕輕笑道:“我也是。” 這句話一出,氣氛仿佛被點燃了。陸宸燃眼中的濃黑立時襲上來,好似在醞釀著一場風暴,帶著無邊的侵占欲與瘋狂。危險無比。 他把雪無霽橫抱起,放到了軟塌上。 這里本是書房里稍作休憩的地方,陸宸燃半跪下,把雪無霽腳踝上的銀鎖解開了。 叮咚一聲,與這一世他們初見時的那樣。 雪無霽把手腕遞給他,陸宸燃握著那圈銀環,抬眸忽而笑道:“我還想對您做更多的事,可以嗎?先生。” 這一句是君燭的語氣,可用在這里卻有了格外旖|旎的味道。陸宸燃眨眨眼,仿佛很是無辜,可眼睛里卻全然是另一個樣子。 “得寸進尺。”雪無霽停頓一會兒,卻是道,“但是——我允許你,做什么都可以。” 陸宸燃把他推到在了床榻上,雪無霽長長的黑發散落在了潔白的布料上。 淺眸之上,雪無霽的睫毛幾乎抵到了鏡片。陸宸燃抬起手,把雪無霽別著的琉璃鏡拿掉了,輕輕一捏就碎成了齏粉。他道:“真的什么都可以嗎?” 陸宸燃俯身時,陰影全落在了雪無霽身上,那股滿是侵略性的花香氣似乎更濃烈了。有什么一觸即發,張力十足。 雪無霽語中隱有笑意,重復道:“什么都可以。” “——宿哥哥,我們雙|修吧。” * 不止是感官,額頭相抵時,靈臺中的神魂仿佛都要融化到一起。 那是最毫無保留的、靈魂直接的接觸。 頭暈目眩之中,雪無霽看到了陸宸燃的回憶。 他看到歲歇宴后,陸芯從含元殿走出來時通紅的雙眼。 若想幫他,那時他的方法惟有擊潰全部凌霄仙門。 第一個春天,陸芯栽下了第一棵蓬萊雪。雪無霽遺留的那幾棵早已枯死了,枯萎的花被陸芯埋進土里,化為新的養料。 他化人偶為少年,點形注靈的那張紙上寫著—— 愿為君之燭火,愿為枕下匕。愿為君生,愿為君死。 人偶便名為君燭。 …… 他看到自己死后,陸芯滿身是血,遲來一步只見到冰冷尸體。隕落的尸身在陸芯懷中化為萬千碎光。 魔鳥盤旋致哀,青年就抱著那身空落落的衣冠跪了一夜,四野死寂。 …… 他看到陸芯回到棲寒閣,設下結界陣法。 起初的一段時間,陸芯會有很多凌亂的夢,他會忽然驚醒,夜半時分念著雪宿的名字自|瀆。赤紅雙眼中的瘋狂與痛苦足以讓任何人心驚。 但雪無霽看著這些,卻一點也不覺得骯臟,只覺得心中絞痛得厲害。 日升月落,復又無數個循環。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蓬萊雪越來越多,從一生萬,連綿成無邊無際的海洋,從山頂到山谷,如冰如雪。 …… 他看到陸芯一個人走在空曠巨大的亭臺之中,沿途只有寂寂足音。 有時夜是晚孤燈一盞,陸芯在燈下畫著稿圖,比對棲寒閣雕琢無寒殿的模樣。窗外寒山無盡,月滿幽谷; 有時是陸芯拿著工具修繕蟲蠹的梁柱,爬上屋檐換下碎裂的瓦。這些事情本不該一個仙皇去做,而他卻從一開始的生疏逐漸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