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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 雪無霽忽而抬起頭,開口道:“我接的案子,從未半途而廢過。” “有什么后果, 我一應擔下。” 他眸色如冷霜, 仿佛沒有溫度,“在下必會奉上黃慶人頭。” “雪師兄!”江嶺緋第一個想反對,忍了忍,還是把后半截話咽了下去。袁朵朵則是欣喜若狂,絕處逢生般道:“雪師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沈光則是在心里更欽佩大師兄了。 薛子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雪仙長?……” 她眼眶一酸。 雪無霽手指撫上不知寒的劍刃,一道雪光映入他眼中。 若不算上偷偷倒掉半盞渡憂茶的那次,這是雪無霽第一次在心中生出逆反心理。 這些規矩,叫他只想一劍斬斷。 * 夜深。 雪無霽擾亂了黃府,今晚黃家的警戒力度會加大。所以他決意明晚提劍去、攜人頭歸來。 想著這種殺氣騰騰的事, 雪無霽面上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袁朵朵咽了下口水, 小聲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雪師兄現在看起來很可怕……” “確實……”沈光。 “哪里可怕了?”江嶺緋。 這一晚所有人心中都有心事,仿佛夜晚都變得格外漫長。 不知寒變為一只白貓, 趴在雪無霽腿上興奮道:“明天是不是要殺人了?我還是第一次殺人!” 雪無霽摸了摸它的毛,輕聲道:“你覺得師父和宗主……會不會不認可我的做法?” “那你覺得你做的對嗎?” “對。” “那要是他們不認可, 你會改嗎?” “……不會。” 不知寒直來直去:“那還有什么好想的!” 雪無霽唇角微勾, 道:“我想通了。” 他心事一輕, 便照常睡下了。但不知寒卻突然站起了身, 貓耳朵抖了抖。 “怎么?” “……沒怎么。”不知寒抖了抖毛,看著窗外,“我怎么覺得有什么東西呢……像我的同類……” 它嘀咕了幾句,覺得好像是錯覺,打個哈欠道,“算了,我也睡了。” 此夜無夢。 第二日,薛梁卻忽然叩門拜訪了。 “雪仙長,這些天給你添麻煩了。但我已經找到能幫我處理的道長了。”薛梁神色極為堅定,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對不住雪仙長了,定金我們會照常交付,這個案子不需要您處理了。” 雪無霽動作微頓,剛想再問,薛梁卻已經奉上了定金。定金遠超出了最開始說好的價格。 連薛子華都是一樣的態度。 甚至,連客房的鑰匙都收走了,分明是一副謝客的模樣。 僅僅是一夜之間,四人驟然被冷落,江嶺緋莫名其妙,氣得大喊:“喂?!你們有沒有一點良心!” “這是什么意思啊?”袁朵朵也不禁有些生氣。 沈光問:“那……雪師兄,我們還管這事嗎?” “還管個屁!”江嶺緋道,“別人都趕你了,還上趕著。” 雪無霽沒有表態。幾人出門時,雪無霽忽然看見薛梁引著一道人影,正進入會客廳。 他一時沒有認出此人,待那青年轉過身,雪無霽才發現他是陸宸燃。 江嶺緋反應比他還快,當即怒道:“是他?!” 陸宸燃沒有作慣常玄衣的打扮,而是穿了一身廣袖暗藍色道袍,道袍上是灑金的數只仙鶴,長發以墨藍玉冠束起,一半工整地披下。 腰間還有一只白玉壺。 整個人飄飄欲仙,完全是個玉樹臨風的道士,十分能唬人。 除了額心的朱砂印過于妖異之外,幾乎沒有破綻了。 雪無霽心道,昨晚不知寒感知到的是枯桑的氣息? 看見幾人望他,陸宸燃遠遠地對雪無霽一笑,揚了揚眉,身形便隨薛梁消失在了門內。 自從一劍之仇后,江嶺緋就恨上了陸宸燃,新仇舊恨疊上,本命靈劍“潛溪緋”都祭出來了:“你還敢跑!” 但他的劍被雪無霽攔住了,江嶺緋揮不動,回頭道:“雪師兄,為什么你每次都偏袒他?!” 他原本生得白凈,但此刻怒火幾乎從眼中噴出,有些扭曲。江嶺緋往常雖然有傲氣,可也從來沒失控成這樣,沈光也察覺了不對:“小師弟,你怎么對六殿下惡意這么大?” 袁朵朵也道:“是啊……” 說實話,以平日他們對江嶺緋的了解,換了任何一個人因為要除魔而捅了江嶺緋一劍,他都不會記恨這么久。 “惡意?”江嶺緋冷笑,“我看他對我惡意才大!那么多種方法,他偏偏……” “你可以了。”雪無霽出聲打斷了他,掃了他一眼,“別再說了。我們再在四鹿城待一晚,再定奪。” 他聲音很冷,一錘定音,袁朵朵吐吐舌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江嶺緋眼眶突然紅了,狠狠收回了劍,發出“鐺”的一聲,不再說話。 * 這一天是在四鹿城的客棧里渡過的。 夜色浮現時,雪無霽戴上不知寒,走進院落。 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忽然落下: “宿哥哥,你準備去殺黃慶嗎?” 雪無霽抬頭望去,只見陸宸燃坐在院墻上,臨著一株花樹和一輪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