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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近于顫抖地,低聲道: “宿哥哥……不要離開我。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 就像一個抓住了他最珍貴的糖果的小孩子,陸宸燃緊緊地攥住雪無霽的手腕,將他的手握在自己的心口。 雪無霽呼吸一滯,鬼使神差地回答道:“……我不會離開你的。” 隨即他便也為自己這個回答而感到詫異了。 ——這意味著什么? 雪無霽是恪守諾言的人,哪怕是對一個絲毫不知情的人許下的諾言,他也絕不可能背棄。 他皺了皺眉,因為自己的心跳在剛剛加快了,而他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但是這種感覺……他并不討厭。 仿佛為了印證什么,雪無霽輕聲重復了一遍:“……我不會離開你的。” 睡夢中的陸宸燃似有所覺,手上的力氣卸了,眉目也漸漸舒展。 * 清晨。 雪無霽在那之后又睡了過去,再一醒來已經天光大亮。 陸宸燃已經不在他身側了,雪無霽抬起手,發現自己還維持著人形。他又摸了摸頭頂。 ……耳朵還保留著。 雪無霽起身抬頭望去,看見陸宸燃坐在窗邊的側影。他依舊一身黑衣,隱有暗紋閃爍;手撐著下巴,手腕一道黑色皮扣,腳蹬皮靴,看起來俊俏又精神。 但他沒在笑,神色好似很肅穆,淡色的嘴唇抿住,嘴角線條繃成一條直線。 “陸芯。”雪無霽道。 陸宸燃像是驚醒一般,轉頭笑道:“宿哥哥。” 他錯開了雪無霽的眼神,有點躲閃的意味,“哥哥變回來了……恭喜。” 雪無霽道:“你不對勁。為什么在躲?” 陸宸燃沉默,而后對上了雪無霽的眸子,好似下定決心一般道:“宿哥哥,我昨晚有沒有……做什么事?” “你不記得了?”雪無霽下床站起來,走到他身側。 陸宸燃在他靠近時,整個肩背rou眼可以地僵硬了。他低頭擰了擰自己的眉心,靠到窗邊,道:“你的手。” 雪無霽低眸一瞧,自己手腕上有一圈紅痕,手印清晰可見,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是昨晚陸宸燃在夢中攥住時留下的。 他的皮膚很容易留下痕跡,但也消散得快。 原來是在在意這個嗎? “你沒做什么,”雪無霽道,“只是說了些話。” “那就好。”陸宸燃立刻松了口氣,但馬上又緊張起來,“我說了什么話?……宿哥哥大可不必當真,實在不行罰我也行。我腦子不清醒,都是在胡說八——” 雪無霽打斷他:“沒有說胡話。陸芯,你不用緊張。” 他心里覺得有趣,陸宸燃白天根本看不出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晚上卻會哭,還會叫他不要走,像個小孩子一般。 那個詞叫什么……撒嬌? 陸宸燃居然還會對他撒嬌。 為了維護他這種微妙的自尊心,雪無霽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他昨晚他說了什么話。 陸宸燃終于抬起頭,凝神看了雪無霽半晌,確定他神情沒有異樣。 “對了。”雪無霽道,“你會唱歌嗎?” 陸宸燃笑道:“哥哥是無聊了嗎?我可以尋來善歌舞伶人。” 雪無霽探究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后者神色自若。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問很奇怪,畢竟陸宸燃不是君燭。那個少年早就已經為了保護他而死了。 于是他搖頭道:“并不是,只是……一時興起問了問。不必放在心上。” 陸宸燃揚了揚眉。 他看了眼天色,道:“該用早食了。” 他打了個響指,一只純金機械鴿子從窗沿上飛了過來。 “去,喊蒔藥,叫膳房做八寶糖粥。”陸宸燃對那金鳥道,抬手將它送出了窗外。鴿子撲棱棱飛遠了。 雪無霽道:“這些機巧造物都是你做的?” 陸宸燃笑眼彎彎,道:“是啊。宿哥哥,我是不是特別能干?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做給你。” “你很厲害。”雪無霽道。 陸宸燃在墻上按了幾下,墻體開合送出一架梳妝臺。 “我給你綰發吧,哥哥。”陸宸燃笑盈盈道,“順便把耳朵也藏起來。” * 蒔藥是掌廚的宮女,那日她和蒔花打賭時,蒔花被叫走她還慶幸了一會兒,沒想到現在六殿下就叫她了。 蒔藥心中一百個不情愿,可還是只能跟著走了。 這鳥兒極為靈巧,幾乎能以假亂真。當蒔藥跟著它來到了飛天閣前時,她心中的忐忑轉為了不可思議。 飛天閣是六殿下親手打造的。他足足花了三年才造好了這座堪稱鬼斧神工的樓閣,連那些飛天像的每一片金箔,都是六殿下親自雕鏤出的。 在飛天閣造好、被擺進瓊花園的時候,有個新來的小宮人好奇地問過六殿下:“殿下,這座樓閣是做什么的呀?” 她周圍的人瞬間緊張起來,因為還從來沒有哪個宮人敢這樣和六殿下搭話。沒想到,那天六殿下的心情卻很好,笑道:“是給我的心上人做的。” 那小宮人驚嘆:“哇!……那該是多好看的美人,才能住在這樣漂亮的樓閣里啊。” 六殿下道:“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