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西餐廳生意火爆，包廂需提前預訂，而蘇淺淺訂的太晚，包廂已經沒有座位了，只好坐到了散桌區域。悠揚的小提琴聲不絕于耳，盡管是在散桌區環境也不會太嘈雜，至少每張桌子之間都有隔板。

    “你不是怕耽誤我學業么。”蘇淺淺挑了顆菜送入最終咀嚼了兩下，毫不在意地說著，“你看，我現在不考上醫學院了？”

    “……”王源有些無奈，表情堪稱滑稽，“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我很認真吶。”蘇淺淺一臉無辜，她撇開王源的視線，似有若無地盯向鄰桌那位表情有點難看的孕婦，心底里生出了一絲奇怪，但她沒有多在意。

    “你哪里認真了。”王源氣結，“你就敷衍我吧。”

    “知道我會敷衍干嘛還問呢。”

    “你還在生氣。”

    “怎么會。”蘇淺淺微微一笑，“我生什么氣呢，你這不是特殊原因才分手的嘛，我不怪你，真的。”

    “……信你就有鬼了。”

    牛排還沒吃完，蘇淺淺就迫不及待地翻看那本書，眼里閃爍著光：“你這哪里搞到的啊？”

    “這個無可奉告，不過你到底聽我講話了沒。”

    “在聽呢在聽呢。”蘇淺淺本一直找機會跳過這個話題，見沒轍只好回答，“我覺得吧，大一就該好好學習，不想談戀愛，我又憑什么輕易跟你復合？”

    “我……”

    “再說了，這不白費了我那么多心思……”

    “什么心思？”王源嗅覺靈敏，捕捉到一絲線索頓時瞇了瞇眼。

    但蘇淺淺卻支支吾吾不肯說了，窩一邊看書，不過這心思王源也能猜個七八分，他舔了舔唇哼了一聲，隨后喚了服務員拿菜單。

    蘇淺淺狐疑地看著他：“你干嘛？”

    “哦，給你加份牛排。”王源禮貌接過菜單后一笑，“不跟我在一起沒關系啊，把你喂胖了不也沒人要了嗎。”

    “……”

    蘇淺淺咬牙切齒地微笑著退回了菜單，心里腹誹著，王源這算盤打得可真夠精的，她正在腦內思考著檢索詞匯好懟回去，鄰桌就傳來了砸碎玻璃的聲音，著實給她嚇了一跳，緊接著在她轉頭的一瞬間，伴隨著其他顧的驚呼聲，鄰桌的男子把破碎的紅酒瓶捅向了那名孕婦。

    一切變故來得太突然，蘇淺淺甚至都來不及反應，她像是反射弧長一樣緩緩睜大了眼睛，那紅色液體汨汨地流甚至快蔓延到她腳下，分不清是紅酒還是血，或者是混著血的紅酒。那名漲紅了臉的男子手還握著破碎的紅酒瓶，吭哧不平的尖頭處還滴著血，人在沖動時不會有任何恐懼和理性的存在，他就想著直沖沖向前再捅一次。

    王源已經上前去制止那位男子了，而那名孕婦因支撐不住沉重的身子從椅子上跌倒在地，臉色已慘白，蘇淺淺哆嗦著手跪在地面照看她，她腦子里知道這時候應該做什么應急措施，但孕婦的羊水破了，混合著血液在白花花的大腿上流成一道血痕，看得蘇淺淺眼疼。

    她只知道吃飯時她察覺出孕婦的不對勁，卻沒有看得仔細，如果再多看那么一兩眼，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仿佛是魂穿回高中，如果她能多關心同學一點，或者多問出一句話，會不會就不會鬧出人命。

    場面一片狼藉，很多顧都丟了熱乎乎的牛排跑來看這場驚心動魄的戲，而蘇淺淺卻首烏祖厝不知道該怎么辦，她只能憑借本能去做一些應急措施，但那時的腦子混亂沒有任何思考能力。

    好在這家西餐廳附近就有臨時救助站，救護車很快就趕到了現場，警笛聲也在外面盤旋著。穿著白大褂的真正醫生趕到了現場，孕婦已經暈倒了，他拿著醫用手電探了一下孕婦的眼睛，還能得空抬頭看蘇淺淺一眼：“你也是醫生嗎？”

    “我……我……”蘇淺淺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甚至連話都說不出。

    孕婦被抬上了擔架，兇手也被王源制止了，雖然他臉上還是被劃了一道口子。出了這么大的意外，這飯肯定是吃不成了，餐廳經理都要恨死了，所有人都對這場意外有不同的想法，只有蘇淺淺大腦空白。

    王源本想詢問她怎么樣，卻發現她正滿眼驚恐地看著自己滿手的血，顯然是被嚇壞的模樣，那蒼白的嘴唇只吐露著對不起三個字，其他話基本上說不完全，她像是在強忍著即將崩塌的情緒。

    王源嘆了口氣，上前輕柔地抱住了她，手掌心拍著她背部順著安慰：“沒事了，你做的很好。”

    他一直順著她的背，直到她聳動著肩膀哭出來，溫潤的淚浸濕了他的肩，懷里的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都不清楚，但他能分辨。

    “對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蘇淺淺艱難的承認，“我什么忙都幫不上。”

    “王源，我想到了夏卮……”她的手垂在身側甚至無力去回抱王源，“我想到那段時間被指控成殺人兇手的時候了，我要是能早一點發現，她也許就不會死……”

    王源心臟猛地一緊，他最怕蘇淺淺會想起這件久遠的事，不由得抱得更緊了些，而后他聽見蘇淺淺問了一句話。

    “我是不是不配做醫生？”

    他回答不出來。

    在那之后他們隨行去了醫院等待手術結果，蘇淺淺這時候已經冷靜下來了，只是情緒一直很低落，身上的血跡也沒來得及處理干凈，而王源更狼狽了，衣服都給撕壞了，臉上的口子已經干涸，血都要凝固了，但他還一直堅持安慰著她。

    手術進行的同時，警察到醫院要求王源做筆錄，他握了握蘇淺淺的手才跟著警察去了不遠處的飲水機附近，做筆錄的時候目光止不住要瞟蘇淺淺，等到筆錄做完后人民警察還調侃了他一句，他嘿嘿一笑沒說話。

    手術燈暗下后，穿著手術服的醫生摘下了口罩，語重深長的表情：“緊急措施做的不錯，多虧了你才保住了母子倆的性命。”

    這無疑是夸獎，也是對蘇淺淺最大的肯定，懸在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下了，松了好大一口氣。蘇淺淺有些欣喜，眼眶也漸漸紅了，不枉費她在這里等的幾小時。王源做完筆錄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臉上還掛著那道血印：“我就說沒事的。”

    “你的臉……”蘇淺淺這才注意到王源，不免生了些內疚，剛舒展開的眉頭又揪到了一起，“疼嗎？”

    王源挑眉抬手碰了碰被玻璃劃的口子，倒吸了一口涼氣：“嘶……還真有點疼。”

    給傷口消毒這種小事蘇淺淺作為醫學生自然是拿手的，所以她打發了那不肯放過王源的護士小jiejie，直接接攬了她的工作。他們兩人面對面坐在一間燈光昏暗的房里，只有桌子上一盞臺燈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房間里很安靜，除了王源偶爾喊疼的聲音，就只有鑷子放在鐵質盤里的聲音。蘇淺淺因剛剛哭過眼眶紅紅的，臉上還有少些淚痕，卻還一臉認真的幫王源整理傷口，嘴巴里還念念有詞：“你怎么什么都不顧就往上沖啊，人家手里還拿著兇器呢，你好歹拿個切牛排的刀。”

    “那我捅了人家不也犯罪了？”

    “正當防衛嘛……”蘇淺淺取了棉簽擦干涸的血跡，“疼不疼？”

    “疼，你要不親一點？”

    “好。”

    見人答應了，王源美滋滋地閉上了眼努起了嘴，蘇淺淺卻困惑眨眼：“輕點就輕點，你這是干嘛？”

    “……”王源裝委屈，食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嘴唇，“不是說親一點嗎。”

    “我發現你上大學以后腦袋里黃色廢料多了很多啊。”

    “怎么沒套路上呢。”

    “套路我沒用，我又不是沒被套路過。”

    “誰還套路你？”

    “沒……沒誰啊，行了，給你貼個創口貼應該就完事兒了。”蘇淺淺心虛地撇開了視線，直接跳過了話題。

    王源也不追問，反而是用指腹沾了沾清水，抹了抹蘇淺淺臉上的淚痕。濕濕的水沾到臉上時她就愣住了，睫毛像羽翼一樣在撲閃，沒敢看王源，但聽見他心疼的話：“我對自己說過不會再讓你掉眼淚的。”

    “……”蘇淺淺抿了抿嘴，打著哈哈離開了點距離，從鐵質盤里拿出了創口貼，“你……你先閉上眼，我給你貼。”

    王源如她所愿閉了眼，將失落隱進了眼底，緊接著嘴唇就被封牢，他徹底愣住卻沒睜開眼，心臟在狂跳，剛才的失落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當當的喜悅，因為他知道這是回應。接吻的過程短促而漫長，一開始是蘇淺淺掌握著主導權，到后面就成了王源捧著她的臉。

    相遇之后蘇淺淺的第一次主動，代表著什么也顯而易見了，而這樣的隱秘溫柔剛好將她最后一道防線給擊潰，那些忍了無數次想宣泄的心情終于有處傾倒了，也再也不用因為沒有勇氣而隱忍。

    除了消毒水味兒，那房里也只剩下那一縷暗沉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