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寧的嘲弄，季青臨仿佛沒有聽到耳中。他將盞中的仙茗都喝盡了，才開口，“殿下，你想事事都如你所愿，那就大錯特錯了。”

    周元寧道, “季青臨，你應該知道，孤為什么要讓如羅奕死。”

    季青臨道，“忠義伯的死，殿下始終記得。”

    周元寧道，“不錯, 孤記得，孤記得吳成是怎么死的, 他是為了孤, 才被如羅奕殺害。之前，為了大周，孤沒有說，不代表，孤不恨如羅奕。要不是為了大局，在江州，孤早就把他殺了。”

    “季青臨，你還要和孤作對，保如羅奕嗎？”

    季青臨道，“殿下，如羅奕是天命所歸，微臣不過是順勢而為。”

    周元寧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直直刺進季青臨的心中，“那孤呢？從前孤是，你就幫孤。現在，因為天象變了，孤不是了, 你就讓孤放棄？你想讓孤死嗎？”

    季青臨沒有躲避，他的眼里，還是一片清明，“殿下，在江州，你若跟了如羅奕，去了北狄，你就不會死。”

    周元寧愣住了，自嘲道，“果然，孤早就應該知道，連如羅奕都只是你的棋子。”

    季青臨道，“殿下，事到如今，微臣說再多，也阻攔不了殿下了。”

    周元寧道，“季青臨，你明白就好。”

    季青臨緩緩道, “殿下真覺得，如羅彰能成功？”

    周元寧的聲音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將來，無論北狄王是誰，孤都不會在意。如羅彰要是有本事，王位自然是他的。你別忘了，北狄王有五子，這五人可都成年了。”

    季青臨知道，周元寧已經越來越像一位真正的君王。為了利益，她已經變得冷血，可以把邊疆百姓置身于水火之中。王位之爭，勢必會引起戰火，北疆也不能幸免。

    季青臨嘆了一口氣，他的嘆息聲很輕，若是不仔細，旁人是聽不見的，“殿下，你聰慧過人，北狄大亂，大周豈會安寧？”

    周元寧道，“季青臨，這句話輪不到你來說。孤看你自己都忘了，如羅奕這頭野獸，是誰養大的，你應該比孤更清楚。若北狄少了一個如羅奕，孤還需要費那么多的心血嗎？”

    季青臨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空都染上了微微的紅色，“那好，微臣只能給殿下一個忠告了。這世間之事，不會全在殿下的計劃中，早晚有一天，殿下會栽一個大跟頭。”

    周元寧道，“季青臨，你也應該知道，你今日來了重華宮，孤就不會讓你離開。”

    話音剛落，季青臨就覺得身子犯懶，渾身乏力，直直得向后倒去。季青臨是何等聰明的人物，他的目光，很快聚焦在那盞仙茗上。

    “殿下是要殺微臣嗎？”

    周元寧不再看向季青臨，只是慢慢品嘗著仙茗的味道，細嗅仙茗的香氣。

    周元寧還記得，上次喝到仙茗，好像是一年前的事了。從那時此，她就知道，自己的父皇不再是之前那位，愿意教導自己，和自己講述為君之道的父皇了。

    世人皆說，君心難測。可她，從小就在父皇身邊，父皇的心思，她如何不能知曉？從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為了重華宮，為了吳成，為了景略，為了所有支持她的人，她只能義無反顧地往前走。

    “國師一脈不可斷，季青臨，孤不會殺你，委屈你待在重華宮了。”

    季青臨雖身處險境，仍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關起來而已，殿下不用在仙茗中下云魂湯。仙茗一年才有多少，眼下就被糟蹋了這些，可惜可惜。”

    聽到季青臨提起云魂湯，周元寧的心又冷了半分。連這等隱秘之事季青臨都知曉，國師的能耐可想而知。

    周元寧又斟了一盞仙茗，親自灌到季青臨的口中，“國師的本事極大，孤不得不防。”

    周元寧下手極重，季青臨的雙頰上很快就浮現出了手指印。他被嗆地說不出話來。咳嗽了許久，季青臨才緩了過來，“殿下要關微臣多久？這兩杯云魂湯，沒有十日，微臣可醒不過來。”

    周元寧不再理會。等到季青臨再也支撐不住，直直得倒下去，周元寧才喚過云來，“找一個隱秘的地方，多派些人手，別讓他醒來，也別讓他死了。”

    “屬下明白。”

    五城，七城，十城。

    北狄軍隊勢如破竹，不過一月時間，如羅奕就收回十座城池，將戰火燃至北疆。

    所有人都以為如羅奕會繼續進攻，沒想到，他會就此停住了前進的腳步。

    沒人知道如羅奕為何不乘勝追擊，只有周元寧知道，他在等自己，等自己動手殺了如羅彰，履行諾言。

    周元寧豈會如他所愿，根本不理會如羅奕的密信。

    天剛蒙蒙亮，周元寧就忙得焦頭爛額。這些日子，穆王不戰而退，到底如何處置，是功過相抵，還是嚴加責罰，幾乎所有的朝臣都要周元寧拿個章法出來。

    周元寧為了大局，除了楚博達，沒有見過其他大臣。大臣無法，只能寫了一封又一封的奏折送到重華宮。

    云來剛進書房，就看見周元寧愁眉緊鎖的樣子，“殿下。”

    周元寧這才抬起頭，“什么事？”

    云來道，“是如羅奕的信。”

    周元寧道，“幾封了？”

    云來道，“已經是第五封。”

    周元寧道，“拿過來，孤倒要看看，這次，他又寫了什么。”

    周元寧一目十行，如羅奕不過是想拿她的秘密威脅她。這樣的話，已經不能對她造成傷害。

    周元寧看著密信消失在火焰中，“景略那邊怎么說？”

    云來道，“剛得到的消息，糧草，兵器，都到了北疆，世子做好了準備。”

    這是這些日子周元寧聽到最好的消息，“好，不枉孤兵行險招，換下楚博達，否則，兵部和其他三王不會聽話，事情不會這么順利。”

    云來道，“殿下，現在是時候了。”

    周元寧站起身來，“不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云來，現在就召集大臣，讓他們都到太和殿。”

    云來的心里像潮涌般翻滾，他知道，太子也準備好了，準備邁出最為關鍵的第一步。

    “屬下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