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的時候，周元寧停住了腳步，“云來，你相信嗎？孤其實，不想讓他死的。”

    云來道，“屬下相信殿下。”

    周元寧道，“那他為什么要選擇這樣的方式？明明還有機會？”

    云來道，“屬下不知道。”

    周元寧道，“是啊，你不知道，孤也猜不到。”

    云來道，“既然猜不到，殿下何必要再猜？眼睛要是看不見，心里就不會想了。”

    周元寧閉上眼，不再回頭，“這里好好收拾，告訴方夫人，說有賊人傷了方華林，不治而亡。”

    云來道，“屬下遵命。”

    短短兩年，江州就失了兩位知府。人人都說，是江州這個地方古怪得很，私下里議論起來，心里都覺得慌慌的。不過，眼下，離年節近了，百姓也就議論一陣，時間久了，就拋諸腦后。畢竟，上頭的事和他們有什么關系？

    周元寧道，“京中的旨意下來了嗎？”

    云來道，“下來了，說是現在快要過年了，還是先讓高大人頂著，等年過完了，朝中自會派人。”

    周元寧又問，“方夫人走了？”

    云來道，“早上剛走。”

    周元寧繼續說，“她可說了旁的？”

    云來道，“方夫人讓屬下感謝殿下賞她們母子的銀子。”

    周元寧道，“云娘也走了？”

    云來道，“是，云姨娘帶著孩子，也跟著方夫人走了。”

    周元寧道，“方氏倒肯收留她。”

    云來道，“方夫人心善。”

    周元寧道，“看來，這個方府，很快又要換個名字了。”

    看著周元寧單薄的身子，云來很是擔心，“殿下，外頭冷，還是進去吧。”

    周元寧苦笑道，“進去做什么？在這冷風里，冷冷心，也是好的。”

    云來道，“殿下是因為陛下嗎？”

    周元寧道，“孤原本還有一絲期望，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沒有旨意傳過來，看來，孤又要在江州過年了。”

    云來安慰道，“其實，在江州過也挺好，最起碼，這里比京中暖和，殿下也能出來走走。”

    周元寧道，“你也別安慰孤了，父皇是真的不想讓孤好過了。”

    云來道，“陛下真想有什么舉動，殿下遠在江南，一時半刻，也到不了這里。”

    周元寧道，“是啊，不過，還是準備起來。最遲到明年夏天，孤就要回京了。”

    云來一驚，他雖然知道周元寧刻意離開京城，也知道周元寧停留在江州，就是為了躲避皇帝。可他沒有想到，在周元寧的計劃中，竟會在江州這么長時間？

    云來道，“殿下還想再留這么長時間嗎？”

    周元寧道，“孤回去得早，也沒什么用，還白受氣。倒不如，遲幾個月，到好些。”

    云來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開口，“殿下，陛下那里，您是知道了什么？”

    周元寧直直地看向云來的眼睛，“云來，到了這個時候，孤也不瞞你了。”

    周元寧這樣鄭重，云來也做好了準備。他的心里，有一絲激動，也有一絲期待。

    周元寧道，“父皇的身子快不行了。”

    云來瞪大了雙眼，“殿下？”

    周元寧道，“沒有什么意外，大概就是明年的秋天了。”

    云來道，“殿下，這是真的？”

    周元寧道，“孤一開始也不敢相信，借著機會，偷偷把了把父皇的脈，這才確定了。”

    云來道，“難怪殿下要離京，屬下還以為殿下是為了江州。屬下現在明白了。”

    周元寧道，“江州占了一部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孤想躲過這一段時間。”

    周元寧緩緩道，“父皇想換個太子，他的意圖，你也知道。孤這個位子，雖然是他給的，可他想收回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有勛貴們的支持，父皇能堵住一個人的嘴，可堵不住天下人的嘴。”

    云來道，“殿下在民間的聲望，陛下自然不能小覷。”

    周元寧冷笑道，“這樣的名聲，還是父皇賜予孤的。什么吉兆，或許是他早就算計好的。孤為三皇兄擋了多少的仇，現在想讓孤拱手相讓，怎么可能。”

    云來道，“立了殿下為太子，卻從一開始就不想著殿下登上皇位。陛下真是好心計。”

    是啊，周元寧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皇帝明知道自己的女兒身，還讓自己成為太子。他從一開始，手中就握著能讓自己下位的最佳武器。這個秘密，一旦公諸于眾，不僅僅是自己，就連元安，也會被自己連累，無緣皇位。

    皇帝這般謀劃，就是想扶持周元修上位。或許，從周元修出生的那一刻起，皇帝就有了計劃。

    一個出身低微的皇子，一個四王八公看不上的皇子，自然，會怨恨四王八公。到那時，也能狠下心來，處置了他們。沒了四王八公，大周的權力就真正集中在皇帝手中了。

    原來，從一開始，自己只是枚棋子。

    可周元寧不服氣，是啊，她怎么會服氣？誰想成為別人的棋子？誰又不想成為下棋的人？

    周元寧道，“孤既然知道了，就不會坐以待斃，這個位子，父皇既然送到了孤的手里，孤一定會收下。”

    云來道，“殿下能和屬下講講接下來的謀劃嗎？”

    周元寧道，“以靜制動。”

    云來不解。“這是什么意思？”

    周元寧道，“父皇想另立太子，就要尋個由頭，費了孤。可父皇也算自食其果，他給孤造了個好出生，只要孤不出什么大錯，他就沒有理由。”

    云來道，“所以，陛下一直在找殿下的錯處嗎？”

    周元寧笑了，“你跟著孤的時間也久了，可瞧出孤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

    云來道，“殿下對手下，好得沒話說。沒收過別人的賄賂，也沒插手過刑部的事。”

    周元寧道，“孤小心了這么多年，你都想不到，父皇自然也不會尋到。”

    云來道，“陛下是想偽造出什么嗎？”

    周元寧道，“你說得沒錯。從以前，到現在，父皇是越逼越緊了。”

    云來道，“以前？現在的，屬下知道，是方華林。方府里傳出這些污穢之語，應該是陛下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