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第二百〇四章 云父
周元寧的話,讓云來心里暖暖的。不過,云來還是想著,能不麻煩殿下就不麻煩,畢竟,殿下這次來江州,不是來養身子的,而是有正事。 只是,云來小瞧了云父。接連幾日,云父都到方府找他。門口的侍衛知道他是云衛率的親爹,也不敢傷他,是好讓他在門口等著。 幸好,云父還是惜命的。沒敢到方府正門口去鬧,只敢到后門去,這才沒把事鬧大。 云來一臉的不耐煩,“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父來了好幾日,周圍的百姓也看了幾日熱鬧,看到這兩人的臉,都明白這兩人的關系。 有幾個不嫌事大的開口,“小子,你老子都這樣了,跟他回去一趟又能怎么樣?” 有人開口,就有人應和。這世上的人,最喜歡做這樣的善事。云來險些落了下風。 云來命手下驅趕那些看熱鬧的,有個領頭的,最愛抱打不平,“兒子當了官,就不管老子了嗎?” 云來的眼神冷得可以殺人,那人不敢再說,低下頭去。 云父還是一副可憐的模樣,“云來,你別為難他們了,他們都是平頭百姓,禁不起折騰啊。” 云父這一番話,他的形象在百姓心中漲了幾分,相應的,云來越來越面目可憎。這樣不敬父母,又豈會是個好的? 云來并沒有受到旁人的影響,還是保持原來的態度,“我再說一遍,要錢可以,別的,都別想。” 云父幾欲淚流,“云來,你真那么心狠?” 云來命手下的人驅趕了圍觀的百姓,靠近了云父的耳側,“我告訴你,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這幅模樣只會讓我作嘔,除了錢,別的,你想都別想。” 云父在方府外鬧得動靜極大,周元寧就算在府中,也得了消息。面對云來的處境,其實,周元寧能做的很少。這畢竟是云家的事,她就算是太子,這樣的家事,若是沒有一個由頭,她也不好插手。 云來顯然是受到了影響,對手下的態度也有些反常,這些事,自然也瞞不了周元寧。 看到眼前的云來,周元寧覺得有些恍惚。從麟嘉八年,到現在,已經十一年了。要是他那個父親真念著父子親情,也不會扔下云來一人。云來那個時候去找她,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若不是這樣,豈會破釜沉舟? 周元寧道,“你心思不定。” 云來低下了頭,這是自己惹出的事,怎么能讓殿下費心,“殿下,屬下可以解決。” 周元寧道,“孤不是不相信,只是,你也要明白,孤剛到江州,若是這件事傳到京中,被有心人利用,這就難辦了。” 云來這才回味過來,這幾日,和那個人糾纏,只顧著自己,倒是忘了大局,“屬下不會再心軟了。” 周元寧道,“你也小心,孤瞧那個人的樣子,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 云來的心一緊,“殿下的意思?” 周元寧道,“你要小心,有高人在背后指點。” 周元寧對云來不僅僅有救命之恩,更給他指了一條明路。若是因為這件事,讓周元寧陷入了困局,他肯定會自責。 下了決心,自然不會心慈手軟。云來下令,不準云父再靠近方府。云父畢竟是百姓,之前,也是云來的態度曖昧,手下的人也不敢傷著云父。這下,有了云來的命令,云父只能躲得遠遠的。 周元寧的猜測沒有錯,在云父的背后,果然有人動了手腳。云來被驅趕的第二天,方華林就急匆匆地來拜見。 方華林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殿下,這可如何是好?高大人最看中孝道的人,高大人此刻正往微臣府中趕,這高大人可是能直接遞折子到京中的,云大人這事該怎么辦?” 周元寧的動作極緩,看不出一點心急的模樣,“方大人,你先喝口茶吧,說了這么多,你也累了吧。” 方華林現在哪能喝得下去,“殿下,這事,您不急嗎?要是任由高大人下去,云大人可就危險了。” 周元寧道,“此事,方大人就不要插手了。” 方華林道,“殿下,難道,云大人,您就?”明眼人都能看出,云來是太子的心腹,此刻,太子這般不放心上,難道太子是想...... 周元寧的話,打消了方華林的念頭,“方大人,你的身份,不適合在此處出手。” 雖然周元寧住進了方府,方華林又是姜思達的門生,但在這件事上,方華林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高永庭這次來,明顯是帶著怒意。他沒有經過通報,直接闖進周元寧的屋子,“殿下,微臣有急事稟報。” 方華林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高永庭來得這樣快,“高大人,您這般無理,可把太子殿下放在眼中?” 高永庭越過方華林,直接走到周元寧面前,“殿下,你身邊云衛率的事,您知道了嗎?” 周元寧依舊保持著原來的語速,“高大人,只要不是北狄攻打到京城,就不算大事。先坐下吧。” 周元寧的態度,讓高永庭震驚,“殿下,現在有人想告御狀,您就不管了嗎?” 周元寧道,“是云來的父親?” 高永庭道,“殿下原來早就知道,云衛率呢?” 周元寧道,“孤有些事,讓他去處理了。” 高永庭道,“殿下的意思,是云大人現在不在江州?” 周元寧道,“非也,云來只是不在方府。” 高永庭試探道,“殿下是想讓云衛率消失于人前,讓這件事悄無聲息地沒了?” 周元寧抬眼,“高大人,你似乎管得有些多了?” 高永庭一身正氣,“殿下,微臣是大周的臣子,您是大周的太子,您的一言一行,都會成為大周的表率。現在,太子府的衛率,竟然做出這種事,微臣身為臣子,難免擔心此事連累到太子。此事雖發生在江州,但微臣是江南總督,微臣也脫不了干系。” 周元寧道,“高大人,你也說了,云來是孤的屬官,有什么事,孤會擔著。高大人還是把精力放在賑災上的好。” 高永庭反駁道,“殿下,大周立國之本是何?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您的屬官,現在不僅僅是不敬親族,而且,對自己的父親狠下殺手,不管父親的死活。試問,這樣的人,還能擔得起保護太子的重任嗎?” 周元寧的眼睛直直盯著高永庭,“高大人,孤都不知道,你竟然這樣深明大義,接下來,是不是要讓孤廢黜云來?” 高永庭的頭顱雖低下,但他的腰板依舊筆直,“殿下,微臣人微言輕,但天下的百姓悠悠眾口,您能堵住嗎?” 周元寧像是被他說服了,輕輕嘆了口氣,“高大人,你認為,孤應該怎么做?” 高永庭抬起頭,“殿下,當務之急,應該讓云衛率安撫好老人家,不管之前又什么不滿,老人家有什么想要的,就給他吧。說句不中聽的,那人還能活幾年,現在,最關鍵的,是保住殿下的名聲。” 周元寧甚是感激,“高大人真是名士風范,令人佩服啊。” 高永庭道,“殿下謬贊了。” 許久沒有出聲的方勇林也站在了周元寧這邊,“高大人這是謙虛了,下官可沒這個膽量勸殿下。要不是高大人,殿下要是在下官轄內出了事,下官也難辭其咎。” 周元寧道,“高大人,你這一功,孤可先記下了。” 高永庭并未在方府久留,畢竟,江南的事務繁雜,缺了他這個江南總督,有些事,總是有些麻煩。 周元寧對高永庭態度的轉變,讓方華林有些摸不著頭腦,“殿下,這高大人,您不是懷疑他和五皇子,怎么?” 周元寧拋出了一個問題,“孤和這個高永庭接觸的不多,方大人,就你看來,這個高永庭是怎樣的人?” 方華林斟酌著用詞,“高大人的出身極為顯赫,恩師也是名震一時的大儒,高大人本人也是遵從君子之行的人。” 周元寧道,“這么說,方大人對高大人,是很敬佩的?” 方華林有些汗顏,高永庭為了一己私欲,做出那樣的事,表面上裝得再好,一旦被看穿,虛偽的外皮被撕下,剩下的也只能是罪惡。 周元寧道,“方大人,有些事,你可以插手,而有些事,你最好當不知道。” 方華林知道,周元寧這是在警告自己。自己雖然被接納,但在太子心中,自己還是一個可有可無,無足輕重的人。自己說的話,做的事,在太子面前,都不值一提。 方華林的情緒有些低落,太子還是防著自己。可他也知道,若是太子剛開始就對他推心置腹,自己也不會相信太子。信任總是相互的,總是一點點增長的。他雖然有些失落,但他不會放棄,畢竟,太子是他最好的選擇。 方華林走后,屋內似乎只剩下周元寧一人。周元寧開口道,“人都走了,還要躲到什么時候?” 屏風后頭,走出一個人,不是旁人,正是云來。看到周元寧為了自己煞費苦心,云來的心里也不好受。 周元寧道,“云來,這里只有你我二人,孤今日只想問你一句,對于你父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云來一下子被問住了。對啊,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這么多年,云來一直在回避云家,可是,云家一直就在那里,不會因為他,就消失。 自己恨他嗎?當然恨。小時候,總以為后娘不親,親爹心中是有自己的。可當他帶著官府的人,把自己送到牢中的時候,自己就當沒這個爹了。 多年以后,周元寧也和云來細細剖析了當年的事,他大概率是成了別人手中的棋子。那個男人也許是為了錢財,或是旁的,才把自己送進了監獄。 可就算是那樣,那個男人也是真想放棄了他!進了死牢,他還能出來嗎?沒有太子的相助,自己早就成了刀下亡魂。那時候的自己知道,他就不知道嗎? 這樣的人,還是自己的親爹嗎?不,不是!自己永遠不會再認他! 云來斬釘截鐵地說,“殿下,屬下不認。” 聽到云來的話,周元寧似乎一點都不吃驚,“好,接下來,你就不用出面了,交給孤吧。” 云來道,“多謝殿下。” 周元寧笑了,“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云來還是堅持,“這次,都是因為屬下,才會被人鉆了空子,是屬下疏忽了。” 周元寧道,“麟嘉八年,是孤救下了你,這是因,那么今日這份果,孤也會幫你。只是,你會受些委屈。” 云來道,“屬下相信殿下。” 周元寧點點頭,“那好。趁著這個機會,你父親,高永庭,都給孤好好查查。” 周元寧會下這樣的命令,云來一點都不意外。一個普通百姓,如何能計劃得如此周全,只用“孝”這一字,幾乎要把他打落深淵。而那個高永庭的問題也不小,江州的事,是下屬的隱瞞還是他在欺騙,這些都需要確認。 周元寧道,“別忘了,也查查方華林。” 云來心里一動,“殿下不相信他?” 周元寧道,“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相信他身邊的人。方華林是孤的人,這件事,有心人想查就能查到。再加上,孤現在住在了方府,孤和他的關系,幾乎是擺在明面上了。這樣好的機會,你以為,京中不會派些人過來嗎?” 云來擔心周元寧,“殿下,要不要再派些人過來保護,您身邊只有屬下一人,屬下擔心......” 周元寧沒讓云來說下去,“現在,沒人敢動這第一步,誰先動,若是不能一擊即中,誰就會成為眾矢之的。父皇的態度,你也看出來了吧。” 云來也不糊涂,“陛下是有了更好的人選。” 周元寧點點頭,“父皇的心意,那些近臣應該都猜到了。既然父皇有了這樣的心思,最好,也是最不費力的方法,就是讓孤出錯,錯得越大越好。只要孤這個麟嘉太子的名聲毀了,那么,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沒了孤,那些人就更方便了。” 云來像是被擊中要害,這么說,自己現在不就是太子殿下最大的破綻嗎?要是做實了他的罪,那么御下不嚴的帽子就會扣在太子的頭上,自己真惹出大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