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3 Once 下
你還能保護她嗎…… 滿天神佛,他誰都不信,只信他一人的菩薩。如今她已渡死劫,重列仙班,他本不該阻攔她rou身回鑾。 可就是不肯死心啊。 他怎么舍得。 如果連最后那點光都要奪走,就太黑了。 傅正國嘆口氣,抹去他濕潤眼角的淚:“阿朗,你想明白?!?/br> “爺爺……”傅朗執拗地看著停尸床:“我們、我們可以做一個冷凍的冰棺……我求您了,您幫幫我……您幫幫我……” “我知道你舍不得她?!备嫡龂┫律?,吃力地扶起他。 他的孫子,原本該是天之驕子,手握著優秀的履歷、無窮無盡的財產和權利,本來該是個多么霽月風光、前程似錦的人。 才僅僅幾天,人便干癟地瘦下去,發間隱隱發白。 “我們都舍不得她。” 佛家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謂常所親愛之人,乖違離散,不得共處,是名愛別離苦;謂世間一切事物,心所愛樂者,求之而不能得,是名求不得苦。 “斷舍離很難,可是星星已經不在了,你不得不斷。” 傅朗哭腔顫抖,可終究再沒說出一句話。他癡癡地望著她最后所在,再過不久,她就會被推進火化爐,化作一壞黃土。 他走過去,站立良久,忽然跪在傅星身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皮rou撞在冰涼瓷磚上的聲音沉重,他抬起頭時,額頭留下紅色的圓形痕跡。 * 遲遲鐘鼓初長夜, 耿耿星河欲曙天。 京城六月又下起雨,夏雷震耳欲聾,水汽洗刷華北平原。 離開的人,最后就要化成一捧灰,住在那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她生前最喜歡玫瑰,傅朗在她的墳前擺上一束玫瑰。他輕輕的撫摸著墓碑上“傅星”兩個字,有無盡的愛意尚未訴說。 “寶貝,生日快樂?!?/br> 傅星尾七禮已過,傅朗一切生活工作如常。傅正國知他無法走出困境,可他終究還是吊著一口氣。 沒人知道他為何而過。 只有傅朗自己知道,如果太沉溺于她去世的傷痛,只會讓人擔憂,甚至看緊他。 那他怎么去找她? 況且她的尾七禮還要他來cao辦。 “星星,他們說人心里有牽掛,就會到那個人夢里……”他倚著冰冷的墓碑,此時斜風瑟瑟,暮雨沉沉,沾濕了他肩膀衣料:“你怎么不來啊……” “夢里也不來,是怨我了嗎?”他輕撫墓碑上描紅的名字,立碑人是他,可他連寫“愛人:傅朗”的資格都沒有,只能不咸不淡地篆刻上一個“兄”字。 還好,這些于現在的他來說都是身外之事,反正他馬上就要去找她了。 他道:“等我。” 回到家中,傅正國和傅佳語坐在餐桌上等他吃飯。 “阿朗,我準備帶著佳語去南方了?!彼龀鲞@樣的決定,其實傅朗并不意外。 爺爺年歲已大,年輕時家中人口便多有動蕩,如今又遭了星星早夭這一責,身體和精神狀態大不如前。 “也好,佳語到那邊,對她身體也好?!备道瘦p聲道:“佳語,來。” 傅佳語乖順地走到傅朗身邊,這一年來她長高不少,眉眼間與傅星越來越相似。 或者說,和故去多年的祖母越來越相似。 “佳語,到了那邊要聽爺爺的話。以后……以后哥哥和傅星jiejie都不在爺爺身邊了,你就是唯一能照顧爺爺的人,知道嗎?” 傅佳語似懂非懂地點頭,她經歷了那么多事情,加之父親去世、母親入獄,心智比同齡小孩成熟很多,可依舊聽不懂傅朗的言外之意。 “哥哥,星星jiejie真的不回來了嗎?” “是啊?!彼嫒萆蠋е裤降匚⑿Γ骸癹iejie去了很遠的地方呢?!?/br> “可是我們依舊還會再見的。” 依舊還會再見面的。 我這樣期待著。 晚間睡前,傅正國將傅朗叫進臥室。 老人戴著老花鏡,正坐在明亮落地燈前翻看一本老舊相冊,里面許多都是當年與白玉蘭拍的。 “星星和佳語都很像你奶奶。”他摸著泛黃照片上年輕的白玉蘭,她坐在草坪上,朝他溫柔的笑。 傅朗也難得地笑起來:“是啊,到了那邊,奶奶和星星會在一起的。她會喜歡星星嗎?” 他沒見過祖母,卻在傅正國的形容中,聽過她很多故事。 “會。” 星星那么乖,玉蘭一定會喜歡她的。 “我在你祖母去世之后,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备嫡龂窇浲簦灶欁哉f道:“可逝者如斯夫,生者終究要向前看,清醒自勉?!?/br> 傅朗明白他想說什么,他心中已有斷絕,不可轉也。 “我懂的,爺爺?!?/br> 動過惻隱之心嗎?當然動過。爺爺年事已高,佳語一團孩氣,大伯一家氣數已盡,整個傅家都要他來扛。 太累了。 沒有傅星的日子過的太累了。 他當然也放不下這些親人,可比起沒有傅星這件事,一切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罷了,罷了。 * 送走傅正國和傅佳語的那天,天氣出奇的晴朗。 傅朗像尋常一樣,處理完這一天所有的事情,徐明佐詢問他今晚打算。 “要是沒什么事,咱倆喝酒去唄?” 傅朗笑笑:“有點事。” “行?!毙烀髯魶]細問:“那我找別人吧?!?/br> “別喝多了,明天還有事呢。” “真嘮叨?!?/br> …… ……………… 【微博新聞:近日有網友爆出一段于北京市景山山區拍攝的視頻,畫面中男子手持汽油桶澆在身上后點燃。據知情人分析,畫面中的男子身份為傅氏集團總裁……】 * 二十六年后。 女人身著黑衣,走進這個十幾年沒有走進來過的老宅。 她今日祭拜長兄長姐,帶著祖父的骨灰,回到她闊別二十多年的北京。 丈夫在她身后溫柔地喊她:“小語,你兄長的房間要收拾一下嗎?” “我自己來就好啦。”女人站起身,笑盈盈地朝丈夫道。 然后,她打開了兄長的房間。 一切如舊。 大伯一家在當年兄長去世后搬回老宅,可他的東西還放在那里沒動,傭人會進來定期打掃除塵。只是大伯和大娘娘先后故去,這棟宅子就空了下來。她遠在國外一時間抽不出身,等到處理交接完那邊的工作,這房子已經閑了快半年了。 那張工作桌上還放著本日記,女人慢悠悠地坐在桌前,翻開那本帶著黃印的日記本。 她大哥哥的字很好看,就是過了這么多年,鋼筆墨水已經有些褪色,但字跡還算很好辨認。 女人從天亮坐到天黑。 她將日記翻到了最后一頁,忽然爆發出一聲慟哭。丈夫急忙走進來安慰她:“小語?” 日記本掉落在地上,上面是傅朗臨自殺前,在上面寫的一段話—— 好夢夜夜道相思,欲言相思又無詞。 黃粱美夢終需醒,執筆案前話凄涼。 墨凝筆端無從下,泣涕灝灝淚湯湯。 在日記本的最后,還有他抄錄下來的幾句詩。 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閑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小劇場》 天蒙蒙亮。 被兄長哭聲吵醒的傅星夢中驚坐起,拍了拍夢魘的傅朗:“哥哥?你怎么了?” 委屈得如同一只阿拉斯加的傅姓大狗,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人死死抱?。骸皢鑶栊切悄悴灰??!?/br> 傅星摟著大狗毛茸茸的頭,一臉不解:“做噩夢了?”她在他滿是毛汗的額頭上親了親:“不怕啊,夢都是相反的。” ———— 下一章給你們整點小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