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3 Once 上(BE番外,時間線平行)
傅朗在英國時間清晨到達倫敦希斯羅國際機場。 他乘坐的這個航班客流量巨大,行李件數多,卸行李的時間相對也慢。 國內已經是深夜,也不知道星星睡了沒。 “徐明佐,你給爺爺那頭報個平安,順便……問一下。”傅朗語焉不詳地囑咐道。 徐明佐很上道地明白他的詞不達意,比了個“ok”的手勢,面上帶著揶揄的笑。 他打開手機,那邊傅朗看到了行李箱,遠遠地走過去。 徐明佐盯著開機的黑色蘋果畫面,屏幕卡了一下—— 全都是國內那邊的未接來電,炸鍋一樣一股腦地擠進他手機。 徐明佐心下立刻發出了不好的預感。 一位和他關系不錯的公關部員工給他留了十幾條留言。 【徐哥徐哥,出事了。】 【董事長說先不讓告訴總裁,集團這邊加班要發。】 【老董事長都急瘋了,你們趕緊訂機票回國吧。】 然后,那頭很久沒有發過來消息。 過了有將近兩個小時,才又發過來。 【訃告已經發了……畢竟大小姐現在身份敏感……】 什么…… 什么訃告?什么大小姐? 大小姐和訃告有什么關系? 徐明佐腦袋還沒轉過這個彎,傅正國的電話便打了進來。 看樣子是盯著時間打的,他趕緊接了—— “董事長。” 傅正國蒼老的聲線透著疲倦,似乎在硬撐什么。 “小徐……你和阿朗,趕緊回來吧,我待會讓人把航班號發給你……” “老董事長?怎……” 電話那邊,傅正國深吸一口氣,打斷他。 “星星沒了。” “大、大小姐?” 徐明佐看向已經取完行李,正在出口等待他的傅朗。 他咬緊牙關,強忍著酸澀捂住話筒,道:“好的。” 傅朗已有些不耐煩,不知道他哪兒那么多和爺爺說的話。 他看著徐明佐眼圈微紅,腳步虛浮地走過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剛想說聲“走吧”,便被徐明佐拉住了行李箱。 他疑惑地看著他:“怎么回事?” “老板……”徐明佐哽咽道:“董事長說、……他說麻煩您回去一趟……” “大、大小姐……大小姐沒了……” “什么叫大小姐沒了?” 徐明佐嘴唇顫抖,手也跟著抖,他握住行李箱的把手,在異國的機場號啕大哭。 “大小姐……” “大小姐自殺了……” 傅朗忽然覺得天旋地轉。 自殺?是他知道的那個意思嗎? 自殺是什么食物嗎?是什么游戲嗎? 是什么意思啊? 不會的……不是的…… 他的星星不會死的!!! * 頭等艙靜謐無聲,燈火通明。 身形纖細、訓練有素的空乘小姐似乎已經敏感地發現,今天唯二的兩位頭等艙客人,心情不太好。 尤其是那個英俊的東方男人,氣場脆弱激發女人母性光輝,讓她忍不住想要安慰他。她是機上唯一一位母語為中文的空乘,乘務長很自然地會讓她來負責。 傅朗頭疼欲裂,他撐著太陽xue揉捏緩解,空乘小姐手執記錄本,站在他身邊輕聲問:“先生您好,請問您想喝點什么?” 他目光空洞,這個問題足足花費十幾秒才有答案:“給我一杯酒。” “Whisky可以嗎?需要加冰嗎?我們可以提供鋼制冰塊。” 男人面色蒼白,雙眼充斥血絲:“好,麻煩了……” 飛機十二小時后到達首都國際機場,爺爺那邊派了人來接應,他和徐明佐上了車,車內氣氛肅穆。 “大少爺。”那人畢恭畢敬,試探道:“您是直接去殯儀館,還是您想先回家修整一下?” 傅朗閉著眼靠在后座中不答,徐明佐比他狀態好些,忙接過話頭:“先去看看大小姐吧。” 后座上的人沒有對他們的決定做出任何同意或反對,他似乎陷入了極深的混沌中。 “哥哥。” 迷迷糊糊地,他聽見有人叫他,傅朗努力去找尋聲音的來源—— “哥哥。” 又是一聲! 是星星! 他掙扎著,一直陷在黑暗中醒不過來,他在黑暗中奔跑,尋找,高聲呼喚:“星星!” “哥哥!” 又是一聲。 “星星……” “哥哥。” 聲音越來越遠,如同無形的風從耳邊刮過,一去不復返,傅朗急了:“星星!你別走!” 他伸手去抓,但是抓住的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和空氣。 “星星,你別走,我只有你了,你走了我怎么辦?你要走也帶著我一起走吧。” 他在睡夢中哭著挽留傅星,可是除了虛無縹緲的那幾聲“哥哥”,就再無其他了。 她走了。 傅朗緊閉的眼角滲出淚水。 她走了,走得干干凈凈,連句話都沒給他留下。 是恨他把她扔下了,所以才這樣報復他嗎? 她恨他。 過去的好與不好,對好與不好的爭論,到她離開那一刻為止,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老板,到了。” 傅朗睜開眼睛。 爺爺派來的人領著他們到達停放傅星的悼念廳。 傅正國正坐在停尸床旁的椅子上,只是一夜而已,他卻蒼老了許多。大伯正在幫忙接待前來悼念的客人。明明是夏日,大廳里陰森森地冒著涼風。 也許是空調溫度太低。 傅朗無心細究了。 他看到了停尸床白色罩單下,起伏的身形。 如果他在這之前還抱有僥幸心理,那么這一刻,就那么一眼,他便能確定了。 他走過去,和傅正國打招呼:“爺爺。” 傅正國沉默地點頭。 這世界最凄慘的事也不過白發人送黑發人。 他們的小傅星,給予他們最沉重的打擊。 她一言不發、毫無征兆地離開。 傅朗顫抖地伸出手,去掀她臉上的白單。傅正國壓住他的手:“別看了,不合規矩。” “爺爺……”他哀求道:“一眼,就一眼……” 讓他再看她最后一眼。 她死了。 和睡著完全不同的安靜模樣。 那張原本雪白紅潤的小臉,如今泛著黑青色,嘴唇也不似活著時粉嫩,而是變成了帶有死氣的紫。他們在炎炎夏日中抵抗體溫與氣溫飆升的雙重壓力,她卻冰冷地散發寒氣。 “星星,”他溫柔而繾綣,目光眷戀:“星星,起來了。” 他蹲下身,手指輕觸她冰涼堅硬的臉頰:“寶寶,哥哥回來了,不起來看哥哥一眼嗎?” 她還是悄無聲息。 傅朗有些急躁地拍她的臉頰:“星星,你快點起來,我們好回家了。” 徐明佐在他身后別過眼去,不忍心再看這一幕。傅正國老淚縱橫,他制止住孫子的動作,疊聲喊他:“阿狼,阿朗,你meimei真的沒了……” “不會的。”傅朗泣不成聲,驚恐地搖頭:“不會的爺爺……她答應過我的……她答應過我的……” 其實他也想不起來傅星曾經應過他什么,只是記得那天紛紛揚揚灑落的碎紙片,在他心中下了一場大雪。 是他親口說的不作數了。 因為這一句不作數了,所以老天爺硬生生地要把她奪走。 他反悔了,能把星星還他嗎? “星星,作數的……我求你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的小姑娘,沒有任何回應。 連他在哭都沒有起來抱他…… 當年母親去世也是這樣,星星問為什么mama不來抱她。 那你現在為什么不來抱我…… 傅朗在靈堂守夠三天,不吃不喝,迎來送往充耳不聞。 他只是坐在她身邊,握著她蒼白的小手和她說話。從他有記憶的第一天開始,講述他們小時候的事情。 凌晨,傅作霖讓徐明佐拿來火化委托給傅朗簽。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傅朗,終于對外界有了反應。 “簽什么?” 徐明佐為難:“委托書……火化用的。” 傅朗安撫似的摸了摸傅星的手:“等哥哥一下。” 他站起身,拉著徐明佐走遠:“你們要火化誰?” 徐明佐有點驚恐地看著他。 老板的精神狀況本來就和普通人不一樣,這么大的打擊,不會瘋了吧? “大……大小姐。” “你們火化她干嘛?” “……”徐明佐舒一口氣:“傅朗,人死了都要火化的,你不化她,再過幾天她也自己化成湯了。” “你說的是人死了,可她只是睡著了。”傅朗平靜地陳述,他搖搖頭:“星星還在等我,你沒話了就忙別的去,別再喊我。” 說著,他又坐回他坐了三天的椅子,和傅星小聲說話。 徐明佐無可奈何,又和傅正國商量。 老人精力有限,在昨天已經回家休整,此時精神好了一些,他代替傅朗簽了字。 “阿朗,火化定在下午了,你再好好和她說幾句話。” 傅朗猛地抬起頭,雙眼因疲倦而凹陷,滿是驚慌:“誰定的?” 傅正國嚴聲:“我。” “不……”他忽然跪在傅正國面前,凄楚地哀求:“爺爺,不能啊……化了就什么都沒了………你看她現在不還好好躺在那里嗎?爺爺……爺爺求你了……” “阿朗,”傅正國拽著他的肩膀:“你今天不化明天不化,她自己早晚有一天也要爛,你在她身邊看了三天,不會不知道吧?” 傅朗絕望地抬起頭。 是啊。 這是他現在內心深處最無法曝光的恐懼。 尸僵已經回退,她的小手從一開始的僵硬,今天恢復柔軟,比活著時更甚。 他知道,這是她身體內的自溶現象,她已經開始從內里腐爛了。 可是火化爐溫度那么高,她會疼的…… 她那么怕疼……進到那個恨不得將靈魂一起燒成灰燼的地方,她會痛不欲生的。 “我是星星的監護人。”他一字一句停頓:“我不松口,誰也別想帶她走。”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他臉上,打得他微微側過頭,臉上火辣辣地痛。 “你少在這兒給我犯渾!”傅正國的拐杖頭狠狠敲在地上,“你不化她,她就不能入土為安,連投胎都投不了!你想讓她當孤魂野鬼嗎?” 他冷笑著,不顧傅朗推拒的動作,復言:“阿朗,你meimei那么善良,做鬼會被欺負的……你是人,她是鬼,你還能保護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