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草莓
鳴蜩過半,季夏在望。 一架波音7879型號客機自洛杉磯國際機場起飛北上加拿大,進入阿拉斯加,與北極圈擦肩而過后,越過白令海峽的國際日期變更線,飛越鄂霍次克海,從遠東地區(qū)進入黑龍江,最后在首都國際機場T3航站樓降落。 甜美溫柔的嗓音在機艙廣播中用兩種語言提醒到達的旅客,北京市今日暴雨藍色預警,建議旅客減少外出,注意安全。 傅朗在十六個小時前吞服過兩片艾司唑侖,睡得昏天黑地,直到落地前三十分鐘才被空乘jiejie很溫柔地叫醒。 接機大廳通體的玻璃窗戶被雨水打濕,遠處塔臺所在高樓一豆燈火,在雨霧彌漫的黑夜中巍巍發(fā)亮。 這雨可真大,傅朗心想,他真的很討厭下雨,濕漉漉的雨汽無孔不入地沾滿全身,烏突突的云彩好像有幾千斤重,壓在他的胸口。 徐明佐開著一輛黑色奔馳來接他。 他望著副駕駛緊閉的窗,雨點壓在窗戶上,再跟隨地心引力一起向下滑行,沒進看不見的地方。 “今天車真多?!彼⒅A系乃?,沒頭沒腦地說道。 徐明佐交過停車費,闔上窗,“嗯”了一聲:“雨大,不好開,車多也正常?!?/br> 傅朗側(cè)過頭:“辛苦你這么晚還來接我?!?/br> 徐明佐很平靜地笑了一聲:“我們之間不說這種話的?!?/br> 凌晨時,天陰了下來。 傅星這幾天睡覺不再開空調(diào)了,這時候樓上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雨成滴聚落,十分有節(jié)奏地打在她窗外懸掛的空調(diào)外機,魔音入耳般地吵醒了睡眠淺的傅星。 家樓下雞飛狗跳,不知道在瘋什么。 傅星睡眼惺忪、被吵醒的起床氣欲發(fā)不發(fā),她皺著眉去開燈找拖鞋。 她站在樓梯拐角向下探,正打算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大清早吵醒她的美夢,猝不及防聽到了樓下的談話—— “阿姨,星星呢?還在睡?” “昨天學習有點晚了,今天放假,就沒叫她。” “我上去看看她?!?/br> “醒了再看吧,吵醒了又要鬧脾氣?!?/br> “我就在門口看一眼。” 傅朗放下沉重的行李箱,不顧阻攔往樓上傅星的房間走。 要看她一眼,哪怕她猶在夢中。 傅星站在樓梯口進退兩難,和急匆匆上樓來的男人撞個正著。看到傅朗,她懊惱地咬住下唇,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字兒,轉(zhuǎn)身小跑進屋,留給他一個纖細的白色背影。 “星星?” 他的小星星,還在鬧脾氣嗎? 傅朗好興致地去敲門:“星星?醒了就讓哥哥看你一眼?!?/br> 隔著一層木板,傅星聲音悶悶得,還在賭氣:“不要!你趕緊走!我不想見你!” “星星,哥哥想你?!?/br> 少女吃軟不吃硬,男人放緩態(tài)度與聲線正中她下懷。一條雪白臂膀打開了門,她穿著件乳白色無袖連衣裙當睡衣,故作兇狠地問他:“看吧,看吧!看夠了嗎???” “還在生哥哥的氣?”傅朗上前一步,想推開她那道聊勝于無的縫隙,傅星強硬地使出蠻力拒絕他,倆人對著扇門僵持不下。 “我不生氣。”傅星口是心非,為自己辯駁。 男人的聲音有些委屈:“星星,哥哥的安眠藥勁兒還沒過,你開門讓哥哥看一眼,我頭有點疼?!?/br> 傅星最吃這一套,聽到傅朗說難受也不再賭氣,開了門,話里還是不依不饒,但已經(jīng)放軟很多:“那、就看一眼哦……” 兄妹倆隔著門框相望,天尚未亮,傅朗盡力呼吸,將她的甜味記在心里。 再堅持一下,傅朗告訴自己。 ……很快了。 他睡到下午才醒,傅星早就起來了,溫過學校布置的預習功課,現(xiàn)在正在樓下削水果。 蘋果皮去皮切成小塊;芒果對半分開在表面劃成方格,反手翻出個花;橙子rou背面的纖維剔得干干凈凈,露出晶瑩的果rou;藍莓上的白霜洗掉,只剩下花青素的黑紫色;草莓摘掉綠葉,挖出下面堅硬的芯。 傅星背對廚房門,哼著小曲,心情很好。 哥哥今天回來了呢…… 雖然他去辦的那件事,讓傅星很不開心。 可哥哥回來了,她都可以不計較。 傅朗睡醒后口渴,剛想進廚房倒水,卻看到窈窕背影。 長發(fā)挽起,纖細的肩膀下兩條藕臂忙碌,寬松睡裙從腰部微微收緊,勾勒得腰更細,長腿攢在裙下,隨著她的動作交叉。 介于女人和女孩之間,既直白又含蓄的誘惑。 傅朗給自己灌了一大杯水,傅星回過頭看到他,笑意妍妍:“哥哥你醒啦。” “嗯?!蹦腥瞬粍勇暽卦谒砗螅焓痔摂堊∷骸霸诟墒裁??!?/br> 傅星毫無感覺,揀了盤中最大一顆藍莓喂進兄長口中:“哥哥你嘗嘗。” 漿果清香,果rou微甜帶酸,激發(fā)著男人沉睡的味蕾,傅朗揉揉她的長發(fā):“很甜。” 傅星受用夸獎,獻寶似的抱起盤子塞在傅朗口中:“你出去那么多天也沒好好照顧自己,嘴邊都起泡了?!?/br> 維生素缺乏再加上焦頭爛額的事上火,傅朗的嘴唇邊的確起了個小泡,組織液吸收后開始潰爛,傅星早晨時就注意到了,起床后出去給他買了藥。 她拆開藥盒,仔細地研究著說明書。 傅朗挑了顆紅艷的草莓,遞到她嘴邊。傅星全神貫注,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半,果rou破開的汁液淌到他手指上。 他皺皺眉,將剩下一半強硬地塞進少女口中。 菱口勉強地吃下,男人指尖探向咀嚼的白玉小牙:“手上的也吃干凈。” 傅星沒細究,溫熱的小舌頭在指尖上轉(zhuǎn)了兩圈,還挺嫌棄:“你洗手了嗎?” 傅朗笑笑,故意說反話激她:“沒有。” “啊啊?!备敌亲タ?。 兄妹倆一前一后地去洗手,男人將少女攏在身前,兩雙手顏色分明,糾纏在一起打泡沫。 傅星笑嘻嘻地,擦干凈手直接按著傅朗在洗手間上藥。 沁涼的藥膏沾在干凈的棉簽上,傅星小心翼翼地在他嘴角白皮上涂抹:“哥哥,你痛要說啊?!?/br> 距離曖昧,她的鼻息帶著藥膏苦苦的清香味傳過來,傅朗啞聲道:“不疼,你要是不說,過幾天自己就好了?!?/br> “說明書上說一天要涂兩次,你記得涂?!?/br> “涂一次就不管了?” “我白天要上學嘛,怎么管你。” 傅朗深嗅著空氣里少女甜膩的香氣。 “那就早起涂一次,晚上放學回來你再幫我涂一次。” “好呀?!备敌峭O率?,滿意地看著他唇角上她的杰作,邊邊角角都涂到了,小星星好棒。 傅星高考在即,學校課業(yè)繁重。今天難得的假期,撞上傅朗也在家,她沒心思看書,兄妹倆在客廳里說話。 傅朗問:“高考完就要過生日了,十八歲禮物想要什么?” 傅星想了許久,也說不出來她的真實愿望。 她想要的大概一輩子也得不到吧。 她欲言又止,隨便找了個理由:“都好啦,哥哥你給我什么都行,我都喜歡。” 都喜歡嗎? 那他已經(jīng)想好了。 “哥哥你打算送我什么?” “到時候告訴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