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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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逸念著他那無辜枉死的義兄徐慕,自然對徐慕的兒子江淮也是多加關注照拂,近來上朝一連幾日沒看見他,問了禮部說是病了,擔心得忙讓楚晏代他去探望探望。 楚晏探疾歸來,回御前復命,嘆道:“哪里是病了,分明是心病?!?/br> 在皇帝陛下的追問下,楚晏原原本本把事情說了:“自打朝局穩定了,江淮時常出入禁宮,又多蒙皇帝陛下賞賜優待,聽說近日您還向吏部詢問了九卿有沒有挪動出缺的,想讓江淮升遷替補。” “您念著他,對他好這本是好事,可是別忘了江淮還年輕,來京述職不過兩年,資歷尚淺,如此圣寵優渥,只怕會惹得旁人眼紅心熱。他雖比從前通透機敏了許多,可到底還是個耿直性子,經不起人家擠兌嘲弄,這不,正躲家里生悶氣呢。” 蕭逸聽出來了,這是有人欺負他干兒子,給他干兒子氣受了。 向來護犢子的皇帝陛下也聽不進去楚晏的諄諄勸導,只讓御前內侍火速去宣江淮,就是綁也得把他綁過來。 神情郁郁的江侍郎來了御前,行過禮,正端袖立于殿前,垂眉耷目,一副霜打的茄子樣兒。 蕭逸看得愈加來氣,怒道:“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在外面受了氣就會躲自家里悶著,這算什么?誰拿話刺撓你了,誰欺負你了,你就欺負回去,實在不行你就大巴掌扇回去,直扇到他們閉嘴。你要是功夫不到位,朕派幾個禁軍去你家里教你?!?/br> 侍立在側的楚晏抬頭看向蕭逸,嘴唇嗡了嗡,像是想說什么,但又憋了回去。 江淮道:“陛下說笑了,同是在朝為官,哪能這樣干?那成何體統?” “什么體統!他們都欺負到你頭上了你還跟他們講體統?你是徐慕的兒子,是朕的干兒子,身份尊貴,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欺負的嗎?真是豈有此理!這樣吧,誰欺負你了你說出來,不用你管,干爹替你出這口氣?!?/br> 江淮的眉心跳了跳,深揖禮,無比凄楚地哀求道:“陛下,我求求您了!別再占我便宜了行不行?我沒認您當干爹,那都是您和父親鬧著玩的,您就把這茬忘了吧,臣實在是受不了了!” 蕭逸怔怔地看著他,那一臉的抗拒無比生動濃郁,幾乎快要滿溢出來。剛才還忿忿不平恨不得要殺人放火的皇帝陛下倏然安靜下來,許久,默默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臟。 他傷心了,是真得傷心了,這小子太沒良心了。 他掏心掏肺地對江淮好,愛護他,提攜他,關心他的仕途,關心他的生活,卻只換來他一句“受不了”…… 蕭逸憂傷地望著他,好像那含辛茹苦十幾年養大孩子的老父親,突然被孩子掃地出門般凄涼悲慘。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以為朕缺兒子嗎?你知不知道只要朕放一句話,求著當朕干兒子的人得從宣室殿排到順貞門……哦不,得排到長安城門!” 江淮那靈秀飄逸的身體狠晃了晃,如在風中顫顫搖擺的柳葉絲絳,像是受到了什么沉重打擊,隨袖垂曳下的手緊攥成拳,驀地,他揚聲道:“我要求外放!” 蕭逸和楚晏都愣住了。 只見江淮慢慢冷靜下來,溫和卻堅決道:“我想過了,德不配位,必有殃災。如今我所得到的一切本就不是我自己掙來的,這對我不是好事,對那些踏踏實實為官勤政的同僚也不公平。所以我要離開長安,去外面州郡為官,造福一方鄉鄰,一點一滴積攢我的功勞,憑我自己的本事回來?!?/br> 說完,也不等蕭逸有什么反應,兀自朝他深揖鞠禮,頭也不回地出了宣室殿。 留下蕭逸半天沒回過神來,等回過來了只怏怏地看向他的岳父大人,心道能得些安慰,卻見他岳父默默地仰頭看了一陣,語重心長地建議:“陛下,您政務繁忙,太子和璇兒肚子里那沒出生的孩子,以后就不勞您費心,你千萬別插手他們的教養。” 他深吸一口氣,終于沒忍住,扔下一句話就走了。 “沒您這樣教孩子的!” 蕭逸:…… 怎么什么事到最后都成了他的錯?! 郁悶的皇帝陛下蔫蔫地回了后宮,又遇上楚璇鬧騰,說是在宮里悶得慌,悶得喘不過氣了,非要出宮,要去街上看看景才能順暢。 蕭逸拿這小作精半點辦法都沒有,只得讓人去套馬車,備魚符,領著楚璇出宮了。 長安那些繁華的街道他們近來都逛遍了,處處景致如拓刻,沒什么兩樣,蕭逸見楚璇看得意興闌珊,試探著道:“不如我帶你去個地方?” 他要去的是長安西市春山巷的一個小街亭。 說是街亭,不過是一個說書的老先生拿四根竹竿、一卷篷布搭的個粗陋亭子,亭前擺一張破木桌,擱一鑼鼓,放一盞清茶,那白須苒苒的老者便說起了話本。 帝王將相,風起云涌,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 楚璇跟著蕭逸下了馬車,躲在一棵老槐樹后往那邊看,邊看邊聽,打了個哈欠:“這有什么意思啊?你干什么……” 話音戛然而止,因她看見那坐得離說書老先生最近的、喝彩喝得最響、動作幅度最狂野張揚的人有點眼熟。 侯恒苑? 她揉搓了下眼睛,疑心自己看錯了,因她實在無法把眼前這個……嗯……狂野的老頭跟那嚴正耿介的尚書令大人聯系到一起。 蕭逸把她手拉下來,裹進掌心,無比淡定道:“別搓了,就是他,這老東西一本正經地跟朕說要去云游四海,結交賢士俊彥,結果窩在這兒天天走雞逗狗,聽人說書給人當托兒,好歹是朕的老師,把朕的臉都丟到九霄云外去了?!?/br> 走雞逗狗? 給人當托兒? 楚璇怎么覺得這個世界這么虛幻呢? 正在懷疑著人生,耳邊鼓點漸漸息止,一陣密集敲打,倏然一收,那老者的話本說完了。 她親眼看見侯恒苑身手頗為矯捷地跳了起來,大巴掌拍著喝彩,喝完了向后一轉,誠懇道:“老人家說得太好了,大家多少給點賞吧,瞧,我先給了?!?/br> 說罷,從衣袖里摸出一塊碎銀子,放進了說書案前的鐵盤子里。 這便是引玉的磚,引來了無數人慷慨解囊,碎銀子‘嘩啦啦’落進鐵盤里,不一會兒就密匝匝鋪滿了盤底,一丁點黃銅色都看不見了。 人群漸漸散去,老先生開始收工了。 躲在老槐樹下的楚璇和蕭逸看見侯恒苑把那鐵盤子端到自己面前,撥弄著那些碎銀子,找到了那塊他最先放進去的,摸出來又塞回了自己的袖子里,當然,又多順了兩塊最大、成色最好的銀子。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他老人家面不改色。 楚璇:…… 蕭逸:…… 說書老先生看見了也不制止,只由著他去,不過打趣道:“你總跟我吹噓你從前多風光,你教的徒弟多有出息,怎么,你如今都淪落到這地步了,你那徒弟還不來接濟你?” 侯恒苑道:“你當我缺錢啊,我跟你說,我缺的是人生樂趣。悶在那地方幾十年了,好容易得了自由身,我可得隨著自己的心意,想怎么活怎么活。” 楚璇和蕭逸極其一致地癟了癟嘴。 哦,敢情你隨著自己心意活就是這么個活法,那從前你那一本正經的訓誡:“不成體統”、“以大局為重”、“要守規矩,遵法度”都是怎么說出來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道理你不懂啊! 這老家伙的良心不痛嗎? 兩人正腹誹,忽聽侯恒苑道:“再者說了,我那徒弟就不是什么好人,讓他看見我這么找樂子,非得嘲笑我不可。你當他知道‘尊師重道’四個字怎么寫啊?屁!” 胸口猛然中了一箭的蕭逸瞠目,像是被人當頭一錘敲散了魂,半天沒收回來。 楚璇卻低了頭偷笑。 她覺得這個狂野版的侯恒苑實在太可愛了,說話也中聽,特別是剛剛那句話最后的那個“屁”,簡直是畫龍點睛,神來之筆,太妙了。 那邊說書老先生朝侯恒苑偏過了頭,似是低低勸了句什么,只見侯恒苑一梗腦袋,“哼!什么誤會,從小就是個小混蛋,長大了是大混蛋,瞧瞧我這一頭的白頭發,就是被他給氣出來的?!?/br> 蕭逸終于忍不住,湊到楚璇跟前忿忿道:“老家伙今年都六十多了,要是還不長白頭發那除非是老妖怪,這都能賴到朕的頭上!” 楚璇笑得花枝亂顫,鬢角的青玉簪滑了下來,被蕭逸一把接住。 兩人躲在老槐樹下聽了一會兒,直到說書老先生收整好了東西,和侯恒苑一起漸漸遠去,消失在了行人如織的街衢盡頭。 楚璇終于不用忍著,哈哈大笑。 這回兒出宮,拜老尚書所賜,算是乘興而來,盡興而歸。楚璇知道雖然蕭逸嘴上多有不屑,但其實心里很掛念他的老師。 侯恒苑同父親一樣,也是弱冠中舉,入朝為仕,這一生都是在圍著朝堂、天子轉圈,殫精竭慮,鞠躬盡瘁,好不辛苦。 乍一離朝,雖然蕭逸給了他豐厚的金銀,但還是擔心他能不能過好以后的日子。 畢竟突然離開了付諸一輩子心血的地方,很容易覺得心空,難以填補。 還好,老尚書很快就適應了民間生活,還跟變了個人一樣。 ……或許不是變了,而是本性如此。 從前在朝堂,為了社稷,為了大局,不得不把自己困在一個框子里,生生磨平棱角,把自己打磨成了一塊頑固卻又無比可靠的磐石,牢牢地支撐住搖搖欲傾的江山和年幼稚弱的天子。 艱辛走過十幾年,終于功德圓滿,可以卸下身上重擔,歸于鄉野,也可以回歸本性,做回自己了。 楚璇突然想起了侯恒苑致仕之前對她說過的話。 ——“我們這些人包括皇帝陛下都是負重擔而行的人,身上擔著江山社稷,擔著黎民蒼庶,有些時候實在是由不得自己……” 由不得自己。 她曾經埋怨過他的迂腐,怨恨過他對自己的為難,卻從來沒有想過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他更加嚴苛地在為難著他自己。 這漫漫長路,是以無數心血砌就,如今的美好生活,來得格外不易。 時至初秋,昭陽殿前的桂花樹全開了,墜花飄香,漫天金黃,映著萬里無云的湛藍天空,是一副幽遠靜美的畫卷。 楚璇仰頭看著繁花濛濛撲面,不禁笑了。 蕭逸上前來握住她的手,將她攏進懷里,手撫著她微微凸起的腹部,柔煦笑問:“想起什么高興的事了?” 楚璇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笑吟吟道:“只是覺得一切都剛剛好……歲月寧靜,大家都安好,實在是好極了,思弈,你知道嗎?曾經就算在是最美的夢里,我也不敢想會有這樣好的結局。” 蕭逸吻在她的鬢發里,抬手捏起落于她肩上的一片碎花,在她的耳邊深眷道:“但我恰恰相反,我一直都認定我們一定會有好的結局,我們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br> 第69章 番外:金顏 初安十四年,秋。 尚書臺頒旨,冊梁王外孫女、大理寺卿楚晏之女為貴妃,著禮部隆重以待,擇定良日良辰迎入宮中。 從這旨頒在明面上前的三個月,楚璇就被關在了閨門里,被一眾侍婢婆子看著,美其名曰是教她為新婦的規矩。 楚璇一直以為她要嫁的是江淮,一直以為過些日子她就可以離開王府,過新生活了。 直到這道圣旨頒下來,她還仿若在夢中,一陣陣恍惚,這……未免太荒誕了。 三個月與世隔絕的生活,自然對外面甚囂塵上的流言蜚語毫無所知,等她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時,大局已定,流言也漸漸被止住,蕭逸給她的名分是堵眾人嘴的最好利器,只是這樣一來,許多事在當時她卻沒有看破真相。 她以為是蕭逸出爾反爾,不守信用,再往深里想下去,還覺得這是蕭逸和梁王之間博弈爭斗的結果,蕭逸實在不想應付梁王精心挑選出來的那些心機美人,便拿她當了擋箭的盾子。 那時她才十四歲,縱容心思珍巧玲瓏,可到底年少未經事,考慮問題過于片面,且有些觀念先入為主,只愿意相信自己認定了的事,再加上蕭騰這個老狐貍明里暗里對她的誤導,致使她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對蕭逸懷著很深的敵意。 這打擊對她來說實在太沉重了。 她寄人籬下十多年,在這四面紅墻的王府里受盡了委屈,好容易盼到將要出嫁,將要擺脫掉這一切,可瞬間化為泡影,怎能不心涼。 且不光如此,一旦進宮,就意味著她要從一個囚籠走進另外一個更大的囚籠,陷入權欲爭奪的泥淖里,在兩尊打架的神仙之間掙扎求生存…… 可偏偏,她連半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正當她心如死灰之際,父親來找她了。 梁王府禁制森嚴,平日里是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來的。那天深夜,父親也不知給護衛塞了多少銀子,竟悄悄將她從府里偷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