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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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洲從床頭柜里翻出那張被磨得毛邊的照片,上面的賀云舒依然在看他。 他那時候才二十歲不到,學業愛情兩得意,父母也為他鋪好金光大道,人生rou眼可見地沒有波折。他只要保持住自己,沿著既定的路走下去,早晚會邁上頂峰。所以,他縱情肆意,領著朋友們呼嘯來去,根本不覺得這世上有什么事能難住他。他也無須偽裝,高興了就笑,不開心了就走,打架起哄架秧子,一樣無賴事也沒拉下過。 即使偶爾有煩惱,也很快消失在飆車的速度和風里。 賀云舒所見的,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 那樣的日子過了沒幾年,父親突然中風。 方駿還小,沉迷在做大廚的夢想里,對家里的生意完全沒有興趣;母親忙著為父親找靠譜的醫生和醫院,有時候還要帶他出國好幾個月;小姑雖然能在公司說上話,但和小姑父的婚姻陷入困頓,抽不出太多的精力幫忙;方家的其它兄弟叔伯,要么有自己的生意,要么有自己的算盤。 母親承受前所未有的壓力,開始考慮將公司交出去。 方洲不服氣,父母親一輩子的心血,怎么能白白給別人? 母親苦笑,“不然怎么辦?現在給出去,還能換錢,咱家還能輕松過日子。現在不交,等著別人來啃,rou全啃沒了,咱們還要背債。何必呢?” 他熱血上頭,直接道,“媽,還有我啊。” 他是方家的長子,是父親悉心培養的繼承人,既享受了方家最好的供給,就不能在需要的時候指望不上。 母親沒說話,顯然并不支持他這個決定。 方洲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之人,既決定了提前接班,馬上就取消了出國的計劃。 趙立夏來問他,“為什么不商量就做了決定,我呢?” 他理所當然地回,“我家出事我來頂,這是很自然的事。” 趙立夏失望地看著他,說自己扛不起那樣的責任,便提出了分手。 現在想來,她離開他,不過是許多的委屈積累起來的。 他一如既往的自我,是壓死這段戀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方洲沒來得及品味失戀的痛苦,整個人便被卷入了社會的洪流之中。 公司繁雜的內部人事,外部錯綜復雜的關系。父親病倒后,好幾個大的合作項目停擺,合作人持幣觀望。 方洲很自信地以方家繼承人的身份接手了項目,一個個合作人去拜訪。然而招待他的茶水有,好酒好菜有,實在的話卻沒有一句。很多次無功而返后,在樓梯間抽煙的間歇聽見下面人一聲抱怨,“他當自己是誰?拎著一個方老板兒子的名頭,就以為人家要跟他繼續了?他憑什么?有能力還是有業績?說大話的小子——” 他稍微清醒了一點,再去探望那些叔叔伯伯,果然從眼角眉梢里品出些味道來。 有親近些的人來指點,告訴他其中玄機,幫忙分析各種姻親關系或者利益關系。 他全盤接受,換了方法去做,可一轉身,那得了他信任的人早挖了公司的利益出走,新開門戶做起搶東家生意的事。 幾乎令方家爬不起來,幸好方涵和方太太解囊相助,才免了一次危機。 方洲深受打擊,萬般想不通,人性怎么會如此? 甚至比被趙立夏分手還要受傷。 母親安慰他,“這世道就是這樣的,咱們保持本心就好。” 被動防御是方家的準則。 不主動害人,但絕不輕易被人傷害。 方洲聽進了母親的話,更深刻地理解了方家面臨的危機。 他是一個多么天真和幼稚的人啊,自以為是地覺得能搞定一切,能撐起一個諾大的家庭,其實不過是被父母保護一無所知的毛頭小子。 人只有看清楚自己,才能徹底的成長。 于是,他將腦子里天真的想法全部砸碎了,那些美好的后面都畫上一個問號,說每句話之前總要想三遍。 也許無法算無遺策,但絕對能讓方家避免大多數的麻煩——畢竟,他現在是方家的支柱了。 揉碎了少年方洲的骨血,從里面站起來一個成年的方洲。 他警戒地巡視著方家的領地,守衛自己的勞動成果,緊盯著四面有可能而來的危險,不肯稍歇一分。 除了自己原生的家人,他不再可能投放百分百的信任。 因為,一個恍神便是一次大廈的傾塌。 方洲做得越好,將人性看得越透,就越是自信,甚至可以說是自負。 他是他地盤上的王者,他會給這個家找出最好的路,所有人按照他的安排行事就好。 包括賀云舒。 他當然看出來她求什么要什么能做什么,更知道她會面臨一些問題。可由此及彼,既然他能解決更難的,他的伴侶當然也能。 能力匹配,并肩而立。 方洲洋洋得意地計劃一切,生怕自己施展一點軟弱,讓她得到退縮的借口。 方駿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吐槽,“媽要包辦幫你找老婆是奇葩,你同意媽的要求更是奇葩,最奇葩的是大嫂居然配合你們?你們三這樣搞,讓我以后的老婆怎么辦?” 方洲不覺得有什么,人無極端則不成事。 “獨、裁、者,暴君!”方駿道,“你以后會孤獨終老的。” 方洲無所謂啊,賀云舒那么愛他,一定能做到。 目標定得高些,得到得就更多。 所以有些時候,他會忽略她的求助,以為培養—— 可越是回想,越是五內俱焚,就越痛恨自己。 她多么了解他啊。 從內而外,從身體到精神。 連他最細微的,毫不自覺的傲氣,她都體驗得淋漓盡致。 她又多么的心疼他,縱然看穿一切,接受最嚴苛的挑剔,也是不到最終不舍得戳穿他的脆弱。 曾對他有多少的希望和愛意,她就有多么的痛苦和絕望。 決絕地離婚,毫不猶豫地走向魏宇。 她既然為了愛,能不顧一切地嫁給他;自然也能因為不愛,不顧一切地離開。 方洲內心明白一切,卻始終不肯承認。 然而現實證明了一切,她愛上了別人,要陪著別人去過刀山火海了。 他痛苦地將照片蓋在臉上,知道自己真正失去了她。 方太太在樓下和方涵說話,方老先生用噴壺給盆栽的苔蘚噴水。 隱約的蟬鳴。 整個房子靜得令人心煩。 突然有車的引擎來,整個世界都活了。 方洲翻身坐起,將照片塞床頭柜里,立去窗邊。 夕陽下,賀云舒的車緩緩開來,帶著孩子們的笑聲。 車門開,賀云舒穿著一身淺色的短風衣走下來。 她頭發緊緊地挽在腦后,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明亮的眼睛,鮮紅色的口紅讓皮膚顯得更白。 比起以往柔媚的模樣,更顯干練。 方洲認知到,她過得很好。 賀云舒先同院子里的方太太和方涵打招呼,然后拉開后車門,將兩個小崽子放下來。 小熙拖了個比他還要高大的熊貓,小琛跟在后面,兩手托著熊貓的屁股。 “奶奶,姑奶奶,快來看熊貓。外婆給的,外婆專門給我和弟弟的——” 賀云舒笑得開心,連連叫他們慢一點,摔了哭也沒用,得自己爬起來。 方太太一手去摟一個,果然被撲得倒草地上了。 方涵去拉,差點也沒拽住。 還是賀云舒,將熊貓強行扯出來,一手拎了個娃丟一邊去,將方太太給拉起來。 小琛用力拍著屁股上的碎草,道,“這個不是生日禮物,是中秋節的禮物。本來外婆和mama要帶我們去看熊貓,但是mama去不了,外婆就先給我們買個大的,放床上。哥哥說,他可以捏,天天捏的那種——” 方洲笑了一下,孩子們最近癡迷熊貓。 不過,他還是看賀云舒更多些。 她把方太太扶起來后,拉著她說話。大約是這兩日的日常來往,以后后面的行程安排。 偶爾,方涵也能插上幾句話。 說得沒幾分鐘,方太太點頭,仰頭對著高聲道,“方洲,你下來。” 方洲不知從何而起的興奮,期待,以及畏懼。 這段時間,每次賀云舒來接送孩子,都是方太太交接的。 其實,他在家,也遠遠地看著,邁不出靠近她的腳,也開不了和她說話的口。 仿佛一個小孩子,不敢面對自己犯下的錯。 “下來!”方太太還在喊,“云舒有事要說。” 方洲拉了拉有點皺的衣服,做出不緊不慢的樣子下樓,想讓兩個多月來的第一次對話顯得穩重些。 路過餐廳的時候,還進去找了一杯水喝。 喝完水再出去,小熙和小琛扭著進屋,一個人扯熊貓的頭,一個人拽熊貓的腿,怎么也不讓。 他猶豫著要不要調節一下兄弟糾紛,外面卻傳來方涵笑著的一聲‘再見’。 心一擰,也顧不得什么了,立刻沖出去。 賀云舒得車徐徐駛出花道,消失在轉角處,一如她的果斷堅決。 方洲急切道,“云舒呢?不是要說事嗎?怎么走了?” 方太太一撇頭,不說話。 方涵一如既往的直接,懟他道,“叫了你快十分鐘,人影也沒見一個。你要故意給她難堪,也別當孩子面。人家臉上過不去,怎么還會繼續等?當然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