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的劍_分節閱讀_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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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佑稷只當是小兒胡言亂語,怎肯相信,大聲斥道:“一派胡言!胡說八道!你們這些邪魔外道,全是我們王家在江湖上都沒聽過的名字,還敢說能把我全家滅了,呸!你以為你們是誰?” 這時旦暮衙的啟玨師叔終于開口,恭恭敬敬,一派大家地說道:“王前輩,正邪不兩立,你不知道我們的事,可我們也不知道你們的事,公平得很。你王家布下奇局要滅我們滿門,我們邪教不懂那些表里不一的正派行事,只能也滅你們滿門,雙方扯平了,也就好了。” 他說得溫文爾雅,可偏偏狗屁不通,荒唐笑話,王樵聽在耳里,但覺匪夷所思,絕不能是真的。別說他王家要滅人滿門,這種念頭,就連想都沒有想過;這些年來更是自從他父親開始便帶的家業歪向行商,族里學個武術,全是為了強身健體,對于武理根源壓根不求甚解,何談什么滅門恩怨? 有人喝道:“尉遲判官,你與他說了這么多,條條在理,卻沒有用的。我們若是一味相持,也只是傷了自己人。既然話說開了,那么就由你定奪罷,判他什么,賞他給誰?” 王佑稷喝道:“要我的命可以,要錢要財也可以!但我王家頂天立地,從沒做過什么滅門的慘事!告訴我這事來龍去脈,讓我做個明白鬼!”說到此刻,已經聲音嘶啞,氣息衰竭。 那艘船上先前被稱做呂老的老人開口,中氣十足,冷笑道:“王佑稷!去地下告訴你家王潛山,我們呂家也沒有占你王家便宜!你家害死我呂家上下三十一口,所以我便也殺了你家三十一口,一個不多,一個不少!”說罷一揮手,手下弟子齊出,突然向船上擲出三十一個血淋淋的人頭。那人頭滾到王佑稷腳下,王佑稷一低頭,正對上自家老大王耕的面無血色的一張臉,嚇得他裂聲竭喝,往后便倒。 呂老既然出手,便是表率,各家都紛紛響應,報上自家死去人數,再將依人數所殺的王家人頭擲向王佑稷所在的甲板上。他們都是一等一的武林好手,出手準頭精準,登時百余人頭滾動,好不詭異!船上官兵們原本看見王大官人受制,不敢上前營救,這會兒更是嚇得手中燈籠俱脫,哀哀慘叫,向后便逃。 王樵看得清楚,當下目眥盡裂,喉頭作聲,根本不顧自己身在何處,向前便要筆直踏入水中;姽兒竭盡全力,將他死死拖住,幾乎將半個手掌都塞進他嘴中,被咬得鮮血淋漓,滿臉淚痕也不敢令他哭出聲響。王佑稷怔然環顧四周,那些頭顱面目居然盡是王家子弟,無一例外,每張面孔都大睜雙眼,眼中一片茫然,顯然都沒想明白自己因何而死。王佑稷大叫一聲,肝膽俱裂,向著面前攔著他的兩人刀刃上撞去。兩人不偏不倚,早料到這般,均沒有撤步收手,反而臉上含笑,看他撞上刃口,登時鮮血迸濺,長刃剔穿肺腑,將他掛在劍身之上;王佑稷伸手向前,喉嚨呵呵做聲,卻是臨死之前,伸手想去夠自家長子王耕的臉。他往前一步,便是讓那兩柄刀刃剪刀狀地在身子里走一步;沒掙了一下,小腹便被劃開,腸子從里頭絞落出來,落在王耕的頭頂。 四周除了獵獵風聲與荷荷水聲,一時間全然死寂。半晌,只聽得呂老一聲嘆道:“也不是他!” 那被稱為“尉遲判官”的白發男子輕輕頷首,兩名旦暮衙的無常登時得令,那師姊將長劍一挑,快捷利落地斬落了王佑稷的頭顱,另一位師兄則揮劍一拋,王佑稷的尸身便被扔落進洪水之中。 眾人看著他漸漸沉下,又是譏諷,又是可惜,仿佛便如看一塊枯木,相互應道:“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王樵感到眼中似乎在流淚,卻不覺得有水漬和熱度,只感到劃過皮膚時灼起一片生疼。想要脫口而出的聲音變成冰冷的氣息,混著女子手中鮮血的腥味也一點一滴地浸透唇齒。他聽得見萬物躁動的聲響,聽得見呂老輪椅的轍聲,聽得見恰才那馮家少年正在對他父親說“恐怕他王家還有漏網之魚”,更聽見頭頂上尉遲判官說道“看這浪頭,江上將起大風,教大家先撤回了,再行計議。” 他感到自己的意識像被千萬層覆蓋,脫離身體,沉入水底。明明離父親所在的那艘船較遠,卻仿佛就身在其中,上百張王家人的臉孔環繞著他,就像借了父親的眼親眼所見,那一張張含淚又迷茫的神情瞪視著他,嘴角突出的牙齒,像要紛紛朝他開口說話。 眾船各自撥舵,藉著浪頭打算朝岸邊返航。突然風浪驟起,毫無預兆地從中央掀起一道水柱,將那艘載滿王家人頭的船陡然撕成兩截,人頭全部向天上飛去。眾人具吃了一驚,還未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就聽人喊道:“快……快快,這是龍吸水!”另一個道:“怎么可能?!這是內河——” 話音未落,但見江心浪頭猛起,就似有人把江面中央仿佛手帕用手捻起一般,幾乎一瞬之間,適才各自斗法的八艘大船,盡皆被扯得倒轉傾覆,轉眼之間便化作八個墳包,倒扣在江里。 第七章謂我不愧君 那一夜堰口潰散,暴雨如注,洪水肆虐,圩堤垮塌,不知多少無辜百姓枉受其苦。原本并不算最為嚴重的一場洪暴,金陵城里甚至還顧得上抓緊疏浚橋梁涵洞,以備上游洪水引疏,然而突然從天而降的龍卷風和隨后摧枯拉朽般垮塌的堤壩,讓許多官員勞力瞬間便被卷得干凈,太陽升起之時,整個應天府哀聲震地,幾乎陷入癱瘓之中。 事后回想之時,王樵對那之后的情境全然沒有任何記憶。他回過神來時,眼前已經是一片金光閃爍,暴雨后的正午烈日當空,蒸騰得渾水之中瘴氣四溢,惡心的腐臭味道混合著蚊蠅的嗡然作響一并撲在臉上。他睜著眼睛,太陽是一個巨大的火球,此刻無比清晰地就掛在一片蒼白的天幕里,毫無悲憫地注視著這一切。他便與太陽癡然對視,覺得那也不過就是一副如自己一般無能為力的眼睛。 他許久才眨一次眼,干裂的泥沙在睫毛上揚起一片灰塵。世界仿佛極大又極小,時間仿佛極長又極短,他明明眨動一次眼瞼便仿佛度了千年,但從昨夜至現今卻又只如一忽念轉;一切喪失了其原本的基準與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