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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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里,程又年不徐不疾地整理文件,頭也不抬,“你先去吃吧。” “怎么,熬了個通宵,連飯都不吃了?” “手頭還有點資料要找,你先去?!?/br> 羅正澤雖然嗷嗷待哺,但自忖是個夠義氣的人,兄弟熬了一宿,這會兒還在努力工作,他怎么好意思去吃獨食呢! 果斷掉頭走回辦公室,“什么資料?我幫你找!” “……” 程又年:“不用,你先去吃飯,我很快就來?!?/br> “干嘛啊你,還跟我客氣上了?”羅正澤一臉受傷,仿佛沒被他當成自己人,心都碎了。 最后還是程又年信誓旦旦勸走他,辦公室里才清凈下來。 放下資料,拿出手機,他給昭夕發了條微信:“醒了嗎?” 一上午沒聯系,一是因為在工作,二是顧慮她宿醉未醒,需要多休息,怕發消息或者去電會吵醒她。 收到“醒了”二字,他只猶豫了片刻,就拋下顧慮,撥通了電話。 那頭傳來輕快的聲音—— “早啊,程又年。” 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還未開口,眼底已泛起隱約笑意。 “不早了,已經是中午了?!彼吭谝伪成?,側眼望著窗外的艷陽,面上的線條比先前柔和不少。 昭夕沒說話,他便問:“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br> 他記起早晨買藥時,店員說過要飲食清淡,頓了頓,問:“吃的什么?” “蔬菜沙拉。還有半只橙子,一杯牛奶?!?/br> “……” 清淡是清淡,但未免太素了一點。 程又年一陣無語,按照這種飲食習慣,她是怎么健健康康活到今天的?難怪瘦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刮走。 可不待他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就聽見對面的人很快說:“不用這么迂回,你放心,飯我吃過了,藥也都吃了?!?/br> 他一怔,片刻才回過神來,“……吃了就好?!?/br> 電話這端,昭夕一陣懊惱。 剛才還告誡過自己,要有風度,要態度瀟灑,怎么一開口就…… 沉住氣,別這么幼稚。 昭夕反復叮囑自己,放緩了語氣,“你起得挺早啊,還把房間收拾了,衣服也洗了。” “醒來睡不著,就順便了?!?/br> “是挺閑,還有功夫下樓買藥……”她及時收聲,亡羊補牢,“真勤快?!?/br> 程又年一時不語,似乎察覺到什么,他不像昭夕偶爾神經大條,會忽略一些細節。 聽這語氣,她似乎在按捺情緒。 她在生氣? 氣什么?氣他不告而別? 頓了頓,他說:“臨走時你睡得熟,所以沒有吵醒你?!?/br> 她答:“多謝。” 還是那樣冷淡的語氣。 程又年無聲嘆息,繼續解釋:“因為要上班,所以天不亮就走了。你宿醉在身,需要多休息?!?/br> “你真體貼?!?/br> “……” 往常的昭夕直率歸直率,但不論互相攻擊還是彼此嘲諷,都不至于冷場。 今天卻惜字如金,句句都是對話終結者。 程又年理了理思路,叫她的名字,低聲道:“那我們談談昨晚的事吧?!?/br> 昭夕一聲不吭,心卻慢慢提了起來。 原本歪歪扭扭窩在沙發上,此刻禁不住坐直了身子,就連握住電話的手都用力了幾分。 程又年說:“昭夕,昨晚的事,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不是那么隨便的人,沾了酒就得意忘形,這一點希望你了解?!?/br> 昭夕努力讓自己聽上去瀟灑又輕快,“嗯,了解?!?/br> “在串吧里吃飯的時候,你問過我,如果你沒有找我麻煩,我是不是就打算和你形容陌路了。當時我回答是,因為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br> “的確不是。” 他沉默片刻,揉揉眉心,“但那個時候,我并沒有詳細向你說明,我們為什么不是一個世界的人?!?/br> 那時候依然在避免過多交集。 他一向是個內斂的人,從不過多向人傾訴,也不過分奢求他人理解。哪怕與人走近了,也不至于全然交心。 但此刻,他認為自己有義務,也有責任對她坦誠。 昭夕默然,鮮少聽他說這么多話,好像兩人身份互換了。 明明他才是惜字如金的那一個,往常都是她的戲份更多。 昭夕靜靜地聽。 “我們的生活環境不同,脾氣性格也大相徑庭,哪怕在塔里木撞見,我也不認為我們會有交集?!?/br> “初次見面,你對林述一說的話、做的事,至今依然歷歷在目。那時候我在想,她果然和電影里的那個英勇無畏替父從軍的姑娘一模一樣。” “昭夕,我至今仍然這樣想。雖然飛揚跋扈,但你的確是另一個活生生的木蘭?!?/br> 雖然夸了她,但昭夕不知為何高興不起來,直覺接下來的話題會奔向另一個方向。 果不其然—— “我出生于工薪階層,父母都是普通職工。從前沒想過,也沒預設過會遇見你這樣的……”他頓了頓,失笑,“稱為天之驕女也不為過?!?/br> ok,來了。 吃沒吃飯問候過了。吃沒吃藥也順帶提了。鋪墊完成后,接下來就到了最終環節。 昭夕窩在沙發上的兩個小時里,基本上都在天馬行空地思索著,再和他見面或是通話時,要說點什么,她又該如何才顯得灑脫。 畢竟不告而別,還留下了事后藥,她當然該明白他的意思。 陸向晚說得對,他體貼周到,這事本就該這么處理。 這樣才是成熟的。 所以她很快打斷了程又年。 “其實你不用跟我解釋那么多,我都懂的。” 她刻意將語氣放得輕快又隨意。 程又年聽得一怔,“……是嗎?” “是啊。我們當然是不一樣的人,這世界上本來就找不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只是我們比其他人,不一樣得更明顯、更全方位一點。” 昭夕笑起來,“都是成年人,這種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你放心,程又年,我不會要你負責任?!?/br> 那些思量好的話被悉數擋在嘴邊,程又年坐在辦公室里,神色極淡。 而昭夕還在灑脫地說:“男歡女愛,你高興了我也高興了,皆大歡喜嘛。何況你還服務周到,又是送我回家,又是替我打掃戰場。連事后藥都買好了,我該謝謝你才對。以前熱搜上的那些,沒一個有這么體貼呢。” 說得太快,話不經腦,出口就愣了愣。 她自己都沒弄明白她為什么會這么說。 而另一邊,來不及追究“事后藥”三個字,程又年已經因熱搜那一句徹底無言。 他甚至覺得有些好笑,竟然需要她來提醒,他才記得她是個緋聞不斷、桃花無數的熱搜常客。 也是,她根本不是尋常女性,他卻這樣多慮。 看來她比他要開放許多,他思量的一切都像個笑話。 “好啦,不用往下解釋了。大家都高興就好了,有機會再約?!?/br> 氣氛古怪,昭夕努力像個老司機一樣,爽快地結束了本次談判。 怎么樣,這樣的態度足夠瀟灑吧? 陸向晚會夸她的。 那頭的人沉默了好半天,“……你是這么想的?” “不然呢?你以為我會要死要活讓你負責?”她像在說笑話,干笑兩聲。 “當然不。既然昭導這么灑脫率性,那我也放心了?!背逃帜暌怖涞匦α诵?,聲音驟然將至冰點,“話都說清楚了,就這樣吧。但我和你有一點不同,我不希望還有下次,今后也不要再約了。” 嘟—— 通話結束。 昭夕不可置信地盯著手機,屏幕上已然退出了通話界面。 他掛了? 就這么陰陽怪氣結了個尾,還又送了她一個拒絕三連? 她氣得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扔,咚的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 接下來的一小時里,她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試圖找點事做。 沙拉被叉子戳得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