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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靈本來醞釀了好幾種開場白。 可事實證明,勇氣這種東西,只有自己窩在床上腦補時,才來得最洶涌。 到關鍵時刻,被風一吹,全悄沒生息地散了。她一個字也說不出。 好在林清凱不問她找他做什么。只說:“等我會兒。” 蔣靈便安靜趴在那兒,聽著他輕穩的呼吸聲。 月亮很好。對面一整棟宿舍樓暗著燈,每一處陷下去的陽臺里都落了月光。 她望著。 那頭有腳步響動,耳機線摩擦著衣料的窸窣,最后,是陽臺門被關上。 “幾個室友正扯淡,”林清凱扯掉耳機,聲音重又響起來,“剛看到你微信。” 平和隨意的口吻。 像跟朋友,或者,也像跟女朋友。 蔣靈最喜歡這種不著痕跡的親近感。她想了想,順著他的話題:“你們聊什么呢?” 林清凱笑,幾分語焉不詳,“男生么。” “嗯?”蔣靈被他荼毒得還不夠深,沒立刻領會。 那邊靜了下。有聲音響起時,她已經能分辨出來是火機。 他點了煙。“不明白啊?” 蔣靈說是啊。 林清凱的聲音低下去,“聊怎么把你弄得更舒服。” “什么啊……”蔣靈臉熱。 聽說過男生宿舍夜聊會比較黃。也明白他不會隨便跟人說什么,是個大概話題的意思。 不過這話一出,簡直瞬間從少女心事被切到了少兒不宜的頻道。 她拿食指一下下壓著欄桿。“跟我有什么關系……” 林清凱在那頭懶洋洋的,“那跟誰有關系?” 我哪兒知道。 蔣靈那點蠢蠢欲動的小心思又死而復生似的,她小聲提醒:“早上你手機還響呢。” 是說從食堂出來時,那女生給他發消息的事兒。 她也不曉得自己是怎么,明知道他沒給回,不自覺還非要刻意再提一下。 提完后心里便先虛了。 卻聽林清凱笑起來。“怎么啊,”他話音輕,像帶著點似有似無的小縱容,“現在就開始光明正大吃醋了?” “哪有。” 先反駁。又覺得他這話里隱約像有什么含義。 沒能細想,他宿舍那邊有人叫他的名字,林清凱應了聲。 蔣靈挺乖巧:“那我先去睡了。” “行。” 他拿下手機,對著通話記錄又勾勾唇角。 慢條斯理把剩下的煙抽盡了,才進屋:“怎么了?” “快看這個!”室友們正圍著個手機做小片鑒賞,回頭沖他嚷:“胸大腰細,聲音也嫩。喏,這波晃的,棒不棒?” 林清凱往屏幕上白花花的女體瞥過去一眼,“還行吧。” 興致淡淡。 蔣靈爬回到床上,扭開小臺燈。 雖然想要問的話一句也沒問出來,但他看到她的消息,沒有不理,反而打了電話過來。 ……這好像還是兩人認識以來,第一個比較正常的電話啊。沒有以上床為目的,尋常說幾句話而已。 “是林清凱吧?”同桌拿筆帽抵著下巴,壞笑,“你倆這發展速度可以啊,都已經進行到睡前晚安call的程度了。” 什么鬼的晚安call…… 蔣靈默默腹誹:還有更快的,說出來嚇死你。 第二天又是周末。 班長過生日,叫了些同學去唱歌。 情書事件之后,兩人關系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正常同學而已。這次,班上又基本三分之二的人都要去。蔣靈也就不小家子氣了,他邀請了,她便混在人群里,熱熱鬧鬧去了ktv。 晚上七點。等著辦包間的人還不少。 一班人哄嚷地聚在一邊,等著班長跟人核對預訂過的信息。 約莫五分鐘的樣子,店門又被推開了。幾個男生依次進來。 蔣靈扭頭去看,發現前面的兩個略眼熟,好像上次一起吃過飯。 全讓開視線后,最末一位,果然就是林清凱了。 她和同桌站得偏,前面又半擋著幾個同學。 他沒瞧見她。 不疾不徐地進來后,就懶懶散散站到了一旁,挺安靜。 兩人距離遠,中間還隔了好幾群等著的人。有幾個同學也注意到他,多看幾眼,然后又拿眼神瞟蔣靈。 蔣靈猶豫之后,沒上前打招呼。 放學前,他發過消息的。她說有點事,他也就沒多問。卻在這兒碰到了。 很快,那邊班長喊著一起走了。蔣靈跟在人群末尾,去坐電梯。 一趟裝不下,又等兩趟。 最后這次的空間就松散許多。進去后,按樓層的功夫,說說笑笑又進來幾個人。 林清凱他們。 “哎,蔣靈啊!”又是他那朋友,“這么巧。” 蔣靈早看到他們,笑了笑。 多出幾個大男生,空間頓時逼仄起來。 電梯門關上。兩撥人各說各的,都挺熱鬧。 除了蔣靈。 她貼著壁廂站,林清凱就倚在她跟前,對著面,有些近了。 低下眼睛,也能聞到他棉質短袖上清淡的香味兒,混著體溫。 她在人前面對他時,總有些窘。再想起昨晚那通電話,更不知道說什么合適。視線飄幾飄,不肯往他臉上看。 林清凱瞧著她這樣子,淡淡笑。 “這就是你的事啊?”他問。 胸腔微震,聲音和鼻息都不著痕跡,虛帶過發頂。 蔣靈點下頭,“同學今天過生日。” “哪個同學?”問得還挺隨意。 “我們班長。” 林清凱笑看她一眼。 蔣靈一頓,礙于身邊還有同學在,也不好直接解釋。正含糊著,左邊腰側覆過來個熱度。 手掌。指腹很燙,有點干燥。沒什么動作,只握在腰線凹下去的地方,攬著。 她呼吸慢下來。 兩人本就站得近,其他人又各自熱鬧著,倒沒人留意到這邊。 只是,蔣靈一被他碰到,就要酥那么幾下。 她咬咬唇,悄悄推他。林清凱低笑,沒放。 蔣靈就自己動手。 她輕輕地,一根根去掰開他的手指。 林清凱還挺配合。她勾他的指尖,他就任她拿起來。然后反握住她。 這么來回幾次,意味就悄然不一樣了。 指腹和指腹每次相觸,勾扯起的都是曖昧。他的指節,掌紋,略凸的骨,全在觸覺里一點點變清晰。 蔣靈耳尖和心里都軟塌塌的。 她第一次這么握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