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平理該偷著樂了

    母親離開前，還不忘叮囑，要女兒早些把言蓁蓁送走，扶意自己怎能不警醒。

    這日夜里，祝镕將離家出走的堂兄言效廷接來，四人就把話說明白，隔天兄妹倆會搬去他們夫妻安排的住處，兩個月后要靠自己營生過日子，從此再不相干。

    言效廷眼見親meimei被夫家打成如此慘狀，含淚自責(zé)，說他以后會好好當(dāng)差，養(yǎng)活自己和meimei，被爹娘控制壓抑了二十多年，他再也不愿回去那個家里。

    安頓堂兄暫住一夜后，夫妻倆才回臥房休息，彼此說著白日里的事，祝镕聽說扶意已經(jīng)招到一個孩子，很是為她高興。

    “我還以為，你可能很久也等不來一個學(xué)生，沒想到這么快。到底是紀(jì)州，若是京城，必然各家之間互相觀望，縱然有人有心，也不敢頭一個跨出這一步。”祝镕說道，“只是雙雙那么小，剛識字，可能之后再來個十幾歲的大姑娘，也剛識字，你要因材施教，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扶意笑道：“影兒和我家meimei們差那么多，我不也應(yīng)付下來了，年紀(jì)小一些的，懷楓和嫣然我也教過。”

    祝镕說：“我家姑娘也好，影兒也好，都是人情，如今這小雙雙，可算是你第一個正經(jīng)學(xué)生了，千萬要教好了。”

    扶意窩在丈夫懷里，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總想著匡濟(jì)天下、改變世道，熱血沖動下，以為離得越來越近，其實根本停滯不前，想來，是我太好高騖遠(yuǎn)，還是做這些小事讓人踏實。”

    祝镕道：“我雖不十分贊同，但你能想明白，也是好事。”

    扶意笑道：“可我心中之火并未滅，不過是重新開始，腳踏實地一步步地走。镕哥哥，我爹今天說，他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是有我這個女兒。”

    祝镕道：“那是自然，我這輩子最得意的也是……”

    扶意忽然伸出手指，抵著他的雙唇：“我話還沒說完呢，我爹說完這句，一轉(zhuǎn)身眼里就只有我娘了。你們男人呀，恐怕多年后我給你生個小閨女，你眼里也只有姑娘。”

    祝镕故意笑道：“怎么能光喜歡閨女，若是個兒子，我還能不喜歡他？”

    扶意惱道：“我要是連兒子都比不過，我……”

    彼此眼神交匯，自是柔情蜜意，她撲騰一下坐起來，推著丈夫的肩頭。

    “鬧什么，不老實睡覺。”

    “我們先生個哥哥可好？”

    “你生……”沒等祝镕把話問完，扶意便狠狠吻上來，直把祝镕的嘴巴也咬疼了，吃痛的人猛地一翻身將她壓制住，霸氣地威脅，“不老實是吧？”

    紀(jì)州的夏夜，在這一晚來臨，翌日晨起，濃烈的陽光下，終于有了幾分夏日的氣息。

    祝镕早早去了軍營，扶意帶著管事和家仆，將言效廷兄妹送去他們的住處。

    干干凈凈的一處小宅子，但幾乎穿越整座紀(jì)州城，離博聞書院有一個多時辰的車馬路程，言蓁蓁毫不避諱地說：“你就巴不得把我攆出紀(jì)州城了吧。”

    扶意也不客氣：“彼此清凈，不好嗎？”

    言效廷向扶意深深作揖：“若非meimei安排，我們就要露宿街頭了，這宅子極好，多謝費(fèi)心。”

    扶意說：“大伯父他們很快就會打聽到這里，少不得上門來鬧，你們怎么應(yīng)付，我就不管了，哪怕又回去，也是你們自己的決定。我還是那句話，往后任何事，不要再來牽扯我爹娘，各自相安。”

    言效廷說：“這是自然，我沒什么出息，可若連守信都做不到，我還活什么，也白讀那么多年書。”

    言蓁蓁體力不支，已經(jīng)被送進(jìn)臥房，跟來的兩個丫鬟，是這些日子照顧她的，扶意多給了三倍的工錢，說好兩個月后就接她們回去。

    臨走前，扶意來見了言蓁蓁，留下一盒首飾和二百兩銀子。

    “你這是？”

    “你就當(dāng)我施舍你吧。”

    言蓁蓁苦笑：“何必刻薄？這不是你的性情。”

    扶意不在意，自顧自說道：“這些銀子，和大哥不相干，你自己留著做將來的打算。我爹說，你還不懂事那會兒，養(yǎng)在我們家，咱們倆還玩兒得很好，后來漸漸被祖母和你爹教歪了，才開始變得惡毒勢利。這些東西，就當(dāng)紀(jì)念一下，我根本不記得那兩年吧。”

    言蓁蓁的氣勢弱下來，別過臉說：“我用不著，你拿回去吧。”

    扶意說：“留下吧，從娘家、夫家什么都沒帶出來，你還是堅持不回頭，說實話，讓我刮目相看。這世上有的是女子，就算被打成你這樣了，還怪自己不賢惠，那才可悲。”

    言蓁蓁嘀咕：“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扶意淡淡一笑：“就這樣，我走了，往后還請好自為之。”

    扶意走到門前，床榻上的人忽然喊住她，扶意回眸問：“怎么了？”

    言蓁蓁深深欠身：“過去的事，對不起。”

    扶意淡淡一笑，什么話也沒說，帶著香櫞就走了。

    回書院的馬車上，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回想過去的日子，扶意不甘心地嘆了聲：“香櫞，我那會兒天天盼著他們死，現(xiàn)在怎么就連幸災(zāi)樂禍的魄力都沒有，還要出手救她，我真看不起自己，我和我娘，還有你和奶娘，那些年吃了多少苦啊。”

    香櫞說：“這不挺好的，您救了翠珠也救了初霞小姐，若是自家親堂姐不救，將來您想救更多的人的時候，可就站不住腳了。反正咱們現(xiàn)在過好日子，地位、權(quán)勢、金銀，一樣不少，樂得慈悲些善良些，就當(dāng)他們是外人吧。”

    “說得好，還是我香兒貼心。”扶意心頭豁然開朗，揉一揉香櫞的臉說：“今天還能閑半天，咱們街上逛逛去，你想買什么，只管開口。”

    香櫞說：“北國來的商隊還沒走呢，您想去看看嗎？”

    扶意點(diǎn)頭：“好些日子沒見過他們了，買幾件稀罕的東西，給韻之捎去。”

    馬車往街市來，香櫞帶著扶意來到大胡子北國人的攤上，這里一溜都擺著與大齊風(fēng)情迥然不同的物件和吃食，扶意各選了一些，還能生硬地說幾句北國話來講價。

    等香櫞算賬給錢的功夫，她看見幾個北國人從邊上的門進(jìn)去，走在一群人中間的，有兩張似曾相識的面孔，但一時記不起來在哪里見到過。

    “小姐？”

    “嗯？”

    “買完了，我們走吧。”香櫞好奇地張望，“您看什么呢？”

    扶意道：“沒什么，回去吧，趕緊給韻之捎去，不然她就要去南方了。”

    香櫞很是憧憬地說：“等咱們將來回京城，也往南方去逛逛可好，我還從來沒見過不會下雪的地方呢。”

    扶意嘴上答應(yīng)著，心里總覺得有什么古怪，又回頭看了幾眼，但再也沒見人出來。

    而這日祝镕回家晚，扶意沒等到丈夫就睡著了，隔天一早一個回軍營，一個去書院正式開始給雙雙上課，沒再提起來后，扶意也忘了。

    轉(zhuǎn)眼，日子到了月末，京城東街的夜市已初具規(guī)模。

    這日韻之收到扶意捎來的東西，稀奇地拿回家里來顯擺，老太太瞥了眼，不屑地說：“我在你這么大的時候，就見慣了。”

    韻之說：“您可一輩子沒去過北地，怎么能見過呢。”

    老太太笑道：“那會兒兩國通商，東西往來頻繁，也不怪你沒見過。”

    韻之問：“那后來為什么不通商了呢，他們和我們打起來了嗎？”

    老太太說：“沒正經(jīng)開戰(zhàn)，總是要打不打的，我也說不清楚，那時候勝親王被派去紀(jì)州，其實就是為了壓制北方，當(dāng)然朝廷里還有其他說法。”

    韻之聽得很認(rèn)真，更像是在用心記下來。

    祖母不禁嗔道：“你過去可不愛聽這些事，這是怎么了？”

    韻之說：“能和您孫女婿聊幾句呀，連扶意都說，有時候我腦筋轉(zhuǎn)得挺快，能想到他們想不到的事，延仕也佩服我。”

    老太太心里明白，孫女婿多半是哄著媳婦，但愿十幾二十年后，這孩子還能像現(xiàn)在這般簡單干凈的心境，一輩子被丈夫?qū)檺壑?/br>
    “去南方的路上，要保重身體。”老太太叮囑道，“你們年輕孩子，指不定就有了呢。”

    韻之微微臉紅，笑著把臉埋在祖母肩頭：“我知道，您別擔(dān)心。”

    老太太說：“對了，東街夜市，平理要帶姑娘們?nèi)ス洌阋惨黄鹑グ伞！?/br>
    韻之忙搖頭：“延仕要帶我去，我才不和他們混一堆兒。”

    老太太笑道：“我聽慧兒說，她秦jiejie也去，跟她們一塊兒去。”

    韻之一臉壞笑：“祝平理該偷著樂了吧。”

    第601章 秦jiejie不能去了

    老太太叮囑：“你和延仕好好的，別去鬧平理，他如今正經(jīng)念書，考學(xué)大有進(jìn)步，你三嬸嬸滿心盼著兩年后他能大小登科都齊全了。”

    韻之不屑地說：“平理這性子，一陣熱度過去了，還能堅持兩年？”

    老太太笑道：“那要看為了什么，我就看他能成事，總之你見了平理，不要沒輕沒重地玩笑，回頭他跟你惱了，可沒人勸架。”

    韻之憤憤然說：“那家伙鬼精鬼精的，他如今都不跟我吵了，直接找您孫女婿告狀，我前日還被延仕責(zé)備了。嫁給她那么久，除了先帝動蕩那會兒，他從沒說過我不是，氣死我了。”

    老太太嗔道：“延仕都說你了，還不是你的不是？”

    韻之撒嬌：“您也幫著祝平理，敢情他討個媳婦，全家都要圍著轉(zhuǎn)吶？扶意什么時候回來嘛，她不在家，都沒人幫我說話了。”

    老太太說道：“扶意在紀(jì)州教女娃娃念書的事，你好生向涵之稟告了嗎？”

    韻之正經(jīng)回答：“已經(jīng)稟告了，自然大jiejie她也早就得到了消息。”

    老太太頷首：“當(dāng)是如此。”

    韻之道：“大jiejie說，她沒想到扶意會這么做，但又不覺得意外，的確是扶意的性情。一直以來，想著如何從皇室推廣至民間，只以為從下而上太耗費(fèi)時間，殊不知自上而下且要等待時機(jī)，這一等，也不知猴年馬月，可能耗費(fèi)更多的時間。這件事，扶意沒有事先與她商量，似乎就是為了讓大jiejie自己想到這一點(diǎn)，而扶意想從民間開始推廣，成與不成代價都小，不論如何，哪怕大齊多一個能念書明事理的女子，也是好的。”

    老太太很是欣慰：“她們自然有默契，就算行事不同，心意也是相通的。”

    然而，紀(jì)州這邊，雙雙入學(xué)數(shù)日后，再沒有別家送來女孩子求學(xué)或詢問。

    只有雙雙鄰家男娃的爹娘們，想借此機(jī)會把孩子送進(jìn)博聞書院，但眼下扶意他爹還不收孩子，扶意說可以讓男孩兒女孩兒一道念書由她來教，人家又不樂意。

    好在扶意看得開，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就算是他爹，也不見得天下學(xué)子都愿意投在博聞書院門下，更何況她一個不被世道認(rèn)可的女先生。

    讓扶意高興的是，雙雙乖巧聽話，只在頭兩天想找爹娘，再后來便完全信賴她，每日乖乖認(rèn)字背詩，下了課就趴在師兄弟們的學(xué)堂窗外，早已是整個書院的寵兒。

    祝镕終日奔波在軍營，新式火炮的研制重新有了眉目，那些被損毀的圖紙正逐步恢復(fù)，每晚回家對扶意說起，都是神采飛揚(yáng)，讓扶意也跟著激動。

    相比之下，扶意每日在書院教一個女娃娃念書，顯得平淡而微不足道，可她十分滿足且安逸。

    這日難得一起用晚飯，提起彼此的近況，扶意說：“一面教雙雙，一面自己也念書，我才多大呢，縱然在外小有名氣，自知尚有許多不足，也就敢在孩子面前為師罷了。這一年多在京城、紀(jì)州和贊西邊境輾轉(zhuǎn)，經(jīng)歷了生死離別、家國動蕩，終于能靜下心來念書，我還嫌時辰不夠用，怎么會寂寞？”

    祝镕說：“回紀(jì)州前，我就想到，你不會讓自己寂寞，不會浪費(fèi)這兩年光陰。”

    扶意心里為自己驕傲，可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好在祝镕腦筋轉(zhuǎn)得更快，立時滿眼深情地說：“話雖如此，可不能真的不擔(dān)心你，我還是日夜不安，為了自己不能陪伴你，不能為你分憂而自責(zé)。”

    扶意心里那一絲不對勁的感覺分明得到了安撫，還口是心非地嘴硬：“哪兒學(xué)來的話，聽得我雞皮疙瘩掉一地。”

    此時香櫞來上菜，放下后燙得直摸耳朵。

    扶意好奇地問：“這是什么，這么大塊也不切一切？”

    香櫞應(yīng)道：“是熊掌，別看個頭大，燉得爛爛的了，在火上咕嘟一整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