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是的對吧?”秋香忽然大聲,“主子才不會因為你生得好看些就另眼相待。你是不是被凌風凌云扔出來的?” 他媽的怎么就這么執著她有沒有被扔出來,“下午難道你往主子跟前湊被主子嫌棄了?被凌風凌云扔出去了?”夏淳覺得這秋香跟初春是不是神經病?老盯著她做什么?想了想,夏淳忽然玩味一笑,“該不會下午你們仨都跪著,就我站著,你怕主子對我另眼相待?” 秋香仿佛被戳中了心事,臉都氣紅了:“那是因為初春那個蠢貨!要不是她莽莽撞撞沖上去,惹了主子煩,我如何會被連累!” “況且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到的晚,沒被波及罷了!”秋香低吼。 夏淳挑了挑眉。 “我們聯手怎么樣?”秋香提議道,“你雖然不會彈琴讀書,但你勝在顏色不錯。咱們聯手,把另外兩個趕走如何?” 夏淳看著他。 “其實你也注意到了對吧?”秋香湊過來,“老夫人賞賜咱倆的東西,明顯跟另外兩個不一樣。顯然,老夫人更看重你我。若是你我二人能聯手,院里的女人少些,咱們的日子也能輕省些。主子喜靜,沒了初春鬧騰,主子自然就待見咱們了。你覺得呢?” “我不覺得。” 才第一天就搞宅斗?玩得太早了吧!夏淳不給面子地打了個哈欠,直接繞過她開門:“我困了,睡了。” 吱呀一聲響,夏淳啪嗒關上了門。 秋香看著熄燈的屋子,狠狠地一跺腳,扭頭回了自己屋。 次日天還沒亮,夏淳還在睡夢中,就聽到淅瀝瀝的水聲兒。迷迷糊糊睜開眼,屏風另一頭的初春已經在梳妝打扮。昨日的第一次見主子,顯然給了這位姑娘飛蛾撲火的勇氣,悉心的一陣打扮后,她墊著腳兒,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屋。 夏淳瞇著眼看她出去,腦袋一沉,又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已經日曬三竿。 昨日的情形再一次上演,夏淳抵達主屋。她的室友以及另外兩位同事,再一次整齊劃一地跪在了主屋的門外。似乎吸取上次夏淳的經驗,這回三個人,每人手里都拎著一份吃食。只是比起夏淳成功送出去,三人的吃食還整整齊齊留在自己手上。 凌風凌云一左一右地守著門口,仿佛兩尊石獅子。 夏淳這回雙手空空,想了想,湊到凌云的身邊:“公子可用過早膳?” 凌云立即怪異地瞥了她一眼。這下子真的肯定,這個姑娘不是沒眼力勁兒就是頭顱里頭確實缺根弦兒。三個姑娘跪在這里,吃食都拎在手上,有眼睛的都瞧得見還問這問題?況且這艷陽大天的都快巳時了,她如何就問得出這么不自覺的話? 夏淳并沒有因為問出這樣沒常識的話而感到羞愧,只是很平淡地‘哦’了一聲,又問:“公子如今一個人在屋里?他身邊可需要人伺候?你倆都站在門外站門神,若是公子口渴了,端茶送水可來得及?” 凌云低頭看著她。 夏淳眨巴眨眼,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凌云:“如花姑娘,你別想了。公子喜靜,且自幼不喜女子近身。你莫要耍小心思,省得惹惱了主子,吃不了兜著走。” “我不靠近,就在一邊候著也不行?” “不行。”沒看到他們倆都站到門外來,這人怎地不自覺? 夏淳哦了一聲。 凌云凌風:“……” 一行人,相顧無言地在正屋門外站了一天的崗。 …… 這日夜里,夏淳又一次對初春說了要去恭房。初春自從上次疑心,這日就不再相信這個奇怪的女人。她趿著鞋子,非要跟夏淳一道兒。夏淳幽幽地看了她許久,嘆了口氣:“你既然想跟,那就跟著吧。不過,不準叫。” 說完這句,夏淳就揣著她的小竹簍子,顛顛兒地下了樓。 兩人出了小樓,耳邊一片蛙鳴聲。 黑洞洞的樹影在夜里月光照射下,有種慘敗又翠綠的陰森感。夏淳將小竹簍子掛在腰間,帶著疑神疑鬼的初春,直奔后院的竹林。 初春既怕又不解,抓著夏淳的衣裳就哆哆嗦嗦:“你大半夜的來這破地方做什么?” “捉青蛙啊!”夏淳頭也不回,“你不是聽到青蛙叫了?現如今這個季節,正是蛙繁殖的時候。似這種夜里,捉起來最便宜。” 初春:“……” 初春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捉,捉青蛙?大晚上你來這兒捉青蛙?” 夏淳:“昂。”不然咧? 這么理所當然,這么理直氣壯,初春差點沒被她給噎死。梗著喉嚨,初春覺得夏淳在耍她,肯定在故意地戲耍她!否則這么離譜的理由,她如何就說得出口?初春當即破口大罵:“先不管你捉這些蛙要干什么,你捉蛙為什么不白天去?非夜里上來?” “夜里太陽才不曬啊!”更加的理所當然,夏淳站起身,仿佛看一個傻子一般扭頭看著初春,眼神里還帶著那么點小譴責:“大夏天的太陽多曬啊!你可知我這身雪白的皮子養起來有多金貴?一不小心曬黑了得多可惜!” 初春這一口氣噎的,差點沒口吐白沫。 她看著真的蹲下身,撅著屁股在草叢里翻找的夏淳,只覺得此刻的自己仿佛一個純粹的蠢貨。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居然盯著這樣一個腦子有泡的女人,且還真的跟這腦子有泡的女人出來喂蚊子,果真,果真是睡糊涂了。 初春又氣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前頭夏淳捉到一只娃,興奮地哇哦一聲裝進小竹簍子,焦躁地原地跺了幾下腳。 丟下一句,你自個兒抓吧,她扭頭就跑了。 夏淳回頭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沒有,一口氣抓了三只小青蛙裝進小竹簍子。她拍拍屁股站起來,看了眼天色,掉轉頭,又一次興奮地往主屋狂奔而去。 本姑娘又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狗皮膏藥女主,非常人腦回路 第七章 夜色涼如水,襲襲夜風穿過竹林送來一片蛙聲。玉明軒的草木多,即便是夏日,夜里也會比其他院子涼爽許多。屋里都熏了驅蟲的香,開著窗也不怕蚊蟲。徐徐涼風送進屋內,散一散暑氣,也好入睡。 周卿玉這次回來只休整三日,明日下午便又得啟程回宮。凌風凌云不在,屋內就周卿玉一人。難得清閑,他此時正一身褻衣散發在作畫。 窗外響起一陣悉索聲。 周卿玉正勾勒的手一頓,微微抬眼,就見洞開的窗戶窗棱上忽地多出了一只手。一刻鐘,又多出一只。兩只手手指纖細白皙,不知在哪兒抓了什么指甲縫里有些黑乎乎的。此時那兩只手正死死扒著他的窗,仿佛用了吃奶的力氣,指尖都摳得發白了。 “……” 與此同時窗外的夏淳背著她的小竹簍子,一腳勾著墻一腳弓著,正艱難地往上攀。周卿玉提著筆就這么冷眼看著倒想看看這人要做什么。 夏淳腳下忽然滑了一下,腦袋向上仰著,一只腳茫然地尋找支點。東踢西蹭的,終于給她找到了個搭腳的地兒。她一只手翻到自個兒的后腰,伸進從小竹簍子里掏啊掏,抓了個青蛙顫顫巍巍地往上舉。 周卿玉一聲不吭地看著,就看到那搭在窗子上剛離開不久的手忽然又顫巍巍地冒出來,然后,在他的窗棱上放了一只指甲蓋大小的蛙。 小蛙爪蹼原地轉了個圈,正對著周卿玉:“呱呱。” 周少傅:“……” 一炷香,那只手作孽一般地又舉高出了窗棱,再放一只。 三只指甲蓋大小的蛙排成一排,鼓著肚皮呱呱叫兩聲,然后噗地一下跳進了屋里。周卿玉額頭的青筋跳了兩下:“凌云凌風。” 角落里站著的兩個侍衛打開了門,繞到屋后,將攀在墻上的人給提溜了進來。 “等下!等下!大哥我沒干壞事!我真的沒有!好吧,大哥我錯了!你放我下去啊!要斷氣了,衣服勒我脖子了!鎖喉鎖喉!咳咳咳……” 夏淳一屁股坐地上,抬頭就看到長身玉立在桌案后頭的男人。男人狹長的眸子在燭光中尤為深邃,他微蹙著眉頭,冷冷俯視著地上的人。搖曳的燭光仿佛碎在他眼睛里,目若寒星。夏淳摸摸脖子,仰臉沖他燦爛一笑:“公子,奴婢方才發現有幾個小東西溜進你屋里了,奴婢這就來幫你抓!” “小東西?”周卿玉輕嗤一笑,清悅的嗓音微微嘲諷,“該不會是院里青蛙?” “咦?公子你瞧見了?”夏淳頓時驚喜,絲毫沒聽出嘲諷之意。她迅速爬起來,作勢便滿屋子找起青蛙來。一面找一面她還拍了胸脯包證:“公子你莫憂心,奴婢這就替你全抓了,絕不叫這些小東西擾了公子的清凈!” 周卿玉沒忍住嘴角一抽。 夏淳渾然忘我,不自覺的人是絲毫沒有羞愧之心的。 她這兒看看,那兒瞧瞧,最后一臉無辜純良地指著墻角一只小青蛙興奮道:“這有一只!奴婢眼真尖!”說著她就撲過去,動作迅速敏捷的堪比貓捉老鼠,然后獻寶似的給屋里三個人看:“奴婢可會捉青蛙了!不僅捉青蛙,捉蟲子捉蝴蝶,奴婢樣樣拿手!” 凌云凌風:“……” 周卿玉額角突突地跳,他復又提起擱在筆架上的筆。沾了些筆墨,看了一眼凌風,復又低下頭繼續作畫。凌風心中簡直佩服起了夏淳,有膽子撩虎須撩到這份上,也算是人間一等好膽量。于是他欽佩地提起夏淳的后脖領,邁開大長腿,將人一把丟出了屋外。 夏淳原地爬起,半點不氣餒。昨兒她連屋都沒進去,今兒好歹進里屋了呢! 拍拍屁股她麻溜地爬起來,一溜小跑跑窗邊,沖著高出她頭頂的窗里喊話:“公子,公子奴婢名喚如花,小名夏淳,公子有事盡管吩咐奴婢啊!” 窗里出現了凌云那張石塊臉,他自上而下地俯視著底下嬌小的人,然后啪嗒一聲關上了窗。 夏淳嘿嘿一笑,撿起她的小竹簍子,顛顛兒地回小樓睡覺。 凌云凌風習武之人,聽著噠噠的腳步聲跑遠,有些不解:“公子若是不想看見這丫頭,不若打發了走?” 周卿玉沾了點朱墨,細細點綴:“不必。無傷大雅,隨她去。” …… 翌日日曬三竿,夏淳起了發覺,素來勤勉勇當第一的秋香竟然還在屋中。初春暖冬倒是不在,約莫已經去主院了。這點不奇怪,畢竟她們三個野心勃勃,立志要當承寵第一人,只是秋香居然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秋香白了夏淳一眼,披上褂子,扭著腰去小廚房端朝食。 夏淳只覺得莫名其妙,但對她也沒多少興趣。撇撇嘴,晚她一步也去小廚房。 小廚房的廚子趙師傅自打四個姑娘來了,對四個姑娘都頗為照顧。畢竟這四個被送來是何意,玉明軒的人都清楚。雖說未承寵,但他們公子這才回來兩日,后頭的時日還長著,往后還有的比較。所以在吃食上從來給得大方。 一人給了一份吃食,秋香拎著吃食便一搖一擺地走了。夏淳提著她的一份,墜在她身后眼睜睜看著秋香拎進屋,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古里古怪的。 古里古怪不至于,只是秋香昨夜琢磨了一夜,尋思出來其中有問題。 事實上,打從她們四個一進玉明軒,秋香就覺得奇怪來著。按理說她們四個被周家老夫人安排進來干什么的大家伙兒心里都有數。可玉明軒的管事嬤嬤,不知為何就是不待見她們,不僅如此,連面子上都過不去。 當時她就覺得奇怪,但一想張嬤嬤可能怕她們得了勢分她的權,由此不理不睬說得過去。可昨兒一看明顯不是,她們跟凌風凌云沒沖突,這兩人也不準她們靠近周卿玉。況且她昨日只是替主子遞了一杯茶,人都沒靠近,就被罰到門外去跪著,忒不合常理。 秋香就在想,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貓膩! 秋香說是京城農家出身,其實也不全是。她一個泥腿子家中無權無視,除非撞了大運,否則哪里有門路學得她這一身本事?秋香會讀書識字,彈琵琶吟詩,只因她認了一個暗娼門子的妓子做干娘。秋香打小嘴甜,跑得勤,這才學了些本事。 不過沒正經進學,說的讀書識字不過堪堪夠閨中逗樂,只是將她干娘弱柳扶風的柔弱做派學了個十層十。她一個女兒家,不必考科舉,學些閨中逗樂的也足夠。倒是因著與娼妓往來多,看的多,男女之事自然也就想得多。 主子回來兩日,她們便接二連三地吃癟。不僅她一個,就是初春暖冬甚至如花那個一看就迷人眼的狐媚子都近不得周卿玉的身,她這不免就起了疑心。 她們伺候的這位主子莫不是有什么隱疾吧? 想想可能,否則這位天仙主子都過了弱冠年歲,后院里無妻無妾,連一個屋里伺候的都沒有?秋香憂心忡忡,若這主子當真是個繡花枕頭,她們幾個就是眉眼拋給瞎子看,使勁渾身解數也不可能完成老夫人的交代! 因著存了疑,秋香打算再觀察觀察,這幾日輕易不往主院湊。 夏淳可不知秋香心里的小九九,她吃罷了朝食,擦擦嘴便又往主院去了。 周卿玉今日下午便會離府。這消息不是什么秘密,院里四個姑娘自然都知道。夏淳覺得她作為貼身丫鬟,自然該幫著主子準備行裝。只是她趕到主院之時,周卿玉的行禮早就叫張嬤嬤帶人收拾好了。 夏淳在外間兒站了站,主子不在,就凌云凌風在搬主子的箱籠。 聽說這些個箱籠是莊子上送來的新奇吃食,夏淳摸著下巴心里就在想,果然周卿玉是歡喜吃些甜口的小果子。